风过,紫竹摇曳,如席卷开来的波浪。清晨的第一缕光洒落,降临在紫竹海上,荡漾出梦幻般的无尽涟漪。
风中带着清香,它盘旋在四方,舞动于天际,将白云搅得逐渐稀疏,四散开来的云雾笼罩紫竹海,笼罩木屋,笼罩了屋前的人。
“浮生山不愧为人间胜景,宛如仙境。”裴青青轻语,带着流连之意。
“假以时日,我与你共游真正的仙境。”李风扬牵起她的手,一丝不苟地说道。
宝儿见此,皱了皱秀巧的琼鼻,也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侧过头,只见一道身影,蛮横地冲破淡薄的云雾,飞快地冲过来。
眼见窦环瑶冰冷中带着恼火的神色,李风扬心中一定,朗声笑道:“看来是同意了?”
窦环瑶气得直跺脚,却也不得不点了点头,她狠狠地剐了李风扬一眼,冷哼一声后,转身就走。
“我们跟上去!”李风扬哈哈大笑,拉起裴青青和宝儿,快步而行。他也知道,阳池是在浮生山最高的峰峦上。
走出紫竹海,穿过白玉广场,便又来到一座彩虹桥前。阳池山的各座峰峦之间,都是由彩虹桥相连的,只是现在的这座桥,比李风扬他们前日走过的那一座,更宽,更长,自然也通往更高的地方。
走在彩虹桥上,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触,是宛如白日飞升的畅快,白云依旧,虹光萦绕,朝阳东升,前方是一片灿烂的光明,走在彩虹桥上,就像是朝着光明前行。
李风扬十分佩服彩虹桥的建造者,此桥无墩无座,横空而起,径直斜伸向上,如通往天际尽头,能够充分的升华心境,阳池派弟子常年行于桥上,必定能使心灵升华蜕变,或许这也是他们修行没有瓶颈的原因之一。
李风扬心中思绪纷飞,倏忽之间,已经走过彩虹桥,又来到一座峰峦上。
这是一座僻静的山峰,十分简陋,没有葱翠的林木,更遑论梦幻的紫竹,贫瘠的土地上几乎看不到植被,唯有几株枯黄的小草,无力地耷拉着。在山峰之中,却有一处泉眼,潺潺流淌出来的红黄色泉水,汇入一个半径不过五米的圆形小池子,而在池子边上,则搭着三间同样简陋的茅草屋。
窦环瑶恭恭敬敬地朝着茅草屋行了一礼后,便一声不吭地退下了。
李风扬三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就在这时,茅草屋中,同时走出一名老者。三名老者,皆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身上不显露半分威势,如同普通人一般,但细探之下,却能发现他们的气息,深邃如海。
这三名老者,便是仙道阳池派的掌教与两大执教长老,早已隐匿多年。
李风扬、裴青青和宝儿不约而同地朝三位老者行礼,这是晚辈对长辈最基本的礼仪。
三名老者也不说话,一指身侧的阳池,笑眯眯地微微颔首。
李风扬他们心神领会,又行了一礼后,携手跃入阳池中。
“噗通!”池水四溅,却没有一滴溅落到池外,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它们强行禁锢在小池之中。
阳池看似小,却是极深,李风扬进入池中,根本触不到底,他索性放开心神,将全身都浸泡到池水里,双手结印,开始修炼,顿时就感觉有一丝一缕温暖而柔和的力量,融入身体,流淌于全身,令整个身心都变得愉悦而空灵。
而裴青青和宝儿也已经进入修炼状态,神情平静安详。
………………
“阳池之水可评定修行的资质,水静无波则资质差,水动则资质尚可,水沸则资质极佳,且让我们看看十凶传人的资质吧。”三位老者站在池边,静静等待,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昼夜,不过他们平日里都做足了修身养性的功夫,只是微微眯起眼,不见半分心浮气躁。
又过了一个白天,到了第二日的晚间,平静的阳池之水终于有了动静。
池水中冒出一个个几不可见的气泡,回荡开来波澜,只是这波澜,极微、极轻。裴青青宛若出水芙蓉一般,从池水中浮出来,红黄色的水珠顺着雪白的肌肤滚落,乌黑的秀发垂落下来,使得绝美的容颜半遮半掩,更添了些许别样的魅惑。
裴青青依旧闭着眼,似乎沉浸在梦中,但她的神色却是在变化着的,时而楚楚可怜,时而媚态百生,时而又涌动起冰冷的杀意。两个近乎透明的影子自裴青青身后浮现出来,清影蠕动,原本分辨不清的面容忽地清晰起来。
这两个影子的容貌,竟然与裴青青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娇弱而让人心生怜惜,另一个却是冰冷而肃杀的。
“想不到她另辟蹊径,将烛龙的光夜力量理解为极端之道,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啊。”岸边的三位老者低声议论,第二位老者说道,“只不过资质稍差了些,只与我派中最普通的弟子相当。”
“道由心定,资质影响的不过是前行的快慢,却不能决定道路的深远,依我看呐,这丫头的极端之道可不只表面上的简单。”第三位老者反驳道。
而裴青青已然睁开了眼,她朝三位老者行了一礼后,面无表情地走到岸边,烘干衣裳后,重新进入修炼状态,显然在阳池之中,有不小的收获,需要消化吸收。
三位老者笑了笑,也停止议论,继续关注归于平静的阳池。
大约个把时辰后,阳池之水,再次发生变化。
池水猛地沸腾起来,宝儿轻叱一声,从池中跃出,怀抱彼岸花,身后是一只摆动九尾的彩色灵狐,乱舞天地。
灵狐转瞬即逝,宝儿迈出阳池,走到裴青青的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膝打坐。
“池水沸腾,资质尚可,不过与瑶儿与维儿相比,还是差了一筹啊。”三位老者又评判道,“看来此次六道传人的资质,均算不得上佳,估计再等上一会儿,乱凰传人也该出来了。”
这一等,却是足足等了一天两夜!
到了第三天,日上三竿的时候,阳池里的水,才终于出现变化,岸边的三位老者忙揉了揉略微惺忪的眼,望了过去。
只见池中的水位竟然在飞快地下降,红黄色的池水在急剧减少,少顷,就直接少了半池子的水。
“这…怎么可能?”三位老者面面相觑,自他们年幼时候进入阳池派,直到现在为止,都不曾见过,甚至是听说过这般奇异的现象,阳池的水,竟然在减少!
池中水位依旧在下降,李风扬露出脑袋来,仍然沉浸于空灵之境。
“乱凰传人,了不得啊!”第一位老者,也就是阳池派的掌教由衷地赞叹道。
就在这时,“铿”地一道嘹亮的声音,回荡开来。率先从李风扬身后冲起的竟然不是乱凰,而是一柄刀,一柄冰寒的长刀!
长刀在天际盘旋,上劈苍穹,下斩幽冥,蓦然之间,它又变化开来,变成一柄宽长的剑。似刀又似剑的奇形兵刃凝成幻影,在四方滴溜溜地旋转着,最后飞腾回来,没入李风扬的背心。
而在寒冰兵刃消失的那一瞬间,又有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一张铁琴冲出,七弦自拨,奏起一首铿锵的杀伐之曲,琴曲之中,铁琴化作一只巨大的凤凰,直往高天,翱翔而去。
岸边的三位老者已经看得瞪起了眼,不约而同地叹道:“从刀剑衍生的杀戮之道,由乱凰而引的音律大道,且这种截然不同的道路,已经有融合的趋势,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话音未落,乱凰回归,而李风扬的身后,再次浮现出两尊如天地般的身影。
一左一右,两座神坻!
左边的神坻,身穿长袍,器宇轩昂,周遭萦绕着混沌气,双目浩瀚如星河,嘴角挂着一丝自信的笑容,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而右边的神坻,是一尊异神,他的身体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龙鳞,且长有凤翼、虎爪、猿尾、麒麟足,额头上还有两只巨大的牛角,锋利的獠牙寒光闪闪,气息狰狞而霸烈。
两座神坻的模样,与李风扬一模一样!
且说李风扬在迈入阳池之中,就有温暖而柔和的力量涌来,他沉浸其中,一直在吸收这股力量,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一切,直到这股力量失去了踪影,再也不能吸收,他才缓过神来,结束了修炼状态。
李风扬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面庞,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睁开眼来,正巧撞上三位老者的目光。
只见三位老者再也维持不住仙风道骨的模样,满脸的汗水,瞪大着眼睛,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完全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李风扬被他们看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一打哆嗦,这才发现四周的阳池之水竟然所剩无几,残留下来的池水只能够淹没到他膝盖的位置,他顿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所措。
三位老者显然是大受打击,默契地同时转身,各自回到茅草屋中,只是齐声留下一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还望在天噩峡,能够多加照顾维儿,莫要让他再受打击了。”
李风扬颔首,朝着三位老者的背影拱手行礼,此次阳池之行,让他得了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