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绛衣丽人

杜君平一伏身将他背起,飞奔至寺院,先行将云鹤道长放在神前蒲团之上,轻声说道:

“弟子到后面看看有没有人。”

说着立起身来,见一位髯眉皆白的老和尚,正立在神座之前。不由暗中骇然,当下抱拳道:“敝师伯身负重伤,欲借宝刹歇息一宿,求大师父行个方便。”

老和尚低声念佛道:“本寺十分狭小,有间客房已有人借住。这位道长既是有病,请到贫僧禅房来吧。”

杜君平遂把云鹤道长背起,随着老和尚进入掸房,将他放置卧榻之上。云鹤道长此刻神智已恢复清朗,徐徐言道:“平儿,师伯只怕不行了。”

杜君平悲戚地道:“师伯感到伤势如何?”

云鹤道长摇头道:“真气涣散,胸间憋闷异常。”轻叹一声又道:“趁师伯神智尚情,我把一年来的经历先向你说一说,以后也好向你掌门师伯禀报……”突起一阵剧烈咳嗽,使他无法再说下去。

杜君平突感一阵悲愤涌上心头,热泪夺眶而出。

云鹤道长咳嗽了一阵,复又道:“你也不要难过,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一个练武之人,既已卷入江湖是非漩祸,死伤在所难免……”,喟叹一声接道:“师伯决心插手这场是非,早已经把生死置诸度外,抱憾的是未能全始全终,唉……”他似力气已然用尽,又复剧烈咳嗽起来。

杜君平急得双手连搓,突然心里一动,一掌按在云鹤道长的命门之上,奋起一口丹口之气,源源输入他体内。轻声道:“师伯请提气试试,弟子助你行功。”

云鹤道长只觉一股巨大暖流,循着经脉直冲入体内。心中大感惊异。忖道:“一年不见,他进境竟如此之快,真是不可思议。”

当下不敢怠慢,也试着提气行功,跟着那股暖流运转。果然一股真元之气,复又纳回丹田。

杜君平禀性虽强,究竟修为不够,一顿饭的工夫,已累得满头大汗。

云鹤道长缓缓把眼睁开道:“平儿,歇息一会吧,我已不碍事了。”

杜君平收回手掌,深长吸了一口气,欢愉地道:“师伯的伤势好了?”

云鹤道长点了点头道:“师伯已能提气行功了。”

他知杜君平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若知他伤势并未全好,势必不惜耗损真元,全力为他疗伤。

他嘴里说着话,暗中细察杜君平的气色,只觉他神光内敛,神采奕奕,并未因真元耗损而现疲惫之容,不禁暗暗惊奇。

云鹤道长乃是久走江湖,阅历丰富之人,突然想起刚才带他们进来的老和尚,还未和他交谈一语,这种喧宾夺主之举,在人情上说不过去。于是忍下心中要说的话,举目看去。只见那老和尚垂目闭睛,正自静坐一旁入定,遂道:“平儿,咱们到外面去吧,怎可久呆禅房,搅扰老禅师的清修。”

老和尚突然双目睁开,口宣佛号道:“道长伤势未好,尽管歇着吧,老衲已着人去收捡屋子了。”

云鹤道长跳下榻来,稽首称谢道:“老禅师菩萨心肠,贫道感激不尽。我们还是到客房去吧。”举步行出禅房。

杜君平紧随云鹤道长之后,也步出了禅房,经察他的步履,已较前稳健多了,心头顿感一宽。

云鹤道长含笑信步跨入客房,转脸对杜君平道:“师伯真气已能提聚,今晚歇息一宿,明天就可赶路了。”

杜君平道:“师伯如果没有急事,多歇息几天也行,反正多付香资给他们就是了。”

云鹤道长将竹帘放下,深吁一口气道:“自你离开华山后,师伯也跟着进入江湖,凡与本派有往来的门派,师伯都曾去拜望过,原意是邀约几位掌门人,面见盟主,化解这场纠纷,不想竟因此触怒了天地盟,唉……”

杜君平接口问道:“师伯这番被擒,果是肖铮主使?”

云鹤道长深深叹口气道:“不是他还有谁?此人外貌忠信,内藏奸诈,确是大出武林同道意料之外。”

杜君平道:“此人与先父并称乾坤双绝,果如传闻所说,那是连先父也蒙羞了。”

云鹤道长仰面沉吟了一会道:“天地盟发起之时,盟主一职,各派均寄望于乾坤双绝,而乾坤双绝又存退让之心,唯恐一旦比武,势必有伤和气,弄不巧两败俱伤。之后传闻二人似有默契,应任盟主者,应放弃所倾慕的美人,成立之日,肖铮果然顺利登上盟主宝座,而令尊却突然失踪……”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传言的美人可是飘香谷主?”

云鹤道长点了点头。

杜君平又道:“这事绝对不确,想那飘香谷,乃是一派宗师,纵然与肖铮或是先父情谊深厚,若然闻知此事,定必一怒绝袂而去。”

随把自己离开华山派后,所有的遭遇和经过,详说了一遍。

云鹤道长极为留神地听着,直到他把话说完,才行插言道:“那位红脸老人可曾对你说出姓名?”

杜君平摇头道:“弟子不仅不知他的姓名,直到现在再没有见他老人家的面呢。”

云鹤道长听后,立时陷人一片沉思。半晌方郑重地嘱咐道:“此事不可对人谈起,师伯此刻已有些明白了。”

杜君平心中也略略明白了一点,于是话题一转道:“师伯意欲邀约各派掌门人,面见盟主,那是一定知道天地盟的总坛在哪里了?”

云鹤道长道:“师伯也曾到处打听,可是并无一人确知总坛在哪里,不过今年九九,乃是天地盟的会期,到期他若是不召集各盟各派聚会,以后就难于号令群雄了。”

杜君平道:“天地盟创立之始,东魔与南毒可曾加盟?”

云鹤道长道:“堂堂武林正宗门派,岂屑与邪魔外道为伍,这还用问吗?”

杜君平道:“可是他们都已加盟了,而且东魔厉阴平还是四大副盟主之一呢。”

云鹤道长大吃-惊道:“岂有此理,肖铮盟主果真会这般倒行逆施?”

杜君平道:“这事千真万确,因此弟子怀疑盟主的大权已然旁落,允许这批邪魔加盟,或有不得已的苦衷。”

云鹤道长点头叹道:“当年的四大副盟上杜飞卿、谢紫云、东方玉明以及东海修罗王郭德就是一时之选,令尊失踪后,副盟缺一人,不知是谁应先,现谢紫云又仙去,按照盟规,今年仍该补选一人才对。今既不惜破坏盟规,任意独断专行,那是不把各派看在眼里了。”

杜君平俊眉掀动,星目闪射精芒,激动地道:“弟子不信江湖许多门派,竟无法铲除几个邪魔外道。”

云鹤道长慨乎言道:“话虽不错,可是各派具有远见的又有几人?平日大都各扫门前雪,不愿过问江湖之事,而且多少还存有门户之见,似此情形,焉得不令那般邪魔猖獗横行?”

杜君平接道:“此刻如若有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登高一呼,揭穿天地盟的阴谋,能不能令各派觉醒?”

云鹤道长道:“除非此人的声望,高出乾坤双绝之上。”

杜君平想了想突然问道:“师伯去过少林没有?”

云鹤道长摇头道:“少林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又非天地盟的盟友,去了也是枉费唇舌。”

杜君平道:“此刻情势却又不同,据说少林掌门人灵空上人失踪了。”

云鹤道长骇然惊道:“这事当真?”

杜君平压低嗓音道:“是少林僧人亲口对弟子说的,想来不会假。”

云鹤道长长叹一声道:“这一来纠纷更多了,说不定此事也是天地盟所为呢。”两人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杜君平深深叹息道:“因弟子之事,致令师伯身受其害,实使弟子心中难安。弟子准备伴送师伯回华山后,立即赶去飘香谷,我想那位老人家.他既已插手过问此事,一定胸有成竹……”

不待杜君平说完,云鹤道长已霍地立起身来,朗声一笑道:“平儿,你太以小看师伯了。

我就不信天地盟能够一网打尽武林中人,师伯但能留得三寸气在,我就和他周旋到底,平儿你尽管上路,师伯自有道理。”

杜君平接道:“师伯身负重伤,叫平儿如何放心得下?”

云鹤道长浓眉一掀,厉声道:“这点伤势要不了师伯的命,你放心好啦。”

杜君平正自难于委决之时,突地,门外传来一声宏亮的佛号,白眉和尚掀帘缓缓走了进来。

云鹤道长起身稽首:“老禅师请坐。”

白眉和尚合十道:“道长不必客气。”

复又面对杜君平徐徐言道:“老衲想向小施主打听一个人。”

杜君平敛容道:“老禅师打听什么人?在下知无不言。”

白眉和尚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就是那位有神剑之誉的杜飞卿杜大侠。”

杜君平全身一震,起身肃然道:“那是先父。”

白眉和尚点头道:“如此说来,老衲的眼并未昏花。”

云鹤道长插言问道:“老禅师认得杜大侠?”

白眉和尚喟叹一声道:“神交已久……”略顿一顿又道:“适才见这位小施主的面庞酷似杜大侠,是以冒问一声,想不到果是他的后人。”

杜君平躬身道:“原来老禅师乃是先父的好友,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白眉和尚微微颔首道:“不用客气。”目光转向云鹤道长一瞥,复又道:“二位是从神风堡来的?”

云鹤道长诧异道:“老禅师从何得知?”

白眉和尚笑了笑道:“似此穷乡僻壤,如不是从神风堡来,怎会无故来到这里?”

杜君平暗暗点头,忖道:“看来他表面虽是修为,暗中并未与江湖人物断绝来往。”

白眉和尚似已觉察他的心意,喟然叹道:“老衲身入空门,原该六根清净,不应牵涉江湖血腥之事,但近日来往的江湖人,常来本寺借宿,有时竟至身不由主……”

云鹤道长突然插言道:“老禅师的法讳如何称呼?”

白眉和尚口宣佛号道:“老衲乃是野孤禅,如若道长必欲称呼,那就以长眉为号吧。”

云鹤道长江湖阅历虽丰,却想不出禅门中有这么一位人物。心知他是推托之词,但势又不便再追问。

白眉和尚望了望窗外天色道:“老衲不留二位了,若趁此刻起程,前面还能赶上宿处。”

杜君平面现难色道:“敝师伯伤势未痊愈,意欲留一宿再走,务请老禅师方便。”

白眉和尚叹道:“出家人原应与人方便,只是留下两位确有许多不便,两位还是早点上路吧。”

云鹤道长立起身来道:“平儿,咱们走吧,倘若因为咱们留宿在此,为老禅师招来麻烦,那可是罪孽深重了。”

杜君平迟疑道:“师伯的伤势……”

云鹤道长朗声笑道:“只要不与人动手,走几天路还难不着师伯。”言罢大步行出客房。

杜君平朝白眉和尚拱手道:“谢老禅款待,晚辈告辞。”

白眉和尚深长一叹,又暗自摇了摇头。

杜君平大步追上云鹤道长道:“老禅师或有难言之隐,咱们倒也不能怪他。”

云鹤道长道:“这寺离神风堡甚近,留此疗伤原就不妥,此刻起程,还可赶出三五十里。”

两人堪堪行出寺门,一乘彩舆已飞奔至寺前停下。杜君平以为是进香来的女眷,是以并未在意,云鹤道长却是暗暗吃惊,因这乘彩舆来得十分蹊跷,护侍彩舆两旁的,竟是声名极其响亮的一方雄主,河东牧叟上官廷龄,虎面铁胆司徒景。今既随侍彩舆之侧,乘坐彩舆之人,地位之尊可想而知。

上官廷龄瞥见杜君平,似是大出意外,愕然一惊道:“咦!这小子竟还活着?”

杜君平与他见过数面,自然也认识,可不知他说话是指的什么。冷笑一声,昂头挺胸,大步前行。

云鹤道长内伤未复,自然不愿多事,只作不见,低头疾行。

突地,司徒景一声震喝道:“站住。”

杜君平霍地回过头来,双目神光炯炯,逼视着司徒景道:“在下之事已了,你唤我则甚?”

司徒景哼了一声道:“兄弟现在代副盟主传令,着你即速回神风堡。”

杜君平冷冷道:“在下无门无派,没有听命天地盟的必要,免了吧。”

司徒景把脸一沉道:“不论有无门派,你是非去不可。”

杜君平摇头道:“转告东方前辈,在下不能应命。”

他知神风堡情形十分复杂,司徒景所传之命,决非千手神君本人的意思,是以一口回绝。

司徒景突然面对云鹤道长道:“华山派乃是加盟门派,道兄怎能违拗天地盟之命,该当何罪?”

云鹤道长道:“杜君平已经不是华山派的弟子了,去与不去,他自已有权决定,贫道不能强迫他前去。”

司徒景冷冷道:“他的事暂且不谈,道兄擅杀天地盟使者,那是眼里已没有天地盟了?”

云鹤道长闻言只觉一股忿怒之气,直涌上来,浓眉一扬,厉声道:“贫道正要请教司徒兄,我乃一派长老,纵有不是之处,应依照盟规处治,不当用此卑污手段,将我暗中解送神风堡。”

上官延龄哼了一声,霍地从腰间把旱烟袋撤出。

杜君平挺身挡在云鹤道长身前道:“二位果要见个真章,在下奉陪。”

他知眼下情势决难善了,唯恐师伯动手牵动内伤,是以抢在前面。

突然彩舆之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二位使者暂退,待我来问他。”

上官延龄与司徒景聆听之下,双双两下一闪,垂手侍立一旁。

清冷声音徐徐问道:“杜君平,解送云鹤的本盟使者可是你杀的?”

杜君平大声道:“是又怎样?”

清声音突转柔和道:“你很有骨气,但我知不是你杀的。”

杜君平颇为不耐道:“我已说过是我杀的,不用再问了。”

云鹤道长倏然插言道:“舆内是哪位高人?”

清冷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不配问。”

云鹤道长在江湖之上,地位仅稍次于掌门人,闻言仰面打个哈哈道:“阁下未免太以狂妄,即令是肖盟主亲来,也不致于对贫道如此无礼。”

清冷声音语调突转严厉,沉喝道:“汝等擅杀本盟使者,已是罪在不赦,今又对本座如此不敬,那是死定了。”

云鹤道长长剑拨出鞘道:“一个人早晚免不了一死,生死之事,贫道并没把它放在心上。

尊驾妄自尊大,定然是怀有惊人艺业,贫道何幸,得会高人。”

司徒景冷笑道:“凭你哪配与副盟主动手。”

大步行出,挡住云鹤道长的去路。

杜君平满腔怒火,一冲而上,长剑一震,直袭司徒景胸前。

司徒景冷哼一声,挥手一掌向来剑劈去。他功力深厚,掌力极强,一股暗劲直撞了过去。

杜君平心挂师伯伤势,旨在速战速决,手腕凝功,长剑挥处,撒出一片光幕,将暗劲卸去,脚下一抬步,长剑原式不动,仍然指向对方前胸,司徒景暗中一惊,踏步挪身,往旁一闪,讵料,杜君平脚踩七星,身躯微转,剑势仍在对方前胸颤抖,司徒景再度挪身,连换了两个方位,竟仍没有摆脱这一招。

杜君平突然把剑一撤,冷冷道:“此时我若杀了你,心中定然不服,快撤出兵刃再战。”

司徒景一念轻敌,惊出一身冷汗,哪敢托大,急从腰问撤出兵刃,竟是一支粗如儿臂的判官笔。

杜君平脚踏子午,剑如朝天一柱香,左手剑决,虚搭在右手之上,满面庄容,注视着剑尖。

司徒景判官笔一顺,挪步正待进攻,忽见这个架式,不由一怔。只觉对方这个架式,玄奥莫测,似乎从任何角度进攻,都有遭受凌厉反击的可能。心中于是大为惊惧,就势往斜里移动。

云鹤道长原属剑术名家,见了这个架式,心中亦觉大为惊异,暗暗忖道:“果是士别三日,便须刮目相看,看来这孩子似已尽得剑道神髓。”

司徒景横举判官笔,绕着杜君平,足足走了三匝,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蓦地,杜君平大喝一声,举剑向司徒景攻去,但见剑芒连闪,一阵急如繁星的金铁交鸣之声过处,人影倏分。

杜君平气定神闲,抱剑屹立。司徒景面容惨厉,汗水淋漓,臂膀之上鲜血泉涌。

上官延龄既惊且怒,横着旱烟杆,急步趋前。

彩舆之内突又传出那清冷的声音道:“上官使者请退下,他用的是杜飞卿的剑法,待我来破他。”

上官延龄有自知之明,知道司徒景无能破解,自己也同样的不行,一听彩舆中人着他退下,立即撤身回到原地。

彩舆中人极其柔和地对杜君平道:“你的剑法跟谁学的?”

杜君平冷冷道:“剑招乃是先父所创,当然出自家传,这还用问吗?”

彩舆中人语调转冷,一字一字地道:“本座若然动手,你就没有命了。”

杜君平深知眼下情势险恶,彩舆中人既出大言,必有实学,心念一转之下,高声说道:

“刀剑无眼,既经动手相搏,死伤自是难免,在未动手之前,在下有一事相求。”

彩舆中人道:“如若不是过份之求,本座可以答应。”

杜君平道:“云鹤师伯身负内伤,让他先行离开此地。”

彩舆中人格格笑道:“他乃鬼头令牌下追捕之人,本不能轻易纵放,可是本座仍然破例答应你了。”

杜君平道:“如此在下便可放手和你一拚了。”

他虽是一番好意,但却大大损伤了云鹤的自尊心,浓眉一扬,厉声道:“平儿,你把师伯看成什么样人了?死生有命。师伯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杜君平大为惶恐道:“师伯,你……”

云鹤道长仰天一阵狂笑道:“师伯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来就没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难为你一片好心了。”

杜君平此刻才恍然大悟,此举实是弄巧反拙,要知武林中人大多轻生重义,云鹤道长成名多年,岂肯在此种情势下,苟全性命,听出师伯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心中大是不安。

彩舆中人突又开言道:“本座言出必践,答应之事绝不后悔,他走与不走都是一样,你放心好啦。”

杜君平心中掠起一股悲愤之气,厉声道:“闲话少说,在下恕难久等。”

就在这时,寺内突然飘出一阵琴声,其声悠扬飘忽,回扬空中,就是不谙音律之人,亦感浑身舒泰,如沐春风,场中剑拔弩张之势,竟为之一缓。

相持约有盏茶时间,彩舆中忽然传出那清冷的嗓音道:“便宜他了,走!”

彩舆随声而起,风也似的同来路退去,上官延龄、司徒景同时-怔,二人互看了一眼,默然追随彩舆之后,飞奔而去,寺内琴声随即嘎然而止。

杜君平长吁一口气,纳剑归鞘道:“他们力何无故撤走?”

云鹤道长面现惊讶,沉吟良久,慨叹一声道:“平儿,咱们该走了。”

杜君平若有所思地道:“看来他们是听了琴声才撤的,抚琴之人莫非是白眉禅师?”

云鹤道长道:“也许是的,但依师伯看来,似是另有其人。”

杜君平道:“咱们何不进去看看。”

云鹤道长摇头道:“不用了,他若是有心与咱们相见,这时便该露面了,不愿相见,进去也是枉然,走吧。”

经这一阵耽搁,日影已渐西斜,只听寺门传来白眉和尚的话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杜君平忍不住扬声问道:“刚才那阵琴声,可是禅师所奏?”

白眉和尚微微笑道:“似老衲这等愚鲁之人,哪会通晓音律,小施主你错认人啦。”

缓缓踱出寺门又道:“天色已经不早,二位何妨在此歇息一宿再走。”

杜君平目视云鹤道长道:“既然禅师一番好意,咱们就留下吧。”云鹤道长点头示意留下来。

二人再度来到客房,杜君平开门见山便道:“禅师容留我师徒在此住宿,不怕得罪神风堡吧?”

白眉和尚长眉微掀,目中精芒电射,但瞬间又恢复常态,徐徐道:“此一时彼一时,即令开罪于他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云鹤道长目光犀锐,已然看出白眉和尚乃是一位非常之人,随道:“彩舆中的那人,禅师认识吗?他似是为琴声所惊走。”

白眉和尚喟然道:“此人亦是大有来历之人,只是陷溺太深了。”

云鹤道长道:“神风堡主乃是千手神君东方玉明,听他刚才口吻,似在神风堡具有无上权威。”

白眉和尚道:“江湖纷乱迭起,凡事岂能以常理测度。”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刚才那位抚琴的高人在吗?晚辈极望能拜见。”

但听门外一阵哈哈朗笑,鱼贯进来四五个人。当先一人,峨冠缚带,正是昆仑书生马载,并肩而行的是青衫剑客尹仲秋,随后的有门徒王宗汉、李俊才。

杜君平料不到在这里遇见王李二人,起身歉然叫道:“二位兄台久违了。”

他虽曾在飘香谷见过马载和尹仲秋,那是暗中所见,照说并不认识。

可是事情怪得很,妙手书生却抢先拱手哈哈笑道:“杜世兄技艺高超,神出鬼没,兄弟佩服之至。”

杜君平怔了怔道:“前辈夸奖了,微末之技,哪算得了什么。”

妙手书生又对云鹤道长拱手道:“道长也来了这里?”

云鹤道长稽首还礼道:“一言难尽,请坐。”

几人落坐后,妙手书生目视杜君平道:“杜世兄那天是如何冲出神风堡的?”

杜君平愕然一怔,不便说出千手神君留在石室之事,含糊其辞道:“说来实是侥幸得很。”

妙手书生喟叹一声道:“我等一时不察,俱都陷入机关埋伏之内,不想千手神君突又改变上意,把失陷在神风堡的江湖同道,又都释放出来。”

杜君平道:“实则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尹仲秋突然插言问道:“杜世兄怎知他有苦衷?”

杜君平道:“详情晚辈也不明白,只觉神风堡的主宰,并非千手神君。”

尹仲秋喟然叹道:“南毒西怪俱都在神风堡出现,这证明神风堡是藏龙卧虎之地,今非昔比了。”

妙手书生哼了一声道:“岂只是南毒西怪,北妖东魔也已成了天地盟的人。”

云鹤道长朗声笑道:“好啊,鬼魅魍魑,牛鬼蛇神俱都入盟,当真是天地之大,无所不包。”

妙手书生接道:“由此看来,天地盟内分子已是皂白不分,九九会期,不知会搅成一个什么模样,兄弟还得即时赶回山去,将此事面禀掌门师兄,早作准备。”

半天都没有作声的白眉和尚,徐徐开言道:“老衲遁迹空门,指望从此青灯黄卷,皈依我佛,消除一身罪孽,万想不到是非之来竟至身不由主……”喟叹一声又道:“武林同道为求平息纷争,予江湖留存一份公道,发起组织天地之盟,原以为从此可以相安无事,怎料祸患竟发生于天地盟中,实是可叹。”

尹仲秋慷慨言道:“禅师不用发那无病呻吟,尹某深信公道自在人心,尹某只要留得三寸气在,决不坐令邪魔猖獗,鬼魅横行。”

马载朗声笑道:“兄弟与尹兄可谓难兄难弟,不论情势发展如何,马某定必与他周旋到底。”

两人言词激烈,慷慨陈词,使在座之人深受感染,云鹤道长霍地站起身来接道:“九九会期眼看就到,事不宜迟,二位果有救世之心,贫道愿附骥尾。”

马载接道:“话虽如此,但蛇无头不行,仍该有个主持大局之人。”

尹仲秋沉忖有顷,抬起目光四座一扫道:“武当乃是名门大派,云霄道长比番来到神风堡,原就有意与盟主商谈,何不就推举他出面,不知诸兄意下如何?”

马载、云鹤齐声道:“尹兄所言极是。”

尹仲秋目光转向杜君平道:“杜世兄意下如何?”

杜君平因在座均属长者,他原是极其尊重长者之人,是以半晌没有开言,尹仲秋此刻针对他问话,不能不表示意见,当下欠身道:“晚辈末学后进,哪有说话的份儿。”想了想又道:“晚辈须向一位长辈请示权宜,恐怕不能随各位前辈行动。诸位若有所决定,晚辈无不遵从。”

云鹤道长知他另有前辈暗中策划,唯恐他轻率吐露,忙接话道:“他去与不去,都无紧要了。”

尹仲秋正色道:“话不是如此说,杜世兄乃是杜大侠的后人,此番天地盟传出鬼头令牌,亦是因他而起,九九之会,哪能少得了他。”

云鹤道长道:“贫道并非指的九九会期,而是说武当之行他用不着去。”

尹仲秋朗声笑道:“道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番七派之人前去神风堡,路过松林竟遭两怪暗算,若不是杜世兄及时赶到,只怕都要遭受毒手,他可说是云霄道长与兄弟的救命恩人呢。”

杜君平心中睹暗奇异,忖道:“这些时日我明明在神风堡地室之内,何曾见着西怪,莫非他们认错他人?”

马载接着尹仲秋的话头道:“因为武当、少林两派,均属当年选拔盟主作证之人,杜大侠乃是盟主候选之一,现今既死得不明不白,杜世兄定然有权请他们出面查究。”

云鹤道长道:“二位的意思贫道明白了,这事你我均不可代他致意,等他事完再去也是一样。”

尹仲秋与马载遂不再坚持,立起身道:“事不宜迟,何妨此刻就起程。”

云鹤道长道:“二位既都认定时机迫促,贫道岂敢有误。”

立起身来对杜君平道:“你就在此留宿一宵吧,师伯须连夜去武当谒见云霄道长。”

杜君平颇为不安地道:“师伯的伤势未痊,怎能连夜赶路?”

云鹤道长道:“不用担心我了,师伯还能挺得住。”

尹仲秋见云鹤道长已然起身,遂对王宗汉道:“你不用去武当了,可与俊才伴着杜公子留在这里吧。”

王宗汉、李俊才与杜君平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可是彼此惺惺相惜,情谊十分深厚,见面本有许多话要说,只因长辈在座,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今见师父吩咐他们陪伴杜君平,心中甚是欣喜,躬身答道:“弟子遵命。”

尹仲秋吩咐已毕,三人同对白眉和尚拱手道别,一齐行出门外,径自出寺而去。

白眉和尚起身道:“老衲该做晚课了,你们三人谈谈吧。”

起身也行出了客房。

李俊才憋了许久没有说话,此刻才行轻松起来,摇着纸扇哈哈笑道:“前番在九洲镖行,沾了杜兄不少的光,若不是那魔女暗中照顾,我二人恐怕要栽在九洲镖行。”

杜君平脸上一热道:“李兄不要取笑。”

王宗汉正容道:“此事确是实情,并非俊才弟取笑。”

杜君平道:“此女心地倒也不坏,可惜自幼生长在魔窟,陷溺太深了。”

王宗汉道:“她对杜兄可是一片真情。”

杜君平若有所感地道:“她错用工夫了。”

王宗汉知道这话确是事实,话题一转道:“杜兄此后作何打算?”

杜君平道:“小弟明天便得起程赶去飘香谷。”

王宗汉深眉一皱道:“飘香谷向例不容男子擅入,家师着我二人陪伴杜兄,如杜兄入谷,我等怎么办?”

杜君平想了想道:“此事无庸顾虑,二位不是外人,小弟可以向阮姑娘说明。”

王宗汉道:“阮姑娘是谁,她能做得了主?”

杜君平道:“她乃谢前辈的首徒,名叫阮玲,如今可以说是谷主了。”

李俊才突然插言问道:“杜兄果真明天便要起程?”

杜君平点头道:“阮站娘已和小弟约好,恐怕到时还有几位前辈要来,小弟如何不去?”

李俊才似是十分扫兴,沉忖有顷,说道:“小弟的意思,希望杜兄晚两天再起程。”

杜君平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态,知道定有原因,随道:“如果李兄果真有事,小弟可以考虑留下两天,事完再连夜赶去。”

李俊才微微一笑道:“事情倒不十分要紧,小弟说出来大家再作商量。”

见二人都没有出声,继续说道:“小弟此番与家师同时陷入神风堡,经几天的仔细观察,觉得主宰神风堡的,并非是千手神君。”

杜君平笑道:“此事不足为怪,神风堡既系天地盟的行坛,主宰之人当然是盟主了。”

李俊才摇头道:“并非盟主,而是另有其人。”

杜君平突然想起彩舆之事,点头道:“我知道了,此人乃是一女流,莫非就是千手神君的夫人?”

李俊才恍然大悟道:“是了,此人纵然不是千手神君的夫人,也必是他最为亲密的人。”

杜君平素知他料事如神,当下点头道:“小弟亦已觉出,神风堡似乎笼罩了一层神秘色彩,千手神君虽是一堡之主,许多事情他也作不了主。”顿一顿又道:“就以午间所见那乘彩舆来说,她自称天地盟的副盟主,而且随待之人,又是上官延龄与司徒景,那证明此人已取代了千手神君的地位,不然岂然自称副盟主?”

王宗汉朗声一笑道:“杜兄如若有意,咱们不妨暗中去神风堡探看一番。”

杜君平把所经之事,细细思忖了一番,忽然觉出千手神君的处境,甚是危殆,他与阮玲在神风堡地室三月,得千手神君之指点极多,同时也瞧出千手神君似乎武功已失,指点武功之时,步履身法,均不似身具上乘内功之人,当时阮玲便曾提到这点,如今把各事加以连串,果觉可虑之处极多,暗忖:“莫非千手神君也和红脸老人一样,遭了人家的暗算?”

他一味沉吟不语,王宗汉误以为他有所顾虑,随道:“如若杜兄对神风堡之行,感到不妥,咱们可以作罢。”

杜君平摇头道:“王兄错全我的意思了,只因小弟忽然觉出千手神君情势堪危,咱们得设法助他才是。”轻喟一声又道:“实不相瞒,说起来千手神君对小弟还有恩呢!”

李俊才沉吟有顷道:“依小弟的看法,不去神风堡也行,咱们可以来一个守株待免之法。”

王宗汉道:“何谓守株待兔之法?”

李俊才立起身来道:“刚才那乘彩舆来到,目的在追查解救云鹤道长之人,可是却被那琴声惊走,由这件事,咱们可以看出:第一,对方必然极其看重救出云鹤道长之事,是以亲自前来追查。第二,那抚琴之人,武功必有令彩舆中人畏惧之处,不然她不会轻易撤走……”

杜君平接道:“是以李兄认定她决不肯就此罢休,必会多带高手前来。”

李俊才点头道:“最低限度也得来查看一番这寺的住持是何许人物。”

王宗汉乃是极重道义之人,忍不住道:“这样说来,老禅师岂不是有了麻烦?”

李俊才迈开脚步,在室内踱了两圈道:“是以小弟想到与其去神风堡涉险,不如就在寺内以逸待劳了。”

杜君平朗声一笑道:“敝师伯已然离去,小弟再无顾虑,可以放手与她一拚了。”

李俊才道:“此一战意义极深,咱们可以借此得知对方首脑人物究竟是谁,说不定对九九会期有裨益呢。”

杜君平道;“李兄所言极是,咱们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白眉掸师?”

李俊才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小弟已然觉出,此位老禅师定然是位非常人物。”

三人堪堪商量好,寺院之内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杜君平哼了一声道:“果然不出李兄所料。”

王宗汉卟的把灯熄灭道:“咱们出去看看。”

李俊才身形一跃,穿出帘外,杜君平紧接着行出。

这座寺院规模甚小,一眼便可看清寺院情况,只见白眉和尚正与一位绛衣丽人对面立于禅房外小院落内,杜君平心头一动,忖道:“此人莫非就是彩舆中人?”

绛衣丽人似已觉察有人行来,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突然一飘身趋近杜君平道:“原来你还没有走。”

杜君平沉声答道:“不错,夫人可是彩舆中人?”

举目对她细看,仿佛竟似飘香谷内传他飘香步法之人,心中不由大为震骇。

绛衣丽人微微笑道:“你是非不分,只知盲目听人指使,这样岂不是太以危险?”

杜君平不以为然道;“在下年青识浅,听从父执长者之言,那也是极其寻常之事,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绛衣丽人格格笑道:“杜飞卿名满江湖,相识满天下,凡有一面之交者,都可自称是父执,你岂不是每个人的话都要听了?”

杜君平道:“这就要看他的为人与用心如何了?”

绛衣丽人笑道:“你又凭什么来衡量人家的用心是好是坏呢?”

杜君平剑眉一扬道:“在下心中自有分寸,用不着夫人你来操心。”

绛衣丽人微微一笑道:“你的事情本座自然犯不着管。不过……”突然笑容一敛,冷冷道:“听说你要在九九会期与本盟的盟主作一了断?”

杜君平道:“不错,在下并不否认这件事。”

绛衣丽人突然一阵格格大笑道:“你们打算与天地盟为敌,不啻螳臂挡车,简直令人可笑已极。”

杜君平脸上一片严肃,徐徐道:“在下只是行所当行,成败得失那是另一回事。”

李俊才突然跨前两步,拱手问道:“请问夫人可是神风堡的东方夫人?”

绛衣丽人瞥了他一眼道:“不错,本座正是神风堡夫人,你问这干什么?”

李俊才机智绝伦,极工心计,深深一躬身道:“原来果是东方夫人,晚辈这厢有礼。”

挺直身子又道:“不知东方前辈近日可好?”

绛衣丽人冷笑道:“你不用绕弯打听东方玉明之事,我可告诉你,他已离开神风堡了。”

李俊才暗忖:“果然不出所料。”

表面却不动声色道:“是奉盟主派遣?”

绛衣丽人似是对他极为轻蔑,侧过脸来竟不加理睬。

杜君平由她的表情中,意识到神风堡果已发生了变故,忍不住接话道:“东方前辈果然进入江湖了?”

绛衣丽人冷笑道:“你们好像对他都极其关怀似的,这倒是一件奇事呢。”

李俊才道:“东方堡主乃是武林前辈,晚辈们素所景仰,随口问问那也是极其寻常之事。”

绛衣丽人冷冷道:“你们的用心无非想知道神风堡究竟是谁在发号施令,本座可以明对你们说,神风堡所有之事,均由本座作主。”

白眉和尚见三个年青人,你一言我一语,深恐将她触怒,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外面已然下霜,夫人请进禅房奉茶。”

绛衣丽人瞪了他一眼道:“没有你的事,与我离远点。”

白眉和尚连番受她斥责,脸上竟然毫无愠色,合掌当胸,缓缓迟到一旁。

绛衣丽人对着杜君平一笑道:“传闻你已尽得杜飞卿剑术真传,今晚本座到要好好考验考验你。”

杜君平俊眉一扬朗声道:“夫人如若有兴,在下当得奉陪。”

王宗汉倏然亮出双笔,趋前两步道:“在下王宗汉,意欲先行见识一下夫人的绝学。”

绛衣丽人冷哼一声道;“谁要你来多嘴,站到一边去。”

王宗汉怒道:“在下因你是前辈,是以敬重你三分,怎的说话如此没有分寸。”

绛衣丽人突然展颜一笑,轻移莲步,缓缓趋身而上,李俊才细心察看,只觉她行走看似缓慢,实际很快,话才出口,王宗汉已闷哼一声,踉跄连退两步,顿时面容大变。

杜君平大吃-惊,疚步上前扶住道:“王兄怎样了?”

王宗汉蓦地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苦笑摇头道:“小弟一时不察,被她震伤了内腑。”

杜君平心中大为懔骇,刚才明明见她缓慢趋身,轻轻拂袖,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手法伤人。

只听绛衣丽人冷冷道:“他已中了我的绛袖飞霜,一月之内已无法与人动手。”

杜君平怒道:“想不到你竟这般心狠手辣。”

绛衣丽人微微笑道:“我已手下留情,不然他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杜君平只觉一股愤慨之气直冲上来,呛啷长剑出鞘,摆开了一个架式,他知若用拳掌功夫,那是无法与她抗衡。

李俊才一向料事如神,原以为合三人之力,足可应付,哪料她的武功,竟高出想像之外,一举手之间,便伤了王宗汉,心中大为懔骇,知道眼下局面,已处在有败无胜之劣势,除非杜君平的武功能出奇迹,他一面护持王宗汉疗伤,暗中却在忖思对策。

此时杜君平与绛衣丽人已呈剑拔弩张之势。杜君平暗中将真气提聚,举剑齐眉,缓缓平伸而出。

绛衣丽人见他运剑的神态,诚诚敬敬,毫无悲愤之容,赞许地点了点头,脚下一飘,倏忽到了随身后,拂袖向他玉枕穴上点去。

可是,杜君平的剑招看似平实缓慢,实际神妙快速异常,但听嘶嘶一阵剑啸,平伸出去的长剑,忽地矫矢而起,幻出一片耀眼精芒,将门户封住。

绛衣丽人吃地一笑,步祛展开,有若一团飞絮,随着流转的剑式飘浮,杜君平虽将剑势,一招一式,缓缓向外扩展,竟无法沾着她的一片衣角。

杜君平在地室之中,与阮玲练了三月,艺业大进,他一面全心全力,将招式施展,一面暗察绛衣丽人的身法路数,只觉她飘浮如絮的身法,竟有许多类似飘香步法,心里突然一动。

他乃熟诸飘香步法之人,自然识得其中变化,清啸一声,招式突变,展开杜门的家传剑法,疾攻而上。

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十二回 闭关墓穴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三回 官道劫镖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十一回 真假难辨第十二回 闭关墓穴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二十二回 燕山老人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九回 绛衣丽人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二十九回 上官女侠第十一回 真假难辨第十一回 真假难辨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三回 官道劫镖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二十一回 误陷险境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二回 魔女宫主第九回 绛衣丽人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二十五回 泰山古寺第十八回 智破魔影第二十一回 误陷险境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二十回 秦淮河畔第二十九回 上官女侠第六回 神风堡主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二十八回 栖霞道长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十六回 锦衣公子第二十一回 误陷险境第十六回 锦衣公子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回 秦淮河畔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二十四回 夺命罗刹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九回 绛衣丽人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四回 夺命罗刹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二十二回 燕山老人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十六回 锦衣公子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三回 官道劫镖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二十四回 夺命罗刹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六回 神风堡主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十二回 闭关墓穴第二十五回 泰山古寺第二十二回 燕山老人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十八回 智破魔影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三十回 中岳庙会第五回 神秘总坛
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十二回 闭关墓穴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三回 官道劫镖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十一回 真假难辨第十二回 闭关墓穴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二十二回 燕山老人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九回 绛衣丽人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二十九回 上官女侠第十一回 真假难辨第十一回 真假难辨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三回 官道劫镖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二十一回 误陷险境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二回 魔女宫主第九回 绛衣丽人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二十五回 泰山古寺第十八回 智破魔影第二十一回 误陷险境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二十回 秦淮河畔第二十九回 上官女侠第六回 神风堡主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二十八回 栖霞道长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十六回 锦衣公子第二十一回 误陷险境第十六回 锦衣公子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回 秦淮河畔第十回 索隐山庄第二十七回 截获金凤第二十四回 夺命罗刹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九回 绛衣丽人第十五回 神通丐帮第二十四回 夺命罗刹第十九回 修罗岛主第二十二回 燕山老人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十六回 锦衣公子第八回 毒蝎娘子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十三回 阴风老怪第三回 官道劫镖第七回 红衣女郎第二十四回 夺命罗刹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六回 神风堡主第十七回 云梦山人第一回 飘香谷主第十二回 闭关墓穴第二十五回 泰山古寺第二十二回 燕山老人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十四回 北妖蛇娘第十八回 智破魔影第二十三回 巧遇药王第三十回 中岳庙会第五回 神秘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