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整个金陵城是人人自危。侍卫沿街走巷、挨家挨户的搜查,有的甚至一天能搜上三五遍。而普通百姓,却也只知道官府在抓人,至于抓什么人,又是为什么抓人,那都一无所知。
而城西的一个不起眼的宅子,更是被重兵把守。这难得的奇景,都成了金陵人们的下酒菜。
这一日,微醺的清风带着酝酿的花香跟着金花的脚步,偷偷钻进了北厢房。
“郡主!沐大人求见!”金花冲正坐在长案后不知涂写着什么的沐阿梨福了一礼道。
沐敬东?她好像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沐阿梨放下手中的羊毫笔,“请他进来吧!”
“是!”金花应声退了出去,不多久,门帘一动,沐敬东便走了进来。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两分,背已微微有些佝偻,愣在门口怔了半晌,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望向沐阿梨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见过兰梨郡主!”
“沐大人客气了!快请坐!”沐阿梨从长案后绕出冲沐敬东道。态度客气而又疏离,虽对沐敬东没有丝毫的轻视,但却也没有丝毫的感情。
“不,不了!”沐敬东讪讪笑了笑,“我今日来见郡主,就是要告诉郡主,国公大人被冤一案,如今已彻底定案,国公大人官复原职,即刻返回金陵。余三思因制造冤假错案,滥用私刑,草菅人命,被判了斩立决,后天就要行刑了。我想郡主希望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沐敬东说余三思怎样她没有听清,只听到说国公大人即刻返回金陵,沐阿梨的身子就微微颤抖起来,她父亲终于可以回来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重生归来,她做梦都盼着这一天,这一日终于就要到了!虽说从沐琳那日拦下北戎使团为父鸣冤的时候,她心中已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消息真切的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激动的。
“郡、郡主?”见沐阿梨半晌不语,沐敬东这才又试探着问道,“你答应我的事情……”
“沐大人放心!本郡主言而有信!”沐阿梨收敛了自己心底的激动,转眸望向一旁的秋月,“将沐亭的地址拿来!”
片刻,秋月便将她一直收藏着的纸笺递给了沐敬东,“沐大人放心!我去看过公子。公子虽说年幼,但与大人长得十分相像!”
“真的吗?”沐敬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好似纸笺上写着的那几个字,代表的不是一个住址,而是他的希望一般。
“这是一万两银子!”沐阿梨转身从梳妆匣下取出几张银票递给沐敬东,“日后虽比不上你以前国公府的生活,但却也足够你日后衣食无忧,将沐亭养大!”
“这……”沐敬东望着沐阿梨递来的银票,迟疑着一直不敢伸手去接。
“你就拿上吧!”秋月一把将银票从沐阿梨手中拽过,塞到沐敬东手中,“我家小姐给这些银子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小公子,为了李姨娘!”
沐敬东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将银票收好,迟疑了一下,又抬眸望向沐阿梨道,“郡、郡主!我能不能等到国公大人回来之后见他一面再、再走?”
沐阿梨唇角勾了勾,浮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让人感觉到的却不是欢喜,而是淡淡的忧伤,“你要见他做什么?见了之后,你又要说什么?”
沐敬东浑浊的眼眸中浮出一抹哀色,是啊,他见了沐敬元又如何?是向他忏悔、道歉?还是恳求他收留自己?或者问问他这一年多过得好不好?
都不合适吧!
“郡主说得对!不见也罢!”沐敬东心中轻叹了口气,转身蹒跚而去。倘若再有一次机会,或许他还会依旧这么做?既如此,他与沐敬元真的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走到房门口,沐敬东的脚步顿住,回眸望向沐阿梨,“郡主!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也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为什么就这样帮着一个外人来对付你的亲生父亲?”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是了,在众人眼中,沐敬东才是她嫡亲的父亲,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用大逆不道来形容了。
“你是我的父亲又如何?”沐阿梨撩起耳边的一缕发丝放在耳后,目光清亮的望向沐敬东,“难道构陷国公大人的事情不是你做的?难道我诬陷你了?”
沐敬东一滞,知道他是从沐阿梨这得不到答复了。“阿梨!你要知道,即便你这么帮着国公爷,你也是我的女儿,等他回来之后,能容得下你吗?倘若他要是将你赶出国公府,你又要怎么办?”
说完,好似怕沐阿梨误会,沐敬东忙又补充道,“我如此说,绝对没有挑拨你和国公爷的关系,只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担心你,就算是弥补我之前对你的愧疚吧!”
“多谢!”沐阿梨冲沐敬东福了一福,“不过,国公爷回来后的事情就不劳沐大人担忧了,他一定会接受我的!即便万一不接受,沐大人难道忘了,我是女儿家,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呵呵!”沐敬东苦笑一声,“是我多虑了!郡主,告辞!”
沐阿梨没有说话,直到沐敬东跨出门槛,她才在身后道,“沐大人!阿梨希望你带着沐亭尽快离开金陵,不要再让他陷入是非中,他还那么小,你不愿搭上他的性命吧?”
沐敬东头也不回的扬起手,冲沐阿梨摇了摇,示意他知道了。
“希望我们永不再见!”望着微微晃动的门帘,沐阿梨低声道。永不再见,沐敬东和沐亭就能好好的生活,若是再见,他们十有八九还会是敌人吧?
“小姐!”秋月望向沐阿梨道,“我正要和你说,红叶刚才来传信,让我和你说泷大人已经安排国公爷回金陵的事宜,只是因为怕遇到伏击,所以可能回来的要迟些!”
沐阿梨颔首,沐敬元这次能够翻案,简世鸣心中定然是不舒服的,依他的性格,明着不行,十有八九就会来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