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情况不比他想象的好多少。
这里山高水远，土地贫瘠，资源缺乏。北疆人多数是流放到此的乱民，生存全靠蛮力体魄的。民风剽悍。
都说民以食为天，在这里没有稳定的庄稼，就意味着百姓没了安身立命之本，去偷去抢也是在意料之中。要是稍微出点疫病，恐怕瞬间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原本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可这个和红大衣长得很像的女人也和红大衣一样聪明，她说红大衣教给过她培植高粱、土豆和红薯的方法。
对，要是有容易培植生存的食物，就算解决了基本生存吃喝问题。提高治安最重要的一步。
“王爷！我们家高粱长势良好。”一位老者笑眯眯地对着齐越远这样汇报，并提出了一口袋的东西，递给齐越远：“王爷，这是小人儿子打的一些野狐，您拿回去吃吧。”
齐越远自然拒绝。
“王爷，就算你不喜欢吃这野狐肉，您也拿些这狐毛回去吧。这北疆的冬天可是冷的厉害。王妃怕是不习惯的。有这些狐狸毛也好过冬！”
听了这个，齐越远开始犹豫。
最后实在推脱不过，齐越远坚持给了老汉一些钱，才拿着野狐回府。
和老汉告别才没走几步，就看见旁边跳着蹦着一个女孩子蹦跶着过来了。
“北王大哥！你家今儿吃狐狸肉呀？”女孩儿瘦瘦的脸蛋上出现一抹笑。明明是个瘦小的女孩儿，却给人一种笑得跟小苹果似的感觉。
“果果能不能也去呀？果果去找王妃娘娘念书！”这个叫果果的女孩儿开始缠上了齐越远。
这个女孩儿是北疆大吏吴浩的侄女儿，叛民□□时，顺手救了她一条命，就顺坡下地缠上来了。
见齐越远没有拒绝，果果咧嘴笑得很开心。跟在他身后跳着一步两步走。
一路上给齐越远打招呼的不少。这个王爷不摆架子，而且还和他们一起在庄稼地里劳作，亲切。
进了府门，林晨嫣在座位上绣着花样子。八位八方，是伏羲八卦图。
她照着红大衣送的斗篷，做了两个新的，并且还绣上了花样，连衣袖内侧边伏羲八卦都没放过。
记得有一次，遇到一个复杂的墓地。自己和她去倒斗，回到府上劫后余生。她依旧心惊胆颤，拿着伏羲八卦图花样去绣房，吩咐照着在衣服上绣一个保平安，绣房的人都很听话而且勤奋。从此以后衣裳上面就都有了这个图案。
“王爷回来了。”林晨嫣温温一笑，放下了手中绣着花样的斗篷，起身泡茶相迎。
“见过王妃娘娘！”果果连忙行礼。
“果果也来了。不必多礼。”林晨嫣坐了下来，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小厮帮齐越远把东西拿了下去。
“皮留着。”齐越远吩咐着，又对林晨嫣道：“你拿去做个帽子帔子御寒。”
林晨嫣点了点头，“一会儿给我送到房里去。”
“狐毛最是御寒了！北王大哥对王妃娘娘真好。”果果不无羡慕地说。
林晨嫣右眉微抬，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京都不像这边这般的冷。”这个小丫头片子，齐越远是她觊觎的？不知分寸，缠得未免有些难看。
自从齐越远从叛民手下救过她，这倒贴得，大姐姐是怎么说的来着，姿势不要太明显！
明明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了，却像是十岁出头的样子。仗着这点就不知道害臊，没接受过正经教养的。
“王妃娘娘，京都这些天天气怎么样啊？是不是还暖和？”小姑娘像是还不知道林晨嫣不乐意跟她说话一样，一个劲儿地扯着林晨嫣问。
“嗯。京都每家都烧着炭火，小姐们都拿着手炉。”林晨嫣又拿起斗篷开始绣起来。
小姑娘为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每个小姐都拿着手炉？那王妃娘娘有没有拿过？”
“拿过的。你要的话，我这里有个多的。”林晨嫣一边绣斗篷，一边淡淡回应。
“我就受不起了。京都女儿家都拿过，那王妃娘娘的姐姐妹妹都拿过了？我听说王妃娘娘的姐姐是个大美人呢！她拿的手炉是不是比别人的都好啊？”小女孩小脸上的大眼睛眨巴着。她听说的是，王妃之位本来是丞相府大小姐的，眼前这个就是个顶包的。
“京中女儿不仅个个拿手炉，还能个个都做女红。我手边的那个斗篷就是我姐姐给我做的。”她林晨嫣还能被个小姑娘给挑拨？这手段太嫩了些。不够看。
几番你来我往，旁边的齐越远端着茶只喝不出声。
林晨嫣知道这人能听懂她们之间的夹枪带棒，可他就是不参与不合作。
这小姑娘还很以为这人是什么善茬，不过看戏不搭理而已，还真当人听不懂她这些弯弯绕。大姐姐说过，自作聪明最是容易自讨苦吃。
“哇，王妃娘娘和姐姐的关系这样好？为什么王妃娘娘的姐姐不一起来北疆呢？”原本该来北疆，成为北王妃的，应该是那位嫡出女子！
“我是奉了圣旨来的，姐姐自然不该陪同。这人啊，只要稍加教养指导就应该知道，什么地方应该是自己呆的，什么地方不该自己呆。不逾矩是招人喜欢的最低条件。”林晨嫣弯起来的眼角带了嘲讽意义。像吴果果这种不守礼乱说话的，要是在京都，不知道够死多少遍了。
就这样还敢来争齐越远。她以为她在和谁争？对象敌人都没搞清楚就开仗的傻子。争得过谁？
“禀报，大吏吴浩吴大人探访。”小厮来通报。
“请。”齐越远放下了茶盏。
见吴浩进来了，林晨嫣又放下了斗篷，作了个礼，又坐下继续绣。
“王妃这是在绣斗篷？这图案好生别致。”吴浩是个豪迈的，直接说了。
林晨嫣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家里姐姐画的。”余光扫了一下他身后的俊美男子，又低下头慢慢开始绣样子。
这吴浩传闻是恋童癖，专收集幼童□□，可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他家的确有很多小孩子，可都是无家可归被收留的，是做好事。
吴浩是个好男人，但可惜了，却喜欢男人。他身旁坐着的那个俊美男子，皮肤白皙，剑眉星目，一身风度翩翩君子气，他应该就是他的断袖之人。
“属下是来王府蹭饭的。”吴浩很喜欢王爷王妃夫妇，原因是他们两从不对他的龙阳之好发表不满意见，也没有那种暗中鄙夷的神色目光。在他们面前，没有沉沉的负担。
“欢迎之至。”齐越远话是说得好听，可语气还是很淡。
吴浩身旁的俊美男子眉角抽了抽，说得好像朝廷苛待了他这个北疆大吏一样，竟是饭都没一口吃的了。
“阿叔！我也觉得王府的饭菜比大吏府上的好吃！”果果笑嘻嘻的，巴不得阿叔天天带着她来王爷府。
吴浩身后的俊美男子微皱了眉，阿浩的侄女太蠢。王爷王妃都不是好糊弄的人，她非要卖弄只能是自取其辱。
吴浩看见身边人皱眉了，也是想扶额。他知道侄女蠢，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也知道侄女是白费劲，要是侄女在对的地儿使劲儿，他都会支持，可是……王爷王妃之间，哪里有她能挑拨的份？
换句话说，没人能比他吴浩更明白什么样的眼神属于爱情，可他吴浩就没看出来王爷王妃之间有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夫妻感情，那眼神都不像的啊！挑拨吧就是挑拨别人的感情部分，可是别人都没这部分，挑拨什么？不是白费劲儿吗！可是又不能明着跟侄女说，王爷王妃肯定不乐意别人这样说。
不过还真是奇怪啊，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那么长时间也该日久生情了啊。可无论是王爷看王妃，还是王妃看王爷，这俩个眼神里都没有半分那种情义。那种眼神，显然更像是自己和果果之间的这种关系。
其实也还算明显，王妃自己本来就有两套斗篷了，还又做了两个，都没说给王爷做，这合理吗？
还有，这饭桌上，这两夫妇自己吃自己的。都没见王爷给王妃夹菜劝菜，也没见王妃说要给王爷添酒什么的，乍看或许没什么不对，可是仔细一想问题就有些大了吧？这样的夫妻，说什么都有些不正常的。
见吴浩的眼神滴溜溜地转，林晨嫣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便装模作样地伸手想给齐越远加个菜，但是那筷子伸出去，夹了菜就自动回自个儿碗里了。算了吧，做不出来，反正这吴浩也不敢乱说，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反正都商量好了，她可是把齐越远当姐夫看的，在他面前提起大姐姐表现出的那股傻劲儿她都看不下去。姐夫妹妹都说好了的，不会变。她相信，她们总有一天是能够回去的。
她是要回京都的人。
“王爷，最近北羌过来做交换生意的多了起来。”吴浩吃饱了，开始说正事。
林晨嫣听了这个，也开始想了起来。这边粮食产物多了，自然会变得吸引人了些。无疑就是换一些高粱红薯什么的。
“让他们自由交换。”齐越远表示同意。商品经济越发达，人民的生活质量才会有较大的起色。
“可以跟他们多换些皮革和牛油羊脂这些东西。”林晨嫣觉得北疆的百姓差的就是这些，而北羌却很丰富。
“我记得……大姐姐说过，羊毛可以纺线。”若是这羊毛线纺织成功卖到内城去，还愁富不起来？
“羊毛可以纺线，怎么纺织？”吴浩很好奇，他在边疆活了很久还没听说过这个。
“好像是用梳子……梳？可以参考天蚕丝和麻绳，估计应该差不太多。”林晨嫣说得也模模糊糊，她记得大姐姐说的时候，也不是太清楚。
“告诉那些商户，别太顾忌着了，怎么赚钱怎么来。有王爷府和大吏府为他们撑腰。”林晨嫣嘱咐了一句，以往北疆很乱，上面那位又不爱管这些自由买卖，所以在交换中，北疆这边倒是吃了好些的亏。
现在也有好些商户顾忌着，生怕吃亏索性不做交易了。
“王妃，林大小姐来信。”有人这样汇报，呈上了那封信。
林晨嫣看着齐越远一下子看过来的眼神，简直是眼睛都看直了。
齐越远林晨嫣拆信，她看着信上所写，和红衣很像的眉眼明显地弯了弯：“姨娘一切都好。银丝炭两车。兔皮裘五件。稻米一车。”
第一句竟然是姨娘。真的好像不见很久了，又好像没多久。
“爷，这兔皮裘肯定有您的那份。”林晨嫣这下心情还算好，笑意真诚。虽说是调笑，可这兔皮裘毕竟五件，肯定不会忘了齐越远那份。
银丝炭两车也够烧了，还愁这北疆冬天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木炭呛死呢。这就雪中送炭来了。
还有一车稻米，他们自己吃不了这么多，怕是应急的。冬天，稻米……北疆的缺粮赈灾？看来得好好压榨下北羌来交换的人了？反正他们不缺吃的。
还有，她还是这么有钱。
金铺分红还真不是吹的。她晚一会儿要去算算这金铺的账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