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从叶片上滑落,满墙的爬山虎随着微风吹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阳光透过云层绽开了笑脸,梧桐花摇曳在枝头,毫不掩饰的绽放自己的美貌。
林岑之敲了两下元听听的房门,然后推门进去,拍了拍还在熟睡中的女孩的脸颊。
靠着小床的床头柜上放着两只助听器,林岑之将元听听拉起来,把助听器给她带好。
“听听,起床啦。”
耳畔传来细微的声音,元听听对声音很敏感,睁开还迷蒙的双眼咕哝了一声:“妈妈。”
林岑之温柔的对她笑笑:“快起来吃早饭了,今天要去医院复查。”
元听听揉了揉眼,摸了摸耳朵上已经戴好的助听器,掀开被子下了床。
浴室里像是有人刚洗完澡,镜子上还残留着热腾腾的水汽,元听听拿着抹布擦了擦,然后看向镜子里自己那张泛白的小脸。
她很白,白的看上去像是贫血或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病。但是并没有,她除了天生耳疾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病。
窗外视线很好,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清新,阳光撒下的地方暖烘烘的,元听听给花园里的花浇完了水才走向餐桌吃早饭。
元家的家风带了一点书香气,食不言寝不语,于是元听听的早饭安静且和谐。
出门前,她听见了一丝微弱的说话声,那是爸爸在嘱咐妈妈,她看着爸爸妈妈认真的交谈,似乎听见他们说,他们旁边的房子里要搬来新邻居了。
可是……她想上前问问什么,却被妈妈拉着出了门。
“妈妈,”她拽了拽妈妈的手,林岑之温柔的询问她怎么了,“虞夏她不回来了吗?”
林岑之目光微闪,但是没有回避元听听的问题:“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学,以后会回来看听听的。”
元听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觉得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就像虞夏明明舍不得那副画却还是要把它丢掉,就像爸爸明明不喜欢和那个老板一起工作但是还是每天按时上下班,就像妈妈明明有时候很伤心但依然会对着她笑。
这一年,元听听十一岁,她这个被保护的很好的乖乖女,对外界所有的复杂和不堪都一无所知。
医院到的很快,元听听等着妈妈放好了电瓶车,拉着妈妈的手去看医生。
亮着暖黄色灯光的检查室里,助听器被摘下,然后她的世界陷入了完完全全的安静。
医生和妈妈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但是她什么听不见。
她看清了妈妈脸上的悲伤与落寞,也看到了医生的摇头和叹气,隐隐约约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回家的路上妈妈的车骑得很慢,空气中带着夏天的燥热,迎面吹来的热风让元听听感觉有些闷,她伸出小手在自己脸旁扇着风,泛白的小脸渐渐有了几丝红晕。
元家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他们住在一处有些老旧的楼区,这里的楼盘开发了几年了,周围的陈设都有些旧了,没有买一层一层爬楼梯的单元楼,他们买的是个带院子的两层小楼。
小区里小楼不多,靠近南边的只有他们家和他们旁边的新邻居一家,而那里,原本是虞夏的家。
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她看见远处有人跟妈妈打招呼,那个人她没有见过。
林岑之笑着回应那个有些自来熟的中年女人,聊了没几句就牵着元听听的手往家里走。
旁边一辆银色轿车里走下来一个男孩,男孩没看她,她扭了下头,只看见男孩子有些好看的侧脸。
男孩在那边跟那个中年妇女说着什么,距离太远了她听不见,但是她记得虞夏跟她说过,不要喜欢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
于是她已经默默地在心里把那个刚刚看见一眼的男孩拉进了她的黑名单。
林岑之牵着元听听进了屋,然后交代她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她要去菜市场买些东西。
元听听乖巧的点头,然后钻进屋里拿出她一直在看的书,那是虞夏走的那天,她偷偷溜进她的房间里,拿了这本书。
虞夏说,这本书太难过了。
她静静地翻了几页,有些迷茫。
外面梧桐花开着,树荫下的小板凳还在,她捧着书走过去坐下,伸手按了下耳朵上的助听器。
她看书的时候喜欢安静,助听器或多或少的都会让她听见一点点杂音,于是她把它们关了。
书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字上没有拼音,她时不时地点一下旁边平板上的电子辞典。
院子里种着些花,花香随着风飘散过来,元听听坐在树下,长发垂落遮挡了她耳上的助听器,像一幅温柔又美丽的画卷。
树叶随着风沙沙作响,粗壮的枝干上躺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小少年。
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的脚时不时地晃动两下,慵懒且随意。
静谧的风声又吹过墙岩,爬山虎的叶子随风互相拥挤着晃动。
旁边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妇女四处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确定哪里都没有之后她站在院中央开口大喊:“苏、凡、尔——”
一字一句的大嗓门自空气传进还在树上拽树叶的少年耳里,少年蹭的一下坐起来,一时没扶稳整个人就往旁边栽去。
“啊——”苏凡尔紧急掉落中看见树下坐着一个少女,他着急的大喊:“喂救我救我,小美人小美女大美女姐姐,救……”
他话还没喊完就嘭地一下掉在了地上,元听听听不见,但是她看得见,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她愣住了。
然后她没动,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也没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抱着手里的平板就跑回了屋。
她跑回房间里啪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开始一边拍胸脯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屋外苏凡尔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眼睛四处瞅了瞅发现树下早没人了,就剩下了一本书。
他稍微动了动胳膊和腿,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然后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看着那个放着一本书的位置嘟囔:“真是太无情了,小爷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居然还有这么不识货的女的!”
然后他迅速捡起了那本书,扶着一只胳膊,瘸着一条腿往门口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听听才突然意识到,掉下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受伤了?然后她掀开窗帘往外看,只见树下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她呼了口气,拍了拍依然跳动的小心脏,去床上找自己刚刚看的那本书,然而她却看见,床上只放着平板,书不见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似乎是在查字典,然后…然后她一紧张就忘记被她放在一边的书了。
她匆匆忙忙的拉开门,四处看了看确定院子里真的没人才敢过去,然而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书。
她有些懊恼地在原地转圈圈:该不会被刚刚那个人捡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