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旁边的小舞台上突然灯光变幻,一道光柱射在舞台中央,照出里面一道曼妙的身影。那道身影的纤纤双手握着麦克风,凑到嘴边,开始曼声歌唱。
舒宇和迟传乐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样一间小咖啡馆,居然请了驻唱歌手!要知道,这种职业已经很多年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了!
声音清丽柔和,开口第一个音就如同有花香传来。一瞬间,舒宇眼前一花,如同来到一片原野上,原野上长草飘摇,鲜花点缀,清凉的风带着草腥味飘过,从他的身边直穿向天空,也把他的目光带向那片无垠的蓝空。远方似乎有低低的歌声传来,轻轻震动着他的耳膜,就如同这片大地的呢喃。
他的心情极其舒适,微微的倦意丝丝缕缕地升了上来,他几乎立刻就想倒在草地上酣睡一阵……但下一瞬间,他就警醒了过来!眼前又是一花,他又回到咖啡馆的桌边,而正坐在对面的迟传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唇边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舒宇放眼望过去,咖啡馆里不多的几个人全部睡着了,虽然看上去非常安祥,却格外显出一种诡异!
舒宇瞪向舞台,那道曼妙的身影仍然在光柱下缓缓摇曳,呢喃般歌唱,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舒宇站起来,缓缓走过去。音乐越发飘渺,歌声渐渐高亢,美妙无比,舒宇眯起眼睛,陶醉了一瞬间,却再度清醒过来。
走到不远处,他才看见,这道身影虽然凹凸有致,美妙动人,并不是完全的人类。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鱼尾礼服,缎纱的料子在腰间掐出纤细的曲线后,向下滑落成完美的丰盈,然后渐渐散落下去,在脚边堆积起云一样的纱雾。鱼尾服的上身呈现深V形,烘托出胸前深凹的曲线,却越发呈现出所有裸露的地方,全是一片片细腻而柔和的青色鱼鳞,并非人类白皙的皮肤。
相同的,她的脸颊上也遍布鳞片,有些过分的削瘦,并不能算美丽,却别有一种让人心动的魅力。满身的青鳞就如同一种神秘的花纹,把她的气质衬托得如梦似幻。她的长发零乱地披在肩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并非人类柔顺的发丝,而是一条一条的深青色海藻!
虽然他越走越近,但这“歌女”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歌喉中,微闭双眼,看也不看他一眼。
舒宇安静地站在舞台边等她唱歌,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并无恶意。
果然,当她唱完这首歌,音乐的余韵渐渐散去,她才睁开眼睛,对着舒宇微微笑一笑,轻声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她脸颊削瘦,笑容本来应该让人觉得有些冰冷,但挂在她脸上却有些甜腻。
舒宇也向着她一笑,问:“为什么?”
歌女说话的声音也如同唱歌一样:“为了你刚才的话。”
舒宇挑挑眉:“我什么也没说。”
歌女微笑着:“你什么都说了。这些话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想清楚,可你这么年轻,能力……”
能力?舒宇有些好奇地问:“我能力如何?”
歌女轻轻发出一个短促的声音,这声音穿透力极强,舒宇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一样。突然像是有一枚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中,歌女突然露出异样的表情,轻声惊呼:“这,这是……”
她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没有再说话。舒宇心一跳,立刻追问道:“是什么?”
歌女轻摇螓首,拉起舒宇的手,又开始唱歌。这首歌没有音乐伴奏,没有声音,但声音却如同无处不在。它宏大而又细微,磅礴却又柔情,高亢而又婉转,仿佛糅合了所有的一切人类能够想像的声音。
舒宇的“第二颗心脏”突然“咚”地一声,开始了跳动,它应和着这种歌声,突快突慢,突强突弱,周围又有无数的气流,被舒宇胸口的这个心脏吸收进去,消失不见。
舒宇的眼前一阵恍惚,突然发现自己又换了一个环境!
这是一片光的海洋,一片无垠的星空。舒宇还没看清周围的状态,突然有一个巨大的火球迎面扑来,带着狂炽的光与热,无声地迎面而来。
舒宇吓了一跳,但根本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乎会刺伤人眼睛的光芒越来越近,几乎会瞬间把人燃成灰烬的热浪席卷而来……
那火球比想像中更大,几乎就是一个太阳!当它离得足够近的时候,舒宇有一种错觉,感觉是自己正在投向它的怀抱……
仿佛渡过了漫长的时间,他看见了炽热的流动着的光与火与风,看见了比明亮更黑暗的光,感觉到了比炎热更寒冷的火,当眼前重回黑暗时,他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愕然转头,“太阳”离他远去,不远处又有一颗新的恒星划过。原来他正身处虚空之中,周围是一片无际的星海,巨大的燃烧的恒星极其密集,共同耀发着华美的光芒。
他的手微微一紧,舒宇这才发现那个神秘的歌女仍然跟随在他身边,在这个奇妙的宇宙空间里,她宛如一条星海中的游鱼,越发显得神秘优雅。
【这里是你带我来的吗?】真空里,舒宇没法发出声音,但他一动念,思想波动就传递到了歌女的意识里。更奇妙的是,他知道!
【不。】歌女的意识在微笑,【是你带我来的。】
【不可能!】舒宇下意识地说,但他立刻又想到了自己的秘密,微微一惊,迅速转念问道:【这里是哪里?】
歌女似乎并没有留意他在瞬间想到的那颗奇怪的心脏,用歌唱一样的思想回应着他:【这里是万物的内壁,宇宙的真正核心。】
玄奥的回答让舒宇有些迷惑不解,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各种各样的问题在他心里涌动,但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提出来。最后,他终于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歌女没有看他,她凝视着虚空之中,轻声说:【不,是我要来这里。】
她轻轻歌唱,声音好像同时传到舒宇的耳朵里与心中——
【冰为什么会凝结?
火为什么会燃烧?
星辰如何能相互吸引?
时光为何会湮灭凡尘?
看,游鱼上了岸;
听,歌声迷了心。】
就在舒宇眼前,一颗蓝色的行星瞬间结冻,变成了冰晶的幽蓝色;又一颗初生的恒星猛烈地燃烧起来,发出炽白的烈烈光芒。
世界随着她的歌声发生着变化!
舒宇骇然回头,这歌女竟能做到如此,她的能力究竟有多强!
歌女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但那样高而细的歌声里,也饱含着丰富的细节,舒宇渐渐地又听呆了。这时候的歌声已经无词,却似乎拥有着更多的含义。不知不觉中,舒宇开始思索,重力因何而存在?为什么两个物体之间会有吸引力?
自己的能力……如何能够成长?自己还应拥有什么?
冥冥中,舒宇突然觉得,自己胸口的漩涡已经极大,无边无际地向外扩伸,几乎触及了整个宇宙。自己就在宇宙的正中心。他突然醒悟过来,这个歌女,是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她的能力,也是自己赋予的!
行星的结冻、恒星的初生、星辰的吸引、时光的流逝,并不是在响应着歌女的声音,而是在响应着自己的想法!
更准确地说,是响应着自己对“第二颗心脏”的影响!
这是究竟是什么地方!
歌女的声音崩到了极限,细不可闻,又无处不在,最后就如同绷紧了的钢丝一样,猛地断裂开来,就在这时,周围的几颗恒星瞬间熄灭,十几颗行星瞬间粉碎开来!
舒宇“醒”了过来。
他站在小舞台旁边,歌女在他面前凝视着他。舒宇看看四周,刚才那种至强的力量感消失了,让他有些怅然若失。他惆怅地说:“那是属于我的力量吗……”
歌女突然银铃般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又想不通了呢?力量属于刀?还是属于拿刀的人?孩子,它始终都是你的。它存在于你的每一部分,它存在于你的心中。”
一句话触动了舒宇,歌女微笑着看他,轻声说:“谢谢你,孩子,是你让我突破了最终的障壁。”
“什么?”舒宇茫然地问。
歌女伸出一支纤纤玉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神秘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那时候,你将成为世界的神!”
胸口漩涡急转,随着她这一点,仿佛有无数能量来回激荡,感觉即将失控!
舒宇一惊,猛地又“醒”了过来。胸口的心脏已经恢复平静,完全感觉不出什么异样,而他安静地坐在桌边,面前的咖啡杯满着,还冒着丝丝热气。
迟传宇打了个呵欠,缓缓醒来,不好意思地对着舒宇一笑,说:“那歌声真好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舒宇愕然看过去,舞台上恢复了原状,那个神秘的歌手已经不见踪影。咖啡馆里所有的客人全部醒了过来,轻声交谈着,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先前有什么不对。
舒宇这才意识到迟传宇是个九级进化者,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那个歌女催眠……那个歌女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等级!而她所谓的突破,又是到达了哪里!
他渐渐想起在书里看见过的一个传说——艺术家没有七级以下进化者!
传说中,艺术家这种生物,无论是画家、还是音乐家,他们天生就具有某种天分。古老的时候,有一个叫莫扎特的音乐家,3岁起就显露了极高的音乐天赋,5岁就能够作曲,6岁开始就进行巡回演出。他几乎就是“天才”的代名词,而在整个艺术家,这样的人比比皆是。21世纪后,人类跨入了变异时代,这种“天才”的因子以另一种形式觉醒了。
三百年前,在碎星联盟与猎户领的战争中,一个名叫林珑丝的歌姬突然出现战场上,一曲高歌,所有的战舰和空梭全部震碎,除极少部分能够在真空中生存的变异者之外,参战的双方几乎全军覆灭,被称之为“人类星际时代最伟大的战术天才”,有“银色彗星”之称的罗威纳将军在这场战争中陨落。
战斗中,林珑丝从此消失,但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超S级!
但艺术家都是偏执狂,这句自古流传的话也是真的。对艺术执着的追求与天份仿佛伴生的双生子,烙印在每一个艺术家的血脉中。可以说,缺少了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不会被众人承认。所以,大部分艺术家都时常隐居在不知名的地方,只偶尔如同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在人类的变异史留下令人难忘的一笔。
这个歌女又是什么级别呢?为什么会缩在这个小小的咖啡馆里唱歌呢……
舒宇并没有跟迟传乐提起她,却打定主意,以后再来看看,能不能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