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三、指派与分派

一进门,高斌就换上满面喜色。太子出门前,交代他来传话,今天陪小主子们一起用晚膳。他就知道太子按捺不住,睡一觉起来,果然还是要来,还用小主子做借口。

孟窅便问,该怎么安排。听说太子一直茹素以示孝心,可她这里因为有孩子在,只是在调理手法上略做变动。孩子还在长身体,不吃蛋肉可不行。

高斌趁机把膳单递上去,孟窅二话不说收下来。

“这是每日的膳单,这里边是退膳录。”高斌指着两支匣子,分别解释,觉得自己就好比那辛劳的青鸟,都快把聿德殿的白玉阶磨平了。“实在是老奴蠢笨,只有腆着老脸来求荣主子。”

徐燕垂下眼皮,心里窃笑。高斌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若他不能体察太子的心意,如何坐稳太子身边第一人的位子。不过,高斌眼下还愿意捧着荣主子,正说明太子对荣主子的宠爱未减免,对她们来说总是好事。

晴雨也十分得意,不由微微扬起下颌。若不是太子的授意,借高斌十个胆子,他岂敢来劳动怀着身孕的荣主子,更不敢轻易把太子的膳单交出来。

孟窅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叠在最上面的是今早早膳,她一边看一边颦眉。

“这也太浪费了。”仅是早膳就上了四甜四咸八种粥羹,点心也是各色皆备,都是名头华丽的细点,蒸炸煎煮齐全。她再比着退膳单一看,除了一碗淮山羹,明礼只吃了两只素蒸饺。这也太少了……都是刚好一口的大小,平时他能吃十来个的。

“都怪奴才当差不力。”高斌立刻苦着脸,话里真假参半。“奴才眼看着太子饮食日减,心里跟滚油浇着似的,实在没辙了,只好求到主子面前来。”

孟窅又问他茶房里怎么伺候,听高斌报出一串名贵茶品后,还是摇头。

“如今时节可以多进一些祛燥的菊花茶,也能喝罗汉沉香。入夜后就别再上茶,换一盏梨汤或者温牛乳,也好安神养气。”

高斌心道,正是这个道理,迭声应是表示赞同。等他把内务府的人事梳理明白,他寻思着让陆麟去管茶房的差事。

睡前喝温牛乳,还是钱先生给平安调养时教的。听说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她就做主给一家人都安排上。提到牛乳,她又想起钱先生的那头药牛还在王府里,也不知道是哪个在照料。

“汤正孝几时回来?”有他在,也就省去大半的心。明礼和孩子们的口味,他都心里有数。

“已经在路上,最迟明日。”高斌从前与汤正孝不大对付。一个成日与锅碗瓢盆为伍的厨子,能在太子跟前排上名号,他只觉得是那老小子惯常献媚,借着荣主子得宠。可今非昔比,三爷登基在即,他的眼界自然也不会落在膳房那一亩三分地上。

“等他回来,膳房里还是让他主事。”外头事忙,好歹让他吃一口合意的。“往后每日辰时和未时来取膳单,次日的早膳单子也在未时一并给你。”

高斌模糊地答应了前一句,后来听孟窅定下章程,才郑重拜谢。他心想,荣主子还是太年轻。御膳的主事可不是后宫妃嫔能指派的,即便是皇后也要避嫌。可他自发地把这话归为荣主子对太子的关心,届时只管把汤正孝安排在荣主子的宫室,谁也挑不出错来。

其实,三爷从前一点儿也不挑剔。都是这些年跟着荣主子胡闹,吃出好些讲究,还美其名曰家常滋味。

高斌一日之内三次造访西侧殿,柳欢就坐不住了。她摸出昨日李王妃赏赐的金瓜子,转转悠悠地绕进往西的廊道上。

西侧殿洒扫的小太监都知道,太子今晚在荣王妃屋里用晚膳。不止如此,太子还让荣王妃打理宣明殿每日三餐。这可是天大的荣宠!小太监扬起头,手里的扫把舞得好似节杖似的。

往回走的时候,柳欢垮着脸,觉得浑身特别不得劲。她懊恼地盘算,自己还要不要巴结李王妃。西侧殿把持着太子的膳单,说明太子信任荣王妃胜于李王妃。西侧殿膝下还养着两位公子。今天在蒹葭殿上香时,她看见那位荣王妃的肚子圆溜溜的,看起来也快七个月大小。太子会不会扶立嫡子,直接抬举那位正位中宫?

柳欢掩饰起内心的懊恼,还是尽责地把消息告诉李王妃。

“这事交给孟妹妹,我很放心。”李岑安婉然一笑,丝毫不见芥蒂。她只在意一件事。孟窅和自己,究竟谁能坐上凤位。

她让林嬷嬷赏给柳欢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从山庄直接进宫,她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也不知王府的人什么时候才能进来。若是秦镜在,她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此时此刻,李岑安死死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自己为了太子的美妾娇儿甘愿以身涉险,太子如执意辜负自己,必将造人诟病。他不顾惜自己的声名,也不会让孟氏遭万人唾弃吧。

李岑安只是担心,孟家会不会秉持公正。孟太师的学生遍布朝野,他又是先王托付遗诏的股肱大臣。若是孟太师为孟窅撑腰,事情真不好说……

柳欢自觉讨了个没趣,李王妃不以为然的态度让人失望。她把荷包往袖袋伸出塞进去,庆幸地想,好歹没做亏本买卖。既然李王妃要做贤惠人,她恰好安守本分。

靖王府门前,成队的马车排成长龙。方槐安正往第一架车上走,听见后头有人追上来。

“方总管留步。”秦镜师徒气喘吁吁地跑出王府大门,秋风瑟瑟里跑出满头晶莹的汗珠。

可方槐安仿佛耳聋了一般,飞快地踏上马车,钻进车轿里。

陶正亦步亦趋跟着秦镜,抬头仰望踏脚上的方槐安,眼里流露出艳羡来。方槐安的车领头,第二辆车上跟着的是汤正孝,他刚才分明看见小德宝脸上的炫耀。要不是他师傅提醒他时刻盯着门房上的动静,他们是不是会被遗忘在靖王府后院里……

陶正打小是个机灵鬼,又懂得取舍。小时候,为了吃上一顿饱饭,他主动求奶奶卖了自己,还让娘和兄弟都记着他的恩惠。进了王府,他看着内务府往来的公公们个个儿细皮嫩肉,他也想过上人人奉承的好日子。他对传宗接代没有执念,自己活不下去,何苦娶媳妇生孩子,拖累自己也拖累别人。陶家好些个兄弟,断不会缺他一个就无法传承香火。连靖王身边得脸的张总管、高总管都是太监。他想要出人头地,就不能舍不得那二两肉。

秦镜生得一双细长的眼睛,瞳仁不大,总在眼眶里游移不定。他随时随地都在观察,自然也将陶正脸上的动摇看进眼底。他当年看中陶正,是因为他的干脆利落。一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说不得将来会是个狠角色。他早早地将人收入麾下,一来想培养一个跟班,二来也是防着陶正为他人收用,将来与自己为敌。越是不放心的,越是要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眼下看出陶正的心思开始摇摆,秦镜不由冷笑。等他冲破眼下的困局,再慢慢收拾这小子。

“方总管留步。”秦镜抓住车辕,弓着腰,放低姿态。“不知道太子和王妃对东苑可有示下?”

因为孟淑妃过世,方槐安满心又痛又急,平时的笃定全然不见。他恨不能立时飞进蒹葭殿,不亲眼确认,他还是不信。娘娘多好的人,怎么会……

“太子谕旨如你所见。若是李王妃有口谕,难道不是该直接告诉你嚒。”方槐安的不耐烦流于言表,话音未落,直接甩上帘子,传令出发。

车夫瞥一眼秦镜,默默勒一把缰绳。听说太子吃不惯御厨的手艺,点名从王府膳房调一拨人。路程虽说不远,可进宫后还要检查箱笼行李,再到内务府造册登记。要是在这里耽误时辰,只怕太子今天吃不上可口的饭菜。

秦镜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步,不小心踩在陶正的脚上。

陶正哎呦一声,但脑袋不糊涂,他的第一反应先是两手扶住秦镜。

师徒二人互相扶持着站稳脚跟,抬头就看见车夫已经扬鞭启程,车后扬起的尘土扑在二人脸上。秦镜在扬尘里冷笑,寒霜覆面。方槐安这老不死的,仗着孟淑妃的势在府里只手遮天。活该他的主子横死,只是便宜了他,来日还能借着与孟淑妃的主仆名分,在宫中横行。

秦镜盯着远去的车队,凝视着远方巍峨宫墙所在。他再次坚定心中的野心,总有一天要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底。太子拦着他又如何,他照样有法子为李王妃掠阵。他依旧可以利用舆情为李王妃造势,也不枉费李王妃终于聪明一回。

华灯初上,西侧殿人影幢幢。方槐安、齐姜、汤正孝一起给孟窅磕过头,然后往各处安置。

孟窅留下了桐雨,这会儿放方槐安回蒹葭殿,与木逢春一同主持孟淑妃的身后事。他们都是跟随姑母多年的老人,她很放心。

齐姜就留在西侧殿,孟窅让她分派所有宫女的差事。

徐燕如释重负,比齐姜本人还欢喜。她立刻表示,要与齐姜交接人事。

晴雨没有不服的,她还年轻,只有在主子跟前多多表现,将来才能站得更稳。

汤正孝自然是分去御膳房,他的徒弟们都交给他做主。出宫的时候,他只身一人。如今再回来,身边跟着好些徒弟,当年共事的厨子好些还在,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防备。人不遭妒是庸才,他们越是紧张,汤正孝的心里就越高兴。

这头刚见过三个人,殿外就传来宣唱声。太子驾临。

一三零、呵护与陪护零五四、孙子与孙女一二七、挑食与少食零一六、用心与散心零零三、香闺与香茗二三三、理清与领情一四一、生养与抱养一二零、腻人与泥人二零五、百态与病态一二五、告密与隐秘二二三、寿面与脸面二零四、不甘与不敢一零八、看破与道破零零三、香闺与香茗一七九、迁怒与息怒零五九、迟归与迟钝零四三、相与与相遇一七三、猜忌与猜测二零零、嘱托与拜托零三六、新人与心事二五七、传唤与传言零八四、婢子与避子二零零、嘱托与拜托二三六、猴子与太子一四七、思美与私密零九六、事故与尸骨一四七、思美与私密二零九、义举与赌局零一八、家主与公主一二八、花红与见红一二四、平衡与制衡一三五、亲疏与亲生一八零、偏心与操心一八零、偏心与操心二五一、回忆与回应一五三、美人与故人二三五、祛祸与解惑零三九、容人与容忍二零二、棋子与弃子零八三、试儿与哥儿零一一、出宫与出阁一六一、儿女与女儿零二零、害喜与惊喜零四三、相与与相遇零六五、心思与心酸一五五、出宫与出兵一三一、宫人与骨肉二一零、骄傲与倨傲二一八、客气与生气零一六、用心与散心二五三、交差与交易零一六、用心与散心一二五、告密与隐秘零一九、婚嫁与恨嫁零五五、赐名与刺心二二九、说理与蓑衣二一五、早起与新奇二零二、棋子与弃子一四二、议论与驿站一五二、麻木与骂名零零二、闺秀与选秀一六七、哥哥与蝈蝈二四六、糊涂与馄饨零四零、思亲与私心一七七、馋虫与蝉鸣二四一、宫人与恭人零三六、新人与心事一一零、一体与一起二四九、姐弟与兄弟零二八、姨表与姑表一五零、汤碗与汤饭二零四、不甘与不敢零五八、生儿与养儿一八三、回护与回信二零一、手札与手段一四五、察举与科举一九零、胡闹与糊涂零九二、祸起与火气二三五、祛祸与解惑二一九、开解与开景零六三、引见与拜见二零九、义举与赌局一一八、儿媳与儿孙零四八、赔罪与开罪一四八、苗头与庙堂一九三、疯子与疯狂一五一、开蒙与开库一七九、迁怒与息怒一零五、春蓃与春意一五八、回忆与回味二六四、取笑与取暖一二八、花红与见红一零五、春蓃与春意零八一、弄璋与弄瓦零二六、心虚与血虚零五三、父子与孙子一三八、补缺与不去零八三、试儿与哥儿一三五、亲疏与亲生一二二、宿醉与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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