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七八个人在地道里慢慢向前挪着。最前面的半大小子拿着一盏小油灯,不时小声提醒着:“这里有陷进,小心脚下……这里有个拐洞,不能进去……这儿往左拐,不能照直走……当心头顶,别让石头掉下来砸着……”
这些人正是强子和他的弟兄们,五更时分爬起来悄悄进了地道。本来张老八要亲自带路,康儿说自己走过好多次地道,早已熟悉了各种机关,何况有这些大哥哥在,肯定不会有事的。强子也向老爷爷保证,一定会保护好康儿,绝不会让康儿出半点事情。张老八考虑到自己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万一有个啥事还可能拖年轻人的后腿,就把地道图交给康儿,让康儿带路,自己在家等候消息。
地道很宽敞,大多数地方都能两个人直起腰并排走,但却机关重重,上下交错,强子他们走了没多远就晕头转向,辩不清方向了。好在康儿熟悉地道,实在没有把握时就拿出布图对照,确定好方向后再继续前进。几个人的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却没有走多少回头路。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强子他们再也走不动了。前面和两侧全是墙壁,脚底下没有洞口,头顶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走到了尽头。
“强哥,到地方了,你们在这呆会,我上去看看。”康儿放下油灯,在头顶上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小洞。他双手一使劲爬了上去,一闪身不见了。
过了一会,小洞上面传来轻轻的叫声:“强哥,上面没有一个人,周围也没有人影,你们赶紧上来。”
强子学着康儿的样子攀上小洞,沿洞壁上的小坑向上攀爬了十多米,碰到一只手,却是康儿的。他抓住康儿的手爬上小洞,跟着康儿继续往前爬了一会,又向上攀爬,绕了好几个圈子,终于钻出小洞,到达一孔诺大的窑洞里面,三河几个人也跟着到达窑洞。
“强哥,咱们现在王官爷后院的窑洞里。这窑洞有十来丈深,这些年风吹雨淋的,窑洞口塌的不成样子,咱们一会出去时要小心一点,别碰那些快塌的石头土块。几个大哥哥,你们再往前走走,让我把洞口堵上,小心让哪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发现了地道。”康儿在窑洞后面捣鼓了一阵,又划着火柴看了一眼,见看不出地道的痕迹,带着几人悄悄摸出了窑洞,来到一座诺大的院落里。
太阳刚刚升起,从院落里错综复杂的废旧建筑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气派。强子无心观看这些古老的建筑,跟着康儿溜到前院,趴在一座废旧屋子旁边观察山下县城的情况。
县城坐落在东西走向的狭长川道里,川道足有十多里长,最宽处不过二三里,最窄处仅有百十米。一条小河从川道中间穿过,小河两侧盖满了房子,并一直延伸到山根下,山坡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房屋。小河旁边就是公路,虽然是大清早,但公路上已经有不少汽车以及其他车辆在行驶,从中可以看出县城的繁华。
县城四周有两道城墙,外面一道城墙沿山顶蜿蜒起伏,将县城两边的山头包围起来。老远望去,外围城墙似乎只有几个制高点修建了炮楼,其他处没有发现炮楼。里面一道城墙沿山根把县城包围起来,城墙上的铁丝网清晰可见,有没有通电看不出来。
“康儿,咱们现在位于半山坡上,两道城墙之间。我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两边山坡上有新房子,是不是人都在山下住?你们平时咋过下面的城墙的?”强子小声问道。
“听爷爷说好多年前人都搬到山下住了,现在山坡上没有人住,日本人也不让在山坡上住,说是不利于守卫。这个大院子旁边有条小水沟,一直通到山下,穿过城墙下面,跟那条小河连上。我们就从这条小沟下去,钻过城墙,进入到县城东面。”康儿指着旁边小声说。
“日本人知道这条水沟吗?为啥不把城墙下面的洞堵上?”
“知道,也堵过几次。可是夏天一发洪水又给冲开了,还淹了不少人家,连公路都给冲坏了。后来日本人就不再堵了,还把城墙里面的冲沟做成水渠,把洪水都引到小河里。从此以后城里再也没有发过洪水,公路啥的也没有再冲坏过,这条水沟就成了我们爷俩进城的通道。山坡上没有人住,山顶上有城墙,还有军队把守,一般情况下水沟是不会有人的,日本人以及警察啥的也都不注意这里。有时候城里一些顽皮的娃娃钻过水沟到山坡上玩耍,日本人高兴时不咋管,不高兴就抽这些娃娃一顿,但不会怀疑山上的地道。”
“日本人不知道山坡上有地道吗?难道城里人都不知道?”
“其实日本人知道山坡上有地道,城里人都知道。前两年日本人在山坡上搜寻了好些天,把能找到的地道口全部炸毁堵上,不让任何人使用,从此后就不再怀疑了。咱们刚才走的这条地道口非常隐蔽,连王家的后人都不知道,日本人当然也找不到了,才让我和爷爷放心大胆的出进县城。强哥,咱先在这等会,等县城人多时再下去。”
“嗯!三哥在这守着,其他人退回院里。”强子命令。
“哎!康儿,干嘛要等人多才下去啊?现在下去没人看见,不是更安全吗?”一路都没有说话的铁蛋冷不丁问道。他一直在机炮队扛炮弹,跟秦大宝挺合得来,两人经常一起训练。他教秦大宝投弹,秦大宝教他操作掷弹筒,有时候还教他操作迫击炮。成立太行游击军后,猴子考虑侦察大队没有掷弹筒,也不方便携带,跟强子几人商量了半天,决定把铁蛋调过来,关键时候精准的投弹比掷弹筒还厉害。
“铁蛋哥,这个……我说的不好,反正爷爷带我老都是等人多的时候再下去,晚上才敢上来。”康儿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其实他知道道理,就是不知道怎样表达才好。
“其实道理很简单,整个县城人来人往时,多出几个人根本没人注意。要是街上没啥人了,突然冒出来几个人肯定有人注意,要是被鬼子汉奸看见说不定会盘问的。咱们就在这些老房子里歇会,等到中午人多时再下去。”强子小声说。
几个人找了一间相对干净气派一点的屋子休息,铁蛋甚至靠在墙角睡起了大觉。胡进钱和贾全等人悄悄在各个屋子转着,看到这些房屋昔日的奢华,全都感叹不已。
强子没有功夫闲逛,更不敢睡觉,抓紧时间给康儿“上课”。他没有明说到县城干什么,只是给康儿交代了诸多注意事项,要他不能乱说,不能乱问,不能乱跑,一切要听安排等等。康儿听的稀里糊涂,可又不敢乱问,只好一个劲的点头,并说到了县城后就跟着强哥走,啥也不说不问,也绝不乱跑。
快到中午了,老远看见县城里熙熙融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强子将八个人分成三组,确定了各组的任务以及联络方法,并根据康儿和连三的建议确定了集中的时间地点。几组人悄悄出了院子,溜下旁边的小水沟,无声无息的向山下移动。
小水沟不宽,但很深,弯弯曲曲的,不走到沟沿都看不见下面的人影。强子几人顺着水沟很快来到城墙下面,见城墙上面没人,附近也没有什么动静,立即钻进水洞里,穿过城墙,到达里面的水渠里。几个人隐蔽在水渠两侧的枯草丛里,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水渠两侧百十米之内都没人住,也没有任何建筑,估计都怕被水淹。有些地方似乎种过庄稼,大部分地方都荒着,枯草足有大半人深。水渠西侧百十米靠近城墙有座小庙,看不清楚庙里的陈设,但能想来应该是镇压洪水的猛兽之类的东西。东侧百米以外是一片平房,再往东数百米就到了东城门。
前面一百多米就是小河,河对面不远处就是公路,路上有不少车辆缓慢行驶着。西边一百多米有座小桥,跨过小桥就到了河对面的公路上,那也是县城的主要街道之一。街上行人、车辆混杂在一起,老远就能听见各种叫卖声,还有几乎不停点的喇叭声。
周围没有看到鬼子,也看不到警察和伪军。强子轻轻打个口哨,随即站起身,旁边的铁蛋和康儿也都站起来,三个人不紧不慢向西走去。后面的三河等人也都迅速站起来,三三两两结伴向西边走去。
过了小桥,强子几人立即融入熙熙融融的人潮之中。他和铁蛋、康儿一组,主要任务是掌握县城的大致情况,特别是鬼子伪军以及警察等驻守情况,免得误打误撞钻进鬼子汉奸的老巢。
摸清县城的情况没有费多少事,康儿对县城很熟悉,带着强子和铁蛋在县城溜达了两圈,凡是有鬼子汉奸的地方都要瞧上一眼,包括鬼子司令部、宪兵队部、皇协军旅部、特务队部以及县政府、警察局等地方都近距离转了转,大致掌握了鬼子汉奸的兵力部署情况。同时发现街上只有伪军在巡逻,还有不少警察四处乱转,很少能见到鬼子。说明鬼子的血腥镇压起到了效果,县城基本上没有什么抗日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