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树缝里将一束束耀眼的光束到祭槐台之上,靠台的前沿一字排开从谁家借来的三张八仙桌子。靠中间端坐着吸着洋烟卷的庞顺行,左右两侧自东向西坐着由中小校、槐树园教师代表和学校所在辖区的书记组建的评审委员会成员。于槐江作为教师代表之一,参加这次评审的笔录。庞顺行抽着烟,烟雾随着轻微的北风袅袅向台下散去。
槐树园附近百多名教师聚拢在老槐树下,或蹲着打纸牌、下大陆;或站着东拉葫芦西扯瓢,或倚在树上观看闹。今天和往常不同的是,在教师不远的地方聚着一群穿着红衣绿裤的少女。她们便是今天来报名竞选民办教师的所有选手。不知道庞顺行进了教研室之后,这次选民师按照哪级的文件,学习哪里的经验,报名的条件竟然填上了五官俊、气质佳、材标准之类,所以前来报名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虽然不像城里姑娘们袒露背,但也打扮得格外俊俏,那一件件长裙也能透着青的气息。这让那些喜欢偷窥女人的男人们大饱眼福。
庞顺行稀疏的头发梳得像猫儿刚过一样,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也集中在这些织毛衣、纳鞋底的女人们,看了看边的龙大河,将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移到龙大河手中的讲话稿。
龙大河开始主持会议:“大会进行第一项:小龙河镇中心校教研室副主任庞顺行讲话。”
那时的小龙河还没有几个会鼓掌的,但参会的人们还是停下手里的活计、关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听他演讲。
“山外边,我们把那里的历代先贤尊为我们的祖先。目前赶上拨乱反正之后改革开放、搞经济建设的高涨怒潮,各地都在成就“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胜利”的豪言壮语……急需一批有文化的知识青年,令那些干了几年、几十年的民办教师望眼穿,百万民办教师大军浩浩开往祖国大地去挣钱。然而,我们这里被一座大山关在山的里面,好多初中、高中毕业的男青年,却不想着如何改变家乡、家里的贫穷落后,却想方设法地往学校钻——希望干一个民办教师。当然,这想法很好,支援家乡教育。但我们镇还有好多好多的女青年,这个民办教师还是让她们吧。今天在槐树园公开、公平、公正地选拔几位民办教师候选人,已被将来补充缺编的教师岗位。这些候选人还需要笔试、面试、讲课。参加选招的教师条件非常宽:不管你是从大槐安国来,或者从董永的槐荫树下来,或者从中国山西的大槐下来,或者什么什么的地方来,只要你初中以上文化,体和灵魂俱佳的未婚青年都可以……”
北风越过越大,刮得老槐树枝呼呼作响,突然一阵旋风把庞顺行的褂子掀起露出白白的肚皮,接着将他手里的演讲稿吹走,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已像片片纸鸽被风卷到了天空。大家的目光也随着纸鸽飞走了。
庞顺行将吹散的头发整理好,看看龙大河说,“银龙岭的雪莲,就很好的青年吗?给他报个名。”
“要自己报名!”于槐江捣了捣庞顺行的胳膊小声说,“你不想通过招老师把雪莲的亲事定了!”
“于槐江说了要自己报名,到台上报名。漂亮的女生一定不要错过了机会。”庞顺行话音未落,台下人群向前聚拢。漂亮的女生?这是选美,还是选教师啊?这可是新鲜事儿,都不再看那旋风,把目光回到祭槐台上。
这时候,庞顺帆从人群里走出来,个头不高,但小巧玲珑,长得无可挑剔。她匆忙来到台前从于槐江面前的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台下众人大笑,许久没有第二个上台报名。
“就这样定了?!”庞顺行看看评委,像是决定,又像是征求意见。
龙大河见她上来自然不高兴,既想雪莲报名,又担心庞顺行在选美,自然格外慎重,小声说:“再等等。”
“那就再等30分钟。”庞顺行很乐意,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
“我们老百姓都不识字,谁有你腕上的鸟表,谁又知道那30分钟是多少?我那一袋烟吸完了,为准!”会场上有人站出来喊,这人就是庞顺帆的父亲——庞海潮。
大家同意了,人们将目光集中到庞海潮的脸上,确切地说是关注到他嘴里含着的正烟雾袅袅的长烟袋。等烟抽了半截,却不见了烟火,龙大河一把将烟袋夺下,磕了磕,没想到那烟的后面竟然是一把泥土。
于槐江什么也没有说,用自己的烟袋重新按上一锅烟,点上,递给庞海潮,然后笑了笑。
这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聚集到雪莲的上。那一个场面,如果被摄影师拍下来一定一些刊物的封面:蓝天白云下,高大茂盛的古槐,林间一个漂亮的少女姗姗行走,那高贵,那典雅,我不令人瞠目结舌。谁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走到台前,在报名表上写下“雪莲”。
大家为雪莲的举措而震撼:大家都知道近段子庞顺行看上雪莲了。庞顺帆是早已定好的名额了,这次选拔还为以后缺编做准备,也不在乎多一个雪莲。只要她愿意当这个民师,就是庞家一句话的事。有何必来此凑这个闹。但雪莲不是这么想,她要让群众监督、教师们公开选举而不是庞家批准。她不想欠这个!她知道欠庞顺行这个人要付出的代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雪莲不想让庞家当上,想给龙山会留一个后路——如果他复读不成,生意难做回来!
庞顺帆和雪莲算是代表庞家和龙家的势力。而作为于家、何家都是大户人家竟然无一人报名。台下的人,纷纷为庞顺行的器张气焰所不忍,又为龙大河派雪莲出来挣这个名额不值!可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于槐江就骑虎难下了。
就两个人,无论下谁都难。如果录取雪莲,就等于得罪了庞家上上下下的人。他庞顺行不过是庞家收养的烈士的遗孤,庞家就一定断了他用钱的供给。男人进步要提钱(钱),没有钱他很难有前途。如果庞顺帆当上了,那影响更坏,她不过是小学三年级的差生;以后就别想再和雪莲来往。如果报名的多,他可以向校长、镇政府请示,多一个名额;就是不多,下去谁还可以理解,那是公开选拔的结果。
“来了近百位美女,报名吧。教小学看家的活儿,说不定将来还有转正的机会。”庞顺行在台上喊。
“别忽悠了,现在上面对民师在‘关’,不准招了!”
“别人报名也是白搭!我们不想当这个陪衬。”
“不是有两个吗?左揽右抱的,还不够吗?”
下面议论纷纷,开始鸣不平,到后来就是粗话了。
等庞海潮的一袋烟剩下最后一丝烟火,那些报名的美女们经过内心的激烈斗争,最后终于被催促着站出来。
庞顺行看看人群里的雪莲,看看美女后边的何仙客朝他微笑,以为他把试题交给了雪莲,就宣布考试决定:本次考试当着大家的面考,当着大家的面批改,当着大家的面公布。然而等到发试卷考试的关节,报名的纷纷放弃。
庞顺行立即让龙大河等人去问明原因,调查回来的人都说,她们怀疑试卷保不住泄露没泄露?换不换试卷?庞海潮说,看懂试卷的不多,他要来点实在的。
庞顺行一听额头上淌汗,低着头看桌子下,突然从箱子得到了启示,就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放下,又一次很尊重地征求庞海潮的意见:“你看这箱子如何?每个人写好票放进箱子里。”
“你认为县城啊?就是备好了纸笔,我们小龙河有几个会拿笔写姓名的?找人替写难免出差池……”
“好好,我们就采用大家常用的抓阄吧。”庞顺行打断庞海潮的话,急忙从龙大河手下抽出一张白纸,撕开,麻利地写上字,撵上纸团。这一招果然妙,那些弃权的好多女生又回来抓阄。
大家抓了一个阄,打开一看,那上面都写着“落选”二字。
庞顺帆和雪莲没有打开,似乎都猜测到自己当选了,忐忑不安地站在庞顺行的旁边。
台下有人鼓励:“庞顺帆打开啊!”
庞顺帆将手松开,那手里的阄儿滑落到地上,那上面一个字儿没写。
庞顺行眼见事败露,自己留下的那一张阄又没有及时递到雪莲的手里,就镇静地说:“当选”的阄儿忘在手里了,重来吧。”
“我看备好俩个盘子,半袋子绿豆,成年人一人一豆。自东向西:庞顺帆,雪莲。”老实巴交的庞海潮说话了。台上的见他这么说,都表示同意。台下的拳头举得高高,呼声一片。
谁也没有说话,有秩序地来到台前很尊重手里的权利,投上神圣的一豆。
高风吼的时候,投豆顺利完成。然而,当于槐江向庞顺行汇报:“豆子数相同”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龙山会站了出来,所有惊异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上。龙山会慷慨激昂地大喊:“我反对!这次老师的招考创造了三个奇迹,也是三个笑话。第一,招考条件上列出从德才兼备的青年中公开选拔。这青年的界定不一:198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界定:14-34岁为青年人口;1992年世界卫生组织的界定:14-44岁为青年人口;我国人口普查国家统计局的界定:15-34岁的人口;中国共青团把14-28岁的人口界定为青年。请问这次选招的青年是指多大的青年?德才兼备这个才指多高的学历?”
“青年按约定俗成的说法,未婚青年,未婚的就是青年吧。至于学历,上面也在讲不唯学历。我们一切按选招的章程来!”庞顺行说。
“会议一开始,庞主任在台上讲男青年不要参加。不知这章程里有没有这一条,是不是可以随意增补?”
“胡闹!丢人不?起初给你这民办教师你不干,现在回来想当教师啊!”龙大河拍打着桌子。
“到什么年代了还点黄豆、黑豆的选?荒唐!不问学历,不明年龄,不让男青年参加。要选气质、材俱佳的女人。我就不明白了,这是选老师,还是选美女?”龙山会毫不退缩。
“咱又不参加管这些干嘛!”于槐江怕事搞大,忙跑下去劝,“你别在搅和了,你把雪莲的教师整没了!”
“这样干还有什么意义?你怎么知道我不干呢。我今天非报名不可!要考试,讲课,公平公正地选拔。选上了我认真地教,教就一辈子。选不上,我走人!”
庞顺行把目光从雪莲转移到龙山会上,没想到在庞顺帆和雪莲难以选择的时候,龙山会歪打正着竟然给他帮了大忙。他何不将事的原因推给龙山会。他犹豫再三才“庄严”地宣布:“怎么选招不是谁说了算,回去报请学校、镇政府。散会!”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