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华贵马车行至百草堂店铺,听见院内的嘈杂声。
冥深掀开轿帘望去,嘴快嘀咕:“庄主,百草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抹黑影从院墙掠过,在连成一片的屋顶飞跃。冥深不假思索地从轿子里冲出去,好似离弦的飞羽窜出去。
陶枭望着冥深消失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摇摇手中地扇子。
马夫跟随陶枭多年,忍不住数落:“老大也太没规矩了,庄主都还没发话就自作主张。”
“无碍。他有名字,叫冥深。”陶枭也觉得奇怪,以往他最喜欢乖巧听话的下人,冥深这性格,早死百八十回了。如今却是不同。
马夫顿时不敢多说,低声请示:“庄主,继续走吗?”
陶枭又朝百草堂望望。百草堂内有一棵粗壮的银杏树,据说已有百年,粗壮得要好几个壮汉才能抱住。初夏的银杏叶是翠绿色,在月光下越发剔透。
“在这等着。”陶枭吩咐。
他没有敲门,施展轻功,飘飘然地落入院中,没让任何人察觉,悄无声息地就进入沈豆蔻所在的诊室内。
此时,粉嫩嫩的小姑娘正打着哈欠,却拼命让太阳穴上涂抹清凉油。
“若是累了,何不回府休息?你这样熬着,也熬不出什么结果。”陶枭轻声问。
沈豆蔻本打算试试辣椒水喷眼睛,却意外发现最提神醒脑的法子。她转身望见白衣胜雪的温润公子,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惊喜地扑过去:“冀沉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看见一只瞌睡虫。”陶枭笑道。
“我才不是瞌睡虫。”话虽如此,她却条件反射地去蹭嘴角,担心有哈喇子。
陶枭忍俊不禁。他合上扇子,敲敲她的头顶,语气却十分宠溺:“好,没有瞌睡虫。”
“冀沉哥哥怎么来了?”
“听见百草堂内喧哗声不断,进来看看。发生何事?”
“进了小偷,不过还好,没偷走什么东西。”沈豆蔻说。
陶枭并不多问:“那就好。夜已深,熬夜可就长不高了。走吧,我送你回沈府。”
“我不回去!”沈豆蔻噘着嘴,背过身去。
陶枭凝眸望去,好似能洞察一切:“还要继续当缩头乌龟呀?”
沈豆蔻被看穿,在心爱之人面前也不必伪装,她顺势靠过去撒娇:“现在沈府长辈,却每一个姓沈的,留下一双孤儿寡母……我回去也尴尬……”
许多事情发生后,终究回不到原来的模样。
“那也不能干熬在你父亲的诊室里。能躲得了一日,往后怎么办?”
沈豆蔻看见陶枭,眼前一亮,拽着他的袖子撒娇:“冀沉哥哥,你最好了,帮我想想办法嘛!”
陶枭能够理解她的处境,如今的情况,她愿意接手百草堂实属不易,不愿逼她太紧。加上在云景山庄,和陶绾绾还有个照应。
“那你回云景山庄。”陶枭无奈又宠溺地说。
沈豆蔻却好似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话,脸上笑靥如花:“你说……‘回云景山庄’?你用了‘回’!冀沉哥哥,你是不是……”
“小丫头,别胡思乱想。”陶枭连忙制止她。
沈豆蔻垂眸浅笑,一副我都知道的神色,想着千万不能放过机会,可怜巴巴地说:“冀沉哥哥,百草堂那几个长老和二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现在爹爹不在,我如何斗得过他们?肯定是腹背受气……我一想到自己孤苦无依,连个得力的帮手都没有……”
“豆蔻别怕,我不会让你陷入那不堪的境地。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还有绾绾永远是你的后盾。”陶枭轻声安慰,沈豆蔻那点小心思,她还会看不明白吗。
沈豆蔻如愿以偿,开心地扑过去搂住陶枭,兴奋地说:“冀沉哥哥,你真好!云景山庄这么大的产业,你都管理地井井有条,百草堂有救了!”
从未和任何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的陶枭,突然被人搂住,换来的是浑身僵硬,他又不好直接推开沈豆蔻,尽量云淡风轻地说:“说就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偏要动手动脚!”沈豆蔻搂着陶枭,不愿撒手。
陶枭无奈地摇头,只好作罢,轻轻摸了摸她乌黑的脑袋,故作镇定地沉声说:“但是,我一个外人,不好直接插手沈家之事,恐落人口实,只能暗中帮你。”
“豆蔻都听冀沉哥哥的!”沈豆蔻松开手,依恋地望着他。
陶枭不敢直视她眼中的光芒,侧头朝旁边望去,避开她的目光,继续叮嘱:“这件事,你谁都不要说,绾绾也不能提起,明白吗?”
“嗯嗯,明白!”沈豆蔻甜甜地笑着,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答应下来。
陶枭暗自松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对她说:“好了,今天天色已晚,你将就一下,明日开始,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切勿冒进,明白吗?”
“嗯。”沈豆蔻乖巧地点点头。
陶枭吩咐好后,便离开了。
他刚刚走出门,沈豆蔻就用手摸摸自己的头顶,好似能感受到心爱之人掌心的温度。
陶枭回到马车上,冥深已经回来。
“庄主。”冥深愧疚地低下头。
陶枭:“跑得那么快,还不是没抓到。”
冥深将头埋得更低:“冥深以后一定苦练轻功。”
陶枭再看一眼百草堂,不知何时,他除了陶绾绾,心中已有别的牵挂。他抬起双眸望向弦月,吩咐马夫:“走吧,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马鞭划破空气,抽出声响,马儿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嘶鸣一声,马蹄飞起。
***
等到林彦问带着县衙的人到南郊后,四人汇合。
林彦问勘查一遍现场,问:“穆兄,绾绾,你们可有什么疑点?”
“到处都是疑点。”陶绾绾说,“这人从哪里跑出来的呀?身上的白霜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不都是疑点吗?”
穆九抱着胸,摸着下巴沉思道:“我观察过周围的树丛,可能因为他一路躲避,行踪并无规律,人手多一点,可以扩大搜索范围……”
当下最要紧的是确定死因。
四人一路同行,回西洲城内。
林彦问自然回县衙,陶绾绾和穆九原本准备回云景山庄,但听安和禀报,百草堂溜进贼人,他们准备进去看看。
“彦问,你也去百草堂看看豆蔻?”终究是大吵一架,补好也有个疤,陶绾绾想着撮合一下。
林彦问微微一笑,摇头道:“私下里我们自然是朋友,可现在我官府加身,多有不便。”
陶绾绾只能答应,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敲开百草堂的大门,伙计引领两人进入内院。
穆九见陶绾绾神色异样,猜到她为何不开心,宽慰道:“小林子本就是这般性情,执着又有点一根筋,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我当然知道他是对的,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人本就是纠结的,明白道理和欣然接受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