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冷的特别早,才刚刚十月,山海关外此时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倒是让山路变得全是雪白雪白的。
山海关外的锦州城,此时正是战火一片。
时至黄昏,城外东山西南的局部战斗就已经接近尾声了,除了小部分鞑子兵冲出重围逃窜外,大部分都给歼灭。
边军虽然有种种不足,但是在此战中基本上还是能英勇奋战,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这是因为朝廷在前不久有了一个许诺:对鞑子十胜者,灭敌过千,就会封骠骑将军;如果能二十胜,灭敌过万,那么就能封爵伯爵;灭敌五万,就能封爵侯爵;灭敌十万,就能封爵公爵,如果剿灭了鞑子全军,那么就可以直接封王。
这可是封王啊!这个诱惑让所有前线的军官都有些眼热,他们封不了王,但是封个伯爵却是还会是有可能办成的。
锦州总兵祖大寿亲率千余名精卒以白布蒙高盾,遮闭身体,埋伏在鞑子往西南突围方向的雪地里,待鞑子骑兵驰过,推盾而出,直接将鞑子骑的突围阵形搅乱,祖大乐、祖大弼率少量精骑此时从两翼奋勇冲击,给锦州的大部队及时赶到,大范围的包抄鞑子兵创造了绝好的条件。
在月夜雪地,锦州军有设在城外东山与长山寨的两处哨火来指明方向,再加上部队还基本是完整的建制,所以不容易迷失方向;对于给打得抱头鼠窜的鞑子骑兵来说,常常是冲出重围,迷失了方向,又一头往包围圈里撞来。
这一战,一直战了一夜。
到拂晓时分,除了所有骑兵都分散警戒战场、清剿小股残敌,所有步卒都往东山南方向聚集,祖大寿此时也是开始休息了,也派辅军营所有的辅兵出去清理战场了,并要祖大乐将部分骑兵调给他,用来收拢到处都是的马匹。
能用来当军马的关外马大多数也都是性子温和,不然的话,也不能让人骑;整个大凌河南部长山以北的地区,此时此刻到处都是跑散的马,人接近也不惊跑,常常是一名辅兵牵十匹八匹马回来,祖大乐估计这一战光军马缴获就得有三四千匹。
他现在开始头疼的是伺养一匹军马对粟谷与草料的需要是普通士卒的两到三倍,这么多的军马根本不是锦州军能吃下来的,他想起来了前几天找到他的那个商人。
祖大寿使人在东山的山顶搭设了一座简易遮棚,当成此地临时的指挥所,与几个副将守在里面,等各部归来报捷。
马蹄声奔如惊雷,数十骑骑兵此时驰上山来,抬头看去,为首的却是张莽,这是他军中的最为悍勇之人,此人此时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而行,身边还牵着一匹黑马,马背上驼着一个浑身是血却给绑得像粽子似的汉子。
驰到指挥棚前,张莽下马来,将俘获那名的汉子从马背解下来,丢到指挥棚前,张莽高声说道:“祖将军,我等来跟诸位大人报捷,俘获鞑子贼酋头领一名,牌子、战戟、战刀各一,请诸位大人勘验!”
“好,”祖大寿站起来按着佩刀,看到了张莽脸上此时的刀疤,像是才刚刚受的伤;不过他也没有言语,居高看着指挥棚前这具看上去半死不活、浑身浴血的身体,又高声问道,“俘获酋首,谁战功最著,高声报给全军将士听……”
“张将军为首,要不是张将军拼力死战,还要被这人给逃了……”和张莽同时到来的几位骑士出来高声回道。
“好,好,好,张将军果然是骁勇善战,”祖大寿勉慰了两句,又朝着几位副将拱手示意了一下,又对着那位此时安坐的太监说道,“此战能俘获鞑子酋首,都是公公督战之功,请公公上前观俘!”
赵阳眼珠子游离不定,他早就猜到祖大寿在这里约他观俘,应该是对着一战有着极大的信心,看到他这么着紧这个俘虏,赵阳心里边有些犹疑不定,难道是这位竟然是个人物不成,不然的话,这祖大寿怎么会一大早就把他请来这里,自己可是监军,平常的时候,祖大寿不是恨不得把自己隔得远远的。
赵阳瞥了祖大寿一眼,见他正神情冷峻的检视归来报捷的诸将卒,心想此人真是一个大老粗,不懂关节,就算是有些功劳那又怎么了,还不是要得到朝廷的承认,不给自己一点好处,你这个功劳恐怕是要少上三分。
不管怎么说,大捷就发生在眼前,祖大寿更是骄将,朝中也有人与其同枝连气,他挟此战大捷之威,便是不把他赵阳放在眼里,旁人也顶多说他是个莽夫,不懂规矩,一时还真奈何不了他,赵阳笑了笑,说道:“祖大人真是客气了,要是某家站在这里就有功劳,这功劳来得也太容易了,某家可不敢跟诸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争这个功劳……”
“赵公公是兵部、司礼监派来的监军,此战不算赵公公的功劳,又怎么能说得过去?”祖大寿笑着说道,他听赵阳话里意思还是想撇开关系,不过祖大寿知道这太监的心思,他是嫌弃没有给他好处,所以才不愿松口。
不过,祖大寿也不愿意为此就给赵阳什么好处,他已经谋算过了,此战正好是附和朝廷不久前的那次赏功令,此战的剿灭之后,差不多就够他升到了伯爵的位置,这可是千金不换的爵位,哪能给赵阳分功劳呢?
有此战的功劳在,他就不用担心以后的何去何从了,毕竟作为伯爵,那是立刻就要进入五军都督府的,也不可能在前线如此冒险了。
关键还是这个功劳还没有确定,不过,他战前已经知道,这贼首是鞑子那边的大官,应该还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只要能确定,那么他的这功劳就不会担心有人贪污了,就是有人想要伸手,他也可以直达天听,让上面主持公道。
祖大寿眼下也不为这个事情头疼,上面的那些人,大部分都等着在军中竖起一个典型的,他此战只要功成,那是立刻就能成为军中的英雄人物,对于英雄来说,以前的污点也会不再存在了,可能还会传成佳话也说不定。
祖大寿走下来,看着棚前的鞑子将,浑身浴血,也不晓得是他身上流出来的血还是锦州军的将卒溅到他身上的血,总之将他的衣甲都浸透了,此时给捆了结实,虽然看着年轻,不过犹睁着铜铃大的眼睛,眼神甚为凶恶,祖大寿心想,这果真是鞑子里的一员悍将……
“这鞑子将名爱新觉罗?豪格,倒是没写什么官。”祖大寿将银牌子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看,说道:“不过看样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官,可能是文官,所以没写,算是落到咱们手里了,咱么可以细细审问,不信此贼嘴硬,另外,也派人去问问那些俘虏,应该也有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的,爱新觉罗,这可不是小人物了,肯定是鞑子中的某位大人物的小子。”
“那就这么说。”祖大乐回头问道:“哥哥就把这贼子交给我料理,我看他能撑上多长时间,爱新觉罗,恐怕和咱们大明的爵爷都差不多吧。”
“这么说也无不当。”此时,一位副将站起来说道,“即使相差,相差也无几了……”
他们这些人和祖大寿算不上亲近,一直到了昨日,才被祖大寿给交予了一些任务,他们各自的势力也不足,也没有多做反抗,再说,他们也没有把祖大寿的这次功劳当回事,他想从祖大乐手里将那杆缴获的战戟接过来,抓住才觉得这战戟好沉,没能够抓起来,戟柄冰寒,握处有螺旋纹,心想莫非通体都是精钢打造?
另一位副将见他没有将战戟抓起来,就好奇的伸手将战戟抓起来,手臂一沉,他惊觉到,怕不下有七十斤,这种沉重的兵器,不要说给刺中了,便是当成鞭抽过来,普通人哪怕是穿着盔甲,也要给抽得半条命,倒不晓得为活捉这人,要多损伤多少。
赵阳倒是识机,也不去拿那柄战戟,却将那些骑士送来的,此时正在手里捧着的那柄战刀接过来细看,他可是太监,虽然是随军的太监,但是还是身体无力得很,毕竟缺了一个零件,就是身上有力,那也是使不出来,看着那些副将拿着都是吃力,虽然他也眼热那柄战戟,但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碰。
这刀真是漂亮,刀柄泛黄,像是为铜制,上面有着银丝缠嵌,握处两面还都各嵌一枚牛眼大的红色宝石,看样子倒是像是玛瑙,刀鞘之上也嵌着各种碎宝石。
赵阳暂时将其他的的问题抛之脑后,细细的欣赏起这把刀来,寻着刀鞘上的机括,伸手一按,就将刀拔出,刀出鞘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拔出刀来,挥舞了一下,刃口在月下发出寒光,锋利得仿佛这寒光也能刺伤人,他赞赏着说道:“真是好刀啊,我赵阳在军中也有些年头了,各种缴获也是见过了不少,但是这么好的刀,却还真没有见过一柄呢……”
他这么赞赏,倒是有了别的意味,爱不释手的挥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