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我来个煎饼果子。”
高瘦的董路,第一反应是先四处看看,心想:
自己都藏在这里摆摊了,怎么还能有人来买呢。
就在董路极为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火时,孙翩翩在接电话说道:“喂,妈,我买煎饼果子呢,你先和我爸去我奶家吧,不就是听接亲的任务嘛,你先帮我记下,我都需要干什么就行,我晚一会儿再到。啊,我是吃晚饭了,可我这不是看到门口有卖煎饼果子的,又忽然想吃了嘛。”
董路心想:这姑娘长得圆圆润润,站在那里还有一股子好像是洗发水的香味在传过来,搞得他都不好意思抬头细看。
漂亮归漂亮,就是有点馋。
你就非得今天吃煎饼果子吗?
就不能不吃嘛。
啪的一声,董路舀起一个大面团甩在铁板上,这动静让翩翩将电话揣兜里的同时,瞪大眼睛疑惑道:“那个,老板,你面是不是放太多了,面饼会很厚吧?”
“厚吗?厚点能吃饱。”
孙翩翩听了这个解释,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笑道:“那看来老板是个实在人……”
之后,孙翩翩连礼貌的客套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在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一系列笨操作。
一会儿鸡蛋壳扔在了面上,一会儿又把那个煎饼果子翻过来还给翻得稀碎。
“老板,你干多久了?”
“四五年啦。”
孙翩翩:“……”
董路又嘶了声,不小心给手烫啦。
而自始至终只盯住煎饼果子不放的翩翩,终于抬起头认真看向董路的脸。
董路这面在手忙脚乱的加生菜,翩翩就观察这人好像是特意穿的很老成,总感觉他平常不会打扮成这样。
腰板也太直了,身上的锐利直男感很强。
瞧,她才抬眼观察他,他马上就能余光发现。
再加上煎饼果子勺子等家伙什都太新。
得出结论……孙翩翩看眼自家老旧的小区,年头太长,冬天供暖不好,有点钱的早就搬了出去,或是去扑奔儿女。空房很多,房租便宜,零星的会有人租房,也没什么正规的租房合同。租户身份复杂,那么租户里应该有犯罪嫌疑人,眼前这位是:便衣。
董路心里活动也不少,心想:美女,你能不能别瞅我了,我本来就整不明白这根火腿肠,咋这么滑呢,你再这么盯着我,我更切不开了。
瞧,切掉地上了,还溅到了衣服上。
董路急忙弯腰找抹布要擦衣服。你看谁干小买卖的不先干活挣钱,要先擦衣服保持干净。孙翩翩在董路弯腰时,还发现董路帽子下面的耳机,心想:行了,这回更确定的。
确定后,翩翩就在心里吐槽:
这便衣便的,也太随便了,摊煎饼的业务水平极为不专业。
当犯罪嫌疑人和便衣真的相遇上,面对这样摊出来好像是煎饼果子,但又好像煎饼和果子不是一体的,都得沉默。
就在这时,孙翩翩感觉到董路身体突然一顿。
女性的直觉,加上董路身上的警戒感,搞得她也瞬间紧张起来。
尤其是没回头也知道,此时此刻,就在当下,真的有人从灯光不太亮的小区里走了出来。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目标嫌疑人。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位目标嫌疑人发现这个煎饼摊摆在这里太突兀了,他并不想吃也想来买一个,就为探个究竟。
如有不对劲儿,回头好给其他同伙传信儿,让那些同伙将预备正要干的违法犯罪活动推迟,不让抓现行。
或是已经干完,便衣在跟着小鱼没收网,打算逮大鱼。
不过,一旦要是露馅,小鱼一定会通知大鱼们赶紧跑。并且能动用便衣,这是一个大案子。
所以首要事情就是便衣不能暴露。哪怕是她草木皆兵,对方并不是目标嫌疑人,也要帮忙瞒住。
眨眼的功夫,翩翩心里已经转悠了好多想法:
“老公。”
董路:“……”
“你说我这要是真回家养胎去了,就你这手法,能养得起我们娘俩吗,你看你摊的,谁能买,也就我吃这试验品。”
孙翩翩说话的功夫就到了摊床后面,站在董路的面前,装作新婚小夫妻,顺手就给董路的棉袄拉链再往上提提。
真怕那耳机被发现。
随后好似才听到动静,回身间打招呼道:“叔,要买煎饼果子吗?”
男人先眯眼看看董路,又看眼孙翩翩:“啊,给我来一个。”
刚才孙翩翩抱怨的话,男人影影绰绰听个差不离,好像是新张罗起来的小买卖,摊得还不熟练,但并没有让男人放松警惕。
这么年轻,就干煎饼果子摊?
这对年轻人气质不像,尤其那姑娘,卖大码女装都比干煎饼果子强,还摆在这样的老旧小区能挣到钱吗?
直到孙翩翩也不是很熟练,可至少比董路要熟练的摊煎饼,对犯罪嫌疑人打招呼,这才让男人慢慢放下怀疑。
“叔,你住在这小区吗?我怎么没咋见过你。”
“你也住这里?”
“对啊。”
男人含糊句:“啊,我住往里头走两栋,把头那个单元,新搬来的……”
孙翩翩没等对方说完,就爽利地接话道:“那我知道你租的是哪家啦,你是乔奶奶家的房客吧,一楼院子里有鸡窝那家。昨儿我还纳闷呢,乔奶奶家怎么亮灯了,她都去外地好久了,原来是租给叔你啦。”
男人拐话题道:“你们小两口怎么在这摆摊,咱这个小区做饭的人家多,买这个的少,你们应该知道啊。”
孙翩翩一边用脚踹下董路的小腿,让有点眼力劲儿蹲桶边洗洗抹布。
蹲下,那种长得像公务员的正派感才会降低一些。 一边笑着摊煎饼回答道:
“这不寻思家就住在这里,咱这又是新干的小买卖嘛。
做的好啊孬啊的,大伙都认识。
几十年邻居,不冲我面子,还得冲我爸妈呢,是不是,叔?
没人会真挑理,愿意给几块钱就给,真嫌弃做的不好不给钱也行。反正也没便宜给外人,我俩心理也能平衡就当作练手。
等练熟练跟人都订完了,再去市场那里,交摊位费正儿八经开张。
你说咱这要是刚干就去外面摆摊吧,对方真不给钱,我们多闹心。啊,合着搭着鸡蛋搭着肠还要倒搭摆摊费,咱又不认识人家,凭啥白给吃,那还不如给咱这些老邻居。”
“你们这么年轻咋没找个班上。”
“有班啊,我老公在变压器厂。”
男人扫眼董路:“他干啥工作的,我瞅你俩都像个干部,大学毕业的吧?”
“还干部呢,哪大学毕业,大学毕业能吃这个辛苦吗?我比他强点,他中专都没念完,就是个保卫干事。那厂子不半黄不黄了嘛,我这又怀孕了,寻思让他晚上吃点辛苦再支个摊挣些奶粉钱,要不咋整,我娘家条件一般,婆家更指望不上。”
董路一边洗抹布一边心想:
他都不知道这座小县城的变压器厂,正处于半黄不黄中。
他这副模样,往保卫干事上安,确实比较合理。
他家,能指望上,并不穷。
他,正儿八经大学毕业,本科。
孙翩翩说完,这个煎饼果子也做好了,能感觉出来犯罪嫌疑人彻底放下警惕,毕竟这都有闲心抽上烟了和她笑呵呵说话,她装袋递过去。
“多少钱。”男人掏半天。
“五块钱。要没有拉倒,一个小区住着。”
等男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董路才对耳机汇报道:
“队长,队长,我已暴露。不是陈三,是一位姑娘发现了我的身份。”
孙翩翩站在旁边听着这话:“……”
一直等到董路汇报完,孙翩翩才看向董路。
董路没好意思和翩翩对视,看向正前方道:“谢谢,要没有你,就暴露了。尤其是,耳机线。”他自己都没发现耳机线露出了点。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你们才叫辛苦。”
董路又憋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下句话:“你是学表演的吗。”
孙翩翩:“……不是,我只是练过摊。在练摊的过程中,谁也不知道买货的人是什么样的,他可能杀过人放过火,但能来买,那就叫买家,我叫卖家,平常心对待就行。你没有这种心理,还收的太紧了,就装得不像。”
“刚才害怕了吗?”
“并没有。事实上,除心理变态暴力狂会无差别伤害,剩下的,就算是犯罪也要有目标对象不是吗,他没事伤害我干什么。当然了,除非你在我的协助下还是露馅儿了。不过,露馅儿也不怕,你就站在我身边不是吗。”
这回董路认认真真地看向身侧女孩,看了两眼将翩翩的长相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才说道:“孙翩翩同志是吗,下面我要说的是……”
“等会儿!”
这回翩翩急了,她就知道董路和耳机子里的队长聊半天没好事儿。
所以抢先表态道:
“听我说,我真的不能留下陪你继续摆摊,这对你的任务并不好。这个小区真的都认识我。
如果组织上是担心我回去乱说会暴露你们,想要留下我配合。
我想说的是,请你、请队长、请组织上相信我,我绝对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我父母只字不提。
并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家住哪,就里面直走六栋301。可以拍下我的身份证学生证照片发给你,可以书面签字保证,可以录音。
同时,同志,我更是一名H大的大四法学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之差就淘汰万人之下考过了司法考试,我对法律常怀敬畏之心。”
翩翩在离开时,还对煎饼果子摊后面的董路,打了一个手势。
五指并拢放于太阳穴,往前一伸,不太标准的敬礼。
她笑着对为人民服务的人,表达感谢之情。
当晚后半夜一点多,外面有狗叫声传了出来,住在孙翩翩家小区的三位犯罪嫌疑人落网。
董路在经过六栋时,有特意抬头看眼301的窗户方向。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孙妈妈插着暖袖手腕上挂着豆浆油条回家就惊讶喊道:“艾玛呀,我听到了个惊天大消息,外面那些扫雪的老邻居们正议论呐,说咱们院里藏着卖白粉的,昨儿后半夜抓走的。”
就那个团伙里有一位,她好像还打过照面呢,造得那个老相,像卖白菜的。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然后呢,然后呢……”贝伊也听着急了。
是的,竟然还有后续,这让孙翩翩都万万没想到啊。
孙翩翩在和贝伊视频却不露面道:
“完了我们就当闲唠嗑似的,坐车去市区接娘家客嘛,到的可早了,我奶不停地催,这又知道人家娘家出现有本事的人了,可拿人家为重了。被我奶催促的就很早到了市区。人家娘家人还得俩小时才能到。而我又实在是不想和我那几位堂姐一起去逛街,寻思正好我这头发该剪剪,参加我哥婚礼也好看点,就突然心血来潮地去剪了头发。”
贝伊听到翩翩在视频里叹口气继续道:“然后我只想说,我俩缘分真深啊,合着他还没有抓完人呢,他也不卖煎饼果子了,成了托尼老师。”
翩翩还反问贝伊:“剩下的,还需要我细说吗?你可以发挥一下想象。要是想象不出来,你看这样婶的呢?”
说完,终于露了面。
只看翩翩那刘海齐得呀,在眉毛大上面,丑得都没法弥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贝伊真真是要笑不活了,家人们。
孙翩翩连连捶打手中的小熊玩偶好几拳:“他叫董路,我准保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