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平一伏身将他背起,飞奔至寺院,先行将云鹤道长放在神前蒲团之上,轻声说道:
“弟子到后面看看有没有人。”
说着立起身来,见一位髯眉皆白的老和尚,正立在神座之前。不由暗中骇然,当下抱拳道:“敝师伯身负重伤,欲借宝刹歇息一宿,求大师父行个方便。”
老和尚低声念佛道:“本寺十分狭小,有间客房已有人借住。这位道长既是有病,请到贫僧禅房来吧。”
杜君平遂把云鹤道长背起,随着老和尚进入掸房,将他放置卧榻之上。云鹤道长此刻神智已恢复清朗,徐徐言道:“平儿,师伯只怕不行了。”
杜君平悲戚地道:“师伯感到伤势如何?”
云鹤道长摇头道:“真气涣散,胸间憋闷异常。”轻叹一声又道:“趁师伯神智尚情,我把一年来的经历先向你说一说,以后也好向你掌门师伯禀报……”突起一阵剧烈咳嗽,使他无法再说下去。
杜君平突感一阵悲愤涌上心头,热泪夺眶而出。
云鹤道长咳嗽了一阵,复又道:“你也不要难过,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一个练武之人,既已卷入江湖是非漩祸,死伤在所难免……”,喟叹一声接道:“师伯决心插手这场是非,早已经把生死置诸度外,抱憾的是未能全始全终,唉……”他似力气已然用尽,又复剧烈咳嗽起来。
杜君平急得双手连搓,突然心里一动,一掌按在云鹤道长的命门之上,奋起一口丹口之气,源源输入他体内。轻声道:“师伯请提气试试,弟子助你行功。”
云鹤道长只觉一股巨大暖流,循着经脉直冲入体内。心中大感惊异。忖道:“一年不见,他进境竟如此之快,真是不可思议。”
当下不敢怠慢,也试着提气行功,跟着那股暖流运转。果然一股真元之气,复又纳回丹田。
杜君平禀性虽强,究竟修为不够,一顿饭的工夫,已累得满头大汗。
云鹤道长缓缓把眼睁开道:“平儿,歇息一会吧,我已不碍事了。”
杜君平收回手掌,深长吸了一口气,欢愉地道:“师伯的伤势好了?”
云鹤道长点了点头道:“师伯已能提气行功了。”
他知杜君平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若知他伤势并未全好,势必不惜耗损真元,全力为他疗伤。
他嘴里说着话,暗中细察杜君平的气色,只觉他神光内敛,神采奕奕,并未因真元耗损而现疲惫之容,不禁暗暗惊奇。
云鹤道长乃是久走江湖,阅历丰富之人,突然想起刚才带他们进来的老和尚,还未和他交谈一语,这种喧宾夺主之举,在人情上说不过去。于是忍下心中要说的话,举目看去。只见那老和尚垂目闭睛,正自静坐一旁入定,遂道:“平儿,咱们到外面去吧,怎可久呆禅房,搅扰老禅师的清修。”
老和尚突然双目睁开,口宣佛号道:“道长伤势未好,尽管歇着吧,老衲已着人去收捡屋子了。”
云鹤道长跳下榻来,稽首称谢道:“老禅师菩萨心肠,贫道感激不尽。我们还是到客房去吧。”举步行出禅房。
杜君平紧随云鹤道长之后,也步出了禅房,经察他的步履,已较前稳健多了,心头顿感一宽。
云鹤道长含笑信步跨入客房,转脸对杜君平道:“师伯真气已能提聚,今晚歇息一宿,明天就可赶路了。”
杜君平道:“师伯如果没有急事,多歇息几天也行,反正多付香资给他们就是了。”
云鹤道长将竹帘放下,深吁一口气道:“自你离开华山后,师伯也跟着进入江湖,凡与本派有往来的门派,师伯都曾去拜望过,原意是邀约几位掌门人,面见盟主,化解这场纠纷,不想竟因此触怒了天地盟,唉……”
杜君平接口问道:“师伯这番被擒,果是肖铮主使?”
云鹤道长深深叹口气道:“不是他还有谁?此人外貌忠信,内藏奸诈,确是大出武林同道意料之外。”
杜君平道:“此人与先父并称乾坤双绝,果如传闻所说,那是连先父也蒙羞了。”
云鹤道长仰面沉吟了一会道:“天地盟发起之时,盟主一职,各派均寄望于乾坤双绝,而乾坤双绝又存退让之心,唯恐一旦比武,势必有伤和气,弄不巧两败俱伤。之后传闻二人似有默契,应任盟主者,应放弃所倾慕的美人,成立之日,肖铮果然顺利登上盟主宝座,而令尊却突然失踪……”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传言的美人可是飘香谷主?”
云鹤道长点了点头。
杜君平又道:“这事绝对不确,想那飘香谷,乃是一派宗师,纵然与肖铮或是先父情谊深厚,若然闻知此事,定必一怒绝袂而去。”
随把自己离开华山派后,所有的遭遇和经过,详说了一遍。
云鹤道长极为留神地听着,直到他把话说完,才行插言道:“那位红脸老人可曾对你说出姓名?”
杜君平摇头道:“弟子不仅不知他的姓名,直到现在再没有见他老人家的面呢。”
云鹤道长听后,立时陷人一片沉思。半晌方郑重地嘱咐道:“此事不可对人谈起,师伯此刻已有些明白了。”
杜君平心中也略略明白了一点,于是话题一转道:“师伯意欲邀约各派掌门人,面见盟主,那是一定知道天地盟的总坛在哪里了?”
云鹤道长道:“师伯也曾到处打听,可是并无一人确知总坛在哪里,不过今年九九,乃是天地盟的会期,到期他若是不召集各盟各派聚会,以后就难于号令群雄了。”
杜君平道:“天地盟创立之始,东魔与南毒可曾加盟?”
云鹤道长道:“堂堂武林正宗门派,岂屑与邪魔外道为伍,这还用问吗?”
杜君平道:“可是他们都已加盟了,而且东魔厉阴平还是四大副盟主之一呢。”
云鹤道长大吃-惊道:“岂有此理,肖铮盟主果真会这般倒行逆施?”
杜君平道:“这事千真万确,因此弟子怀疑盟主的大权已然旁落,允许这批邪魔加盟,或有不得已的苦衷。”
云鹤道长点头叹道:“当年的四大副盟上杜飞卿、谢紫云、东方玉明以及东海修罗王郭德就是一时之选,令尊失踪后,副盟缺一人,不知是谁应先,现谢紫云又仙去,按照盟规,今年仍该补选一人才对。今既不惜破坏盟规,任意独断专行,那是不把各派看在眼里了。”
杜君平俊眉掀动,星目闪射精芒,激动地道:“弟子不信江湖许多门派,竟无法铲除几个邪魔外道。”
云鹤道长慨乎言道:“话虽不错,可是各派具有远见的又有几人?平日大都各扫门前雪,不愿过问江湖之事,而且多少还存有门户之见,似此情形,焉得不令那般邪魔猖獗横行?”
杜君平接道:“此刻如若有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登高一呼,揭穿天地盟的阴谋,能不能令各派觉醒?”
云鹤道长道:“除非此人的声望,高出乾坤双绝之上。”
杜君平想了想突然问道:“师伯去过少林没有?”
云鹤道长摇头道:“少林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又非天地盟的盟友,去了也是枉费唇舌。”
杜君平道:“此刻情势却又不同,据说少林掌门人灵空上人失踪了。”
云鹤道长骇然惊道:“这事当真?”
杜君平压低嗓音道:“是少林僧人亲口对弟子说的,想来不会假。”
云鹤道长长叹一声道:“这一来纠纷更多了,说不定此事也是天地盟所为呢。”两人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杜君平深深叹息道:“因弟子之事,致令师伯身受其害,实使弟子心中难安。弟子准备伴送师伯回华山后,立即赶去飘香谷,我想那位老人家.他既已插手过问此事,一定胸有成竹……”
不待杜君平说完,云鹤道长已霍地立起身来,朗声一笑道:“平儿,你太以小看师伯了。
我就不信天地盟能够一网打尽武林中人,师伯但能留得三寸气在,我就和他周旋到底,平儿你尽管上路,师伯自有道理。”
杜君平接道:“师伯身负重伤,叫平儿如何放心得下?”
云鹤道长浓眉一掀,厉声道:“这点伤势要不了师伯的命,你放心好啦。”
杜君平正自难于委决之时,突地,门外传来一声宏亮的佛号,白眉和尚掀帘缓缓走了进来。
云鹤道长起身稽首:“老禅师请坐。”
白眉和尚合十道:“道长不必客气。”
复又面对杜君平徐徐言道:“老衲想向小施主打听一个人。”
杜君平敛容道:“老禅师打听什么人?在下知无不言。”
白眉和尚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就是那位有神剑之誉的杜飞卿杜大侠。”
杜君平全身一震,起身肃然道:“那是先父。”
白眉和尚点头道:“如此说来,老衲的眼并未昏花。”
云鹤道长插言问道:“老禅师认得杜大侠?”
白眉和尚喟叹一声道:“神交已久……”略顿一顿又道:“适才见这位小施主的面庞酷似杜大侠,是以冒问一声,想不到果是他的后人。”
杜君平躬身道:“原来老禅师乃是先父的好友,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白眉和尚微微颔首道:“不用客气。”目光转向云鹤道长一瞥,复又道:“二位是从神风堡来的?”
云鹤道长诧异道:“老禅师从何得知?”
白眉和尚笑了笑道:“似此穷乡僻壤,如不是从神风堡来,怎会无故来到这里?”
杜君平暗暗点头,忖道:“看来他表面虽是修为,暗中并未与江湖人物断绝来往。”
白眉和尚似已觉察他的心意,喟然叹道:“老衲身入空门,原该六根清净,不应牵涉江湖血腥之事,但近日来往的江湖人,常来本寺借宿,有时竟至身不由主……”
云鹤道长突然插言道:“老禅师的法讳如何称呼?”
白眉和尚口宣佛号道:“老衲乃是野孤禅,如若道长必欲称呼,那就以长眉为号吧。”
云鹤道长江湖阅历虽丰,却想不出禅门中有这么一位人物。心知他是推托之词,但势又不便再追问。
白眉和尚望了望窗外天色道:“老衲不留二位了,若趁此刻起程,前面还能赶上宿处。”
杜君平面现难色道:“敝师伯伤势未痊愈,意欲留一宿再走,务请老禅师方便。”
白眉和尚叹道:“出家人原应与人方便,只是留下两位确有许多不便,两位还是早点上路吧。”
云鹤道长立起身来道:“平儿,咱们走吧,倘若因为咱们留宿在此,为老禅师招来麻烦,那可是罪孽深重了。”
杜君平迟疑道:“师伯的伤势……”
云鹤道长朗声笑道:“只要不与人动手,走几天路还难不着师伯。”言罢大步行出客房。
杜君平朝白眉和尚拱手道:“谢老禅款待,晚辈告辞。”
白眉和尚深长一叹,又暗自摇了摇头。
杜君平大步追上云鹤道长道:“老禅师或有难言之隐,咱们倒也不能怪他。”
云鹤道长道:“这寺离神风堡甚近,留此疗伤原就不妥,此刻起程,还可赶出三五十里。”
两人堪堪行出寺门,一乘彩舆已飞奔至寺前停下。杜君平以为是进香来的女眷,是以并未在意,云鹤道长却是暗暗吃惊,因这乘彩舆来得十分蹊跷,护侍彩舆两旁的,竟是声名极其响亮的一方雄主,河东牧叟上官廷龄,虎面铁胆司徒景。今既随侍彩舆之侧,乘坐彩舆之人,地位之尊可想而知。
上官廷龄瞥见杜君平,似是大出意外,愕然一惊道:“咦!这小子竟还活着?”
杜君平与他见过数面,自然也认识,可不知他说话是指的什么。冷笑一声,昂头挺胸,大步前行。
云鹤道长内伤未复,自然不愿多事,只作不见,低头疾行。
突地,司徒景一声震喝道:“站住。”
杜君平霍地回过头来,双目神光炯炯,逼视着司徒景道:“在下之事已了,你唤我则甚?”
司徒景哼了一声道:“兄弟现在代副盟主传令,着你即速回神风堡。”
杜君平冷冷道:“在下无门无派,没有听命天地盟的必要,免了吧。”
司徒景把脸一沉道:“不论有无门派,你是非去不可。”
杜君平摇头道:“转告东方前辈,在下不能应命。”
他知神风堡情形十分复杂,司徒景所传之命,决非千手神君本人的意思,是以一口回绝。
司徒景突然面对云鹤道长道:“华山派乃是加盟门派,道兄怎能违拗天地盟之命,该当何罪?”
云鹤道长道:“杜君平已经不是华山派的弟子了,去与不去,他自已有权决定,贫道不能强迫他前去。”
司徒景冷冷道:“他的事暂且不谈,道兄擅杀天地盟使者,那是眼里已没有天地盟了?”
云鹤道长闻言只觉一股忿怒之气,直涌上来,浓眉一扬,厉声道:“贫道正要请教司徒兄,我乃一派长老,纵有不是之处,应依照盟规处治,不当用此卑污手段,将我暗中解送神风堡。”
上官延龄哼了一声,霍地从腰间把旱烟袋撤出。
杜君平挺身挡在云鹤道长身前道:“二位果要见个真章,在下奉陪。”
他知眼下情势决难善了,唯恐师伯动手牵动内伤,是以抢在前面。
突然彩舆之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二位使者暂退,待我来问他。”
上官延龄与司徒景聆听之下,双双两下一闪,垂手侍立一旁。
清冷声音徐徐问道:“杜君平,解送云鹤的本盟使者可是你杀的?”
杜君平大声道:“是又怎样?”
清声音突转柔和道:“你很有骨气,但我知不是你杀的。”
杜君平颇为不耐道:“我已说过是我杀的,不用再问了。”
云鹤道长倏然插言道:“舆内是哪位高人?”
清冷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不配问。”
云鹤道长在江湖之上,地位仅稍次于掌门人,闻言仰面打个哈哈道:“阁下未免太以狂妄,即令是肖盟主亲来,也不致于对贫道如此无礼。”
清冷声音语调突转严厉,沉喝道:“汝等擅杀本盟使者,已是罪在不赦,今又对本座如此不敬,那是死定了。”
云鹤道长长剑拨出鞘道:“一个人早晚免不了一死,生死之事,贫道并没把它放在心上。
尊驾妄自尊大,定然是怀有惊人艺业,贫道何幸,得会高人。”
司徒景冷笑道:“凭你哪配与副盟主动手。”
大步行出,挡住云鹤道长的去路。
杜君平满腔怒火,一冲而上,长剑一震,直袭司徒景胸前。
司徒景冷哼一声,挥手一掌向来剑劈去。他功力深厚,掌力极强,一股暗劲直撞了过去。
杜君平心挂师伯伤势,旨在速战速决,手腕凝功,长剑挥处,撒出一片光幕,将暗劲卸去,脚下一抬步,长剑原式不动,仍然指向对方前胸,司徒景暗中一惊,踏步挪身,往旁一闪,讵料,杜君平脚踩七星,身躯微转,剑势仍在对方前胸颤抖,司徒景再度挪身,连换了两个方位,竟仍没有摆脱这一招。
杜君平突然把剑一撤,冷冷道:“此时我若杀了你,心中定然不服,快撤出兵刃再战。”
司徒景一念轻敌,惊出一身冷汗,哪敢托大,急从腰问撤出兵刃,竟是一支粗如儿臂的判官笔。
杜君平脚踏子午,剑如朝天一柱香,左手剑决,虚搭在右手之上,满面庄容,注视着剑尖。
司徒景判官笔一顺,挪步正待进攻,忽见这个架式,不由一怔。只觉对方这个架式,玄奥莫测,似乎从任何角度进攻,都有遭受凌厉反击的可能。心中于是大为惊惧,就势往斜里移动。
云鹤道长原属剑术名家,见了这个架式,心中亦觉大为惊异,暗暗忖道:“果是士别三日,便须刮目相看,看来这孩子似已尽得剑道神髓。”
司徒景横举判官笔,绕着杜君平,足足走了三匝,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蓦地,杜君平大喝一声,举剑向司徒景攻去,但见剑芒连闪,一阵急如繁星的金铁交鸣之声过处,人影倏分。
杜君平气定神闲,抱剑屹立。司徒景面容惨厉,汗水淋漓,臂膀之上鲜血泉涌。
上官延龄既惊且怒,横着旱烟杆,急步趋前。
彩舆之内突又传出那清冷的声音道:“上官使者请退下,他用的是杜飞卿的剑法,待我来破他。”
上官延龄有自知之明,知道司徒景无能破解,自己也同样的不行,一听彩舆中人着他退下,立即撤身回到原地。
彩舆中人极其柔和地对杜君平道:“你的剑法跟谁学的?”
杜君平冷冷道:“剑招乃是先父所创,当然出自家传,这还用问吗?”
彩舆中人语调转冷,一字一字地道:“本座若然动手,你就没有命了。”
杜君平深知眼下情势险恶,彩舆中人既出大言,必有实学,心念一转之下,高声说道:
“刀剑无眼,既经动手相搏,死伤自是难免,在未动手之前,在下有一事相求。”
彩舆中人道:“如若不是过份之求,本座可以答应。”
杜君平道:“云鹤师伯身负内伤,让他先行离开此地。”
彩舆中人格格笑道:“他乃鬼头令牌下追捕之人,本不能轻易纵放,可是本座仍然破例答应你了。”
杜君平道:“如此在下便可放手和你一拚了。”
他虽是一番好意,但却大大损伤了云鹤的自尊心,浓眉一扬,厉声道:“平儿,你把师伯看成什么样人了?死生有命。师伯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杜君平大为惶恐道:“师伯,你……”
云鹤道长仰天一阵狂笑道:“师伯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来就没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难为你一片好心了。”
杜君平此刻才恍然大悟,此举实是弄巧反拙,要知武林中人大多轻生重义,云鹤道长成名多年,岂肯在此种情势下,苟全性命,听出师伯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心中大是不安。
彩舆中人突又开言道:“本座言出必践,答应之事绝不后悔,他走与不走都是一样,你放心好啦。”
杜君平心中掠起一股悲愤之气,厉声道:“闲话少说,在下恕难久等。”
就在这时,寺内突然飘出一阵琴声,其声悠扬飘忽,回扬空中,就是不谙音律之人,亦感浑身舒泰,如沐春风,场中剑拔弩张之势,竟为之一缓。
相持约有盏茶时间,彩舆中忽然传出那清冷的嗓音道:“便宜他了,走!”
彩舆随声而起,风也似的同来路退去,上官延龄、司徒景同时-怔,二人互看了一眼,默然追随彩舆之后,飞奔而去,寺内琴声随即嘎然而止。
杜君平长吁一口气,纳剑归鞘道:“他们力何无故撤走?”
云鹤道长面现惊讶,沉吟良久,慨叹一声道:“平儿,咱们该走了。”
杜君平若有所思地道:“看来他们是听了琴声才撤的,抚琴之人莫非是白眉禅师?”
云鹤道长道:“也许是的,但依师伯看来,似是另有其人。”
杜君平道:“咱们何不进去看看。”
云鹤道长摇头道:“不用了,他若是有心与咱们相见,这时便该露面了,不愿相见,进去也是枉然,走吧。”
经这一阵耽搁,日影已渐西斜,只听寺门传来白眉和尚的话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杜君平忍不住扬声问道:“刚才那阵琴声,可是禅师所奏?”
白眉和尚微微笑道:“似老衲这等愚鲁之人,哪会通晓音律,小施主你错认人啦。”
缓缓踱出寺门又道:“天色已经不早,二位何妨在此歇息一宿再走。”
杜君平目视云鹤道长道:“既然禅师一番好意,咱们就留下吧。”云鹤道长点头示意留下来。
二人再度来到客房,杜君平开门见山便道:“禅师容留我师徒在此住宿,不怕得罪神风堡吧?”
白眉和尚长眉微掀,目中精芒电射,但瞬间又恢复常态,徐徐道:“此一时彼一时,即令开罪于他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云鹤道长目光犀锐,已然看出白眉和尚乃是一位非常之人,随道:“彩舆中的那人,禅师认识吗?他似是为琴声所惊走。”
白眉和尚喟然道:“此人亦是大有来历之人,只是陷溺太深了。”
云鹤道长道:“神风堡主乃是千手神君东方玉明,听他刚才口吻,似在神风堡具有无上权威。”
白眉和尚道:“江湖纷乱迭起,凡事岂能以常理测度。”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刚才那位抚琴的高人在吗?晚辈极望能拜见。”
但听门外一阵哈哈朗笑,鱼贯进来四五个人。当先一人,峨冠缚带,正是昆仑书生马载,并肩而行的是青衫剑客尹仲秋,随后的有门徒王宗汉、李俊才。
杜君平料不到在这里遇见王李二人,起身歉然叫道:“二位兄台久违了。”
他虽曾在飘香谷见过马载和尹仲秋,那是暗中所见,照说并不认识。
可是事情怪得很,妙手书生却抢先拱手哈哈笑道:“杜世兄技艺高超,神出鬼没,兄弟佩服之至。”
杜君平怔了怔道:“前辈夸奖了,微末之技,哪算得了什么。”
妙手书生又对云鹤道长拱手道:“道长也来了这里?”
云鹤道长稽首还礼道:“一言难尽,请坐。”
几人落坐后,妙手书生目视杜君平道:“杜世兄那天是如何冲出神风堡的?”
杜君平愕然一怔,不便说出千手神君留在石室之事,含糊其辞道:“说来实是侥幸得很。”
妙手书生喟叹一声道:“我等一时不察,俱都陷入机关埋伏之内,不想千手神君突又改变上意,把失陷在神风堡的江湖同道,又都释放出来。”
杜君平道:“实则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尹仲秋突然插言问道:“杜世兄怎知他有苦衷?”
杜君平道:“详情晚辈也不明白,只觉神风堡的主宰,并非千手神君。”
尹仲秋喟然叹道:“南毒西怪俱都在神风堡出现,这证明神风堡是藏龙卧虎之地,今非昔比了。”
妙手书生哼了一声道:“岂只是南毒西怪,北妖东魔也已成了天地盟的人。”
云鹤道长朗声笑道:“好啊,鬼魅魍魑,牛鬼蛇神俱都入盟,当真是天地之大,无所不包。”
妙手书生接道:“由此看来,天地盟内分子已是皂白不分,九九会期,不知会搅成一个什么模样,兄弟还得即时赶回山去,将此事面禀掌门师兄,早作准备。”
半天都没有作声的白眉和尚,徐徐开言道:“老衲遁迹空门,指望从此青灯黄卷,皈依我佛,消除一身罪孽,万想不到是非之来竟至身不由主……”喟叹一声又道:“武林同道为求平息纷争,予江湖留存一份公道,发起组织天地之盟,原以为从此可以相安无事,怎料祸患竟发生于天地盟中,实是可叹。”
尹仲秋慷慨言道:“禅师不用发那无病呻吟,尹某深信公道自在人心,尹某只要留得三寸气在,决不坐令邪魔猖獗,鬼魅横行。”
马载朗声笑道:“兄弟与尹兄可谓难兄难弟,不论情势发展如何,马某定必与他周旋到底。”
两人言词激烈,慷慨陈词,使在座之人深受感染,云鹤道长霍地站起身来接道:“九九会期眼看就到,事不宜迟,二位果有救世之心,贫道愿附骥尾。”
马载接道:“话虽如此,但蛇无头不行,仍该有个主持大局之人。”
尹仲秋沉忖有顷,抬起目光四座一扫道:“武当乃是名门大派,云霄道长比番来到神风堡,原就有意与盟主商谈,何不就推举他出面,不知诸兄意下如何?”
马载、云鹤齐声道:“尹兄所言极是。”
尹仲秋目光转向杜君平道:“杜世兄意下如何?”
杜君平因在座均属长者,他原是极其尊重长者之人,是以半晌没有开言,尹仲秋此刻针对他问话,不能不表示意见,当下欠身道:“晚辈末学后进,哪有说话的份儿。”想了想又道:“晚辈须向一位长辈请示权宜,恐怕不能随各位前辈行动。诸位若有所决定,晚辈无不遵从。”
云鹤道长知他另有前辈暗中策划,唯恐他轻率吐露,忙接话道:“他去与不去,都无紧要了。”
尹仲秋正色道:“话不是如此说,杜世兄乃是杜大侠的后人,此番天地盟传出鬼头令牌,亦是因他而起,九九之会,哪能少得了他。”
云鹤道长道:“贫道并非指的九九会期,而是说武当之行他用不着去。”
尹仲秋朗声笑道:“道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番七派之人前去神风堡,路过松林竟遭两怪暗算,若不是杜世兄及时赶到,只怕都要遭受毒手,他可说是云霄道长与兄弟的救命恩人呢。”
杜君平心中睹暗奇异,忖道:“这些时日我明明在神风堡地室之内,何曾见着西怪,莫非他们认错他人?”
马载接着尹仲秋的话头道:“因为武当、少林两派,均属当年选拔盟主作证之人,杜大侠乃是盟主候选之一,现今既死得不明不白,杜世兄定然有权请他们出面查究。”
云鹤道长道:“二位的意思贫道明白了,这事你我均不可代他致意,等他事完再去也是一样。”
尹仲秋与马载遂不再坚持,立起身道:“事不宜迟,何妨此刻就起程。”
云鹤道长道:“二位既都认定时机迫促,贫道岂敢有误。”
立起身来对杜君平道:“你就在此留宿一宵吧,师伯须连夜去武当谒见云霄道长。”
杜君平颇为不安地道:“师伯的伤势未痊,怎能连夜赶路?”
云鹤道长道:“不用担心我了,师伯还能挺得住。”
尹仲秋见云鹤道长已然起身,遂对王宗汉道:“你不用去武当了,可与俊才伴着杜公子留在这里吧。”
王宗汉、李俊才与杜君平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可是彼此惺惺相惜,情谊十分深厚,见面本有许多话要说,只因长辈在座,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今见师父吩咐他们陪伴杜君平,心中甚是欣喜,躬身答道:“弟子遵命。”
尹仲秋吩咐已毕,三人同对白眉和尚拱手道别,一齐行出门外,径自出寺而去。
白眉和尚起身道:“老衲该做晚课了,你们三人谈谈吧。”
起身也行出了客房。
李俊才憋了许久没有说话,此刻才行轻松起来,摇着纸扇哈哈笑道:“前番在九洲镖行,沾了杜兄不少的光,若不是那魔女暗中照顾,我二人恐怕要栽在九洲镖行。”
杜君平脸上一热道:“李兄不要取笑。”
王宗汉正容道:“此事确是实情,并非俊才弟取笑。”
杜君平道:“此女心地倒也不坏,可惜自幼生长在魔窟,陷溺太深了。”
王宗汉道:“她对杜兄可是一片真情。”
杜君平若有所感地道:“她错用工夫了。”
王宗汉知道这话确是事实,话题一转道:“杜兄此后作何打算?”
杜君平道:“小弟明天便得起程赶去飘香谷。”
王宗汉深眉一皱道:“飘香谷向例不容男子擅入,家师着我二人陪伴杜兄,如杜兄入谷,我等怎么办?”
杜君平想了想道:“此事无庸顾虑,二位不是外人,小弟可以向阮姑娘说明。”
王宗汉道:“阮姑娘是谁,她能做得了主?”
杜君平道:“她乃谢前辈的首徒,名叫阮玲,如今可以说是谷主了。”
李俊才突然插言问道:“杜兄果真明天便要起程?”
杜君平点头道:“阮站娘已和小弟约好,恐怕到时还有几位前辈要来,小弟如何不去?”
李俊才似是十分扫兴,沉忖有顷,说道:“小弟的意思,希望杜兄晚两天再起程。”
杜君平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态,知道定有原因,随道:“如果李兄果真有事,小弟可以考虑留下两天,事完再连夜赶去。”
李俊才微微一笑道:“事情倒不十分要紧,小弟说出来大家再作商量。”
见二人都没有出声,继续说道:“小弟此番与家师同时陷入神风堡,经几天的仔细观察,觉得主宰神风堡的,并非是千手神君。”
杜君平笑道:“此事不足为怪,神风堡既系天地盟的行坛,主宰之人当然是盟主了。”
李俊才摇头道:“并非盟主,而是另有其人。”
杜君平突然想起彩舆之事,点头道:“我知道了,此人乃是一女流,莫非就是千手神君的夫人?”
李俊才恍然大悟道:“是了,此人纵然不是千手神君的夫人,也必是他最为亲密的人。”
杜君平素知他料事如神,当下点头道:“小弟亦已觉出,神风堡似乎笼罩了一层神秘色彩,千手神君虽是一堡之主,许多事情他也作不了主。”顿一顿又道:“就以午间所见那乘彩舆来说,她自称天地盟的副盟主,而且随待之人,又是上官延龄与司徒景,那证明此人已取代了千手神君的地位,不然岂然自称副盟主?”
王宗汉朗声一笑道:“杜兄如若有意,咱们不妨暗中去神风堡探看一番。”
杜君平把所经之事,细细思忖了一番,忽然觉出千手神君的处境,甚是危殆,他与阮玲在神风堡地室三月,得千手神君之指点极多,同时也瞧出千手神君似乎武功已失,指点武功之时,步履身法,均不似身具上乘内功之人,当时阮玲便曾提到这点,如今把各事加以连串,果觉可虑之处极多,暗忖:“莫非千手神君也和红脸老人一样,遭了人家的暗算?”
他一味沉吟不语,王宗汉误以为他有所顾虑,随道:“如若杜兄对神风堡之行,感到不妥,咱们可以作罢。”
杜君平摇头道:“王兄错全我的意思了,只因小弟忽然觉出千手神君情势堪危,咱们得设法助他才是。”轻喟一声又道:“实不相瞒,说起来千手神君对小弟还有恩呢!”
李俊才沉吟有顷道:“依小弟的看法,不去神风堡也行,咱们可以来一个守株待免之法。”
王宗汉道:“何谓守株待兔之法?”
李俊才立起身来道:“刚才那乘彩舆来到,目的在追查解救云鹤道长之人,可是却被那琴声惊走,由这件事,咱们可以看出:第一,对方必然极其看重救出云鹤道长之事,是以亲自前来追查。第二,那抚琴之人,武功必有令彩舆中人畏惧之处,不然她不会轻易撤走……”
杜君平接道:“是以李兄认定她决不肯就此罢休,必会多带高手前来。”
李俊才点头道:“最低限度也得来查看一番这寺的住持是何许人物。”
王宗汉乃是极重道义之人,忍不住道:“这样说来,老禅师岂不是有了麻烦?”
李俊才迈开脚步,在室内踱了两圈道:“是以小弟想到与其去神风堡涉险,不如就在寺内以逸待劳了。”
杜君平朗声一笑道:“敝师伯已然离去,小弟再无顾虑,可以放手与她一拚了。”
李俊才道:“此一战意义极深,咱们可以借此得知对方首脑人物究竟是谁,说不定对九九会期有裨益呢。”
杜君平道;“李兄所言极是,咱们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白眉掸师?”
李俊才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小弟已然觉出,此位老禅师定然是位非常人物。”
三人堪堪商量好,寺院之内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杜君平哼了一声道:“果然不出李兄所料。”
王宗汉卟的把灯熄灭道:“咱们出去看看。”
李俊才身形一跃,穿出帘外,杜君平紧接着行出。
这座寺院规模甚小,一眼便可看清寺院情况,只见白眉和尚正与一位绛衣丽人对面立于禅房外小院落内,杜君平心头一动,忖道:“此人莫非就是彩舆中人?”
绛衣丽人似已觉察有人行来,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突然一飘身趋近杜君平道:“原来你还没有走。”
杜君平沉声答道:“不错,夫人可是彩舆中人?”
举目对她细看,仿佛竟似飘香谷内传他飘香步法之人,心中不由大为震骇。
绛衣丽人微微笑道:“你是非不分,只知盲目听人指使,这样岂不是太以危险?”
杜君平不以为然道;“在下年青识浅,听从父执长者之言,那也是极其寻常之事,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绛衣丽人格格笑道:“杜飞卿名满江湖,相识满天下,凡有一面之交者,都可自称是父执,你岂不是每个人的话都要听了?”
杜君平道:“这就要看他的为人与用心如何了?”
绛衣丽人笑道:“你又凭什么来衡量人家的用心是好是坏呢?”
杜君平剑眉一扬道:“在下心中自有分寸,用不着夫人你来操心。”
绛衣丽人微微一笑道:“你的事情本座自然犯不着管。不过……”突然笑容一敛,冷冷道:“听说你要在九九会期与本盟的盟主作一了断?”
杜君平道:“不错,在下并不否认这件事。”
绛衣丽人突然一阵格格大笑道:“你们打算与天地盟为敌,不啻螳臂挡车,简直令人可笑已极。”
杜君平脸上一片严肃,徐徐道:“在下只是行所当行,成败得失那是另一回事。”
李俊才突然跨前两步,拱手问道:“请问夫人可是神风堡的东方夫人?”
绛衣丽人瞥了他一眼道:“不错,本座正是神风堡夫人,你问这干什么?”
李俊才机智绝伦,极工心计,深深一躬身道:“原来果是东方夫人,晚辈这厢有礼。”
挺直身子又道:“不知东方前辈近日可好?”
绛衣丽人冷笑道:“你不用绕弯打听东方玉明之事,我可告诉你,他已离开神风堡了。”
李俊才暗忖:“果然不出所料。”
表面却不动声色道:“是奉盟主派遣?”
绛衣丽人似是对他极为轻蔑,侧过脸来竟不加理睬。
杜君平由她的表情中,意识到神风堡果已发生了变故,忍不住接话道:“东方前辈果然进入江湖了?”
绛衣丽人冷笑道:“你们好像对他都极其关怀似的,这倒是一件奇事呢。”
李俊才道:“东方堡主乃是武林前辈,晚辈们素所景仰,随口问问那也是极其寻常之事。”
绛衣丽人冷冷道:“你们的用心无非想知道神风堡究竟是谁在发号施令,本座可以明对你们说,神风堡所有之事,均由本座作主。”
白眉和尚见三个年青人,你一言我一语,深恐将她触怒,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外面已然下霜,夫人请进禅房奉茶。”
绛衣丽人瞪了他一眼道:“没有你的事,与我离远点。”
白眉和尚连番受她斥责,脸上竟然毫无愠色,合掌当胸,缓缓迟到一旁。
绛衣丽人对着杜君平一笑道:“传闻你已尽得杜飞卿剑术真传,今晚本座到要好好考验考验你。”
杜君平俊眉一扬朗声道:“夫人如若有兴,在下当得奉陪。”
王宗汉倏然亮出双笔,趋前两步道:“在下王宗汉,意欲先行见识一下夫人的绝学。”
绛衣丽人冷哼一声道;“谁要你来多嘴,站到一边去。”
王宗汉怒道:“在下因你是前辈,是以敬重你三分,怎的说话如此没有分寸。”
绛衣丽人突然展颜一笑,轻移莲步,缓缓趋身而上,李俊才细心察看,只觉她行走看似缓慢,实际很快,话才出口,王宗汉已闷哼一声,踉跄连退两步,顿时面容大变。
杜君平大吃-惊,疚步上前扶住道:“王兄怎样了?”
王宗汉蓦地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苦笑摇头道:“小弟一时不察,被她震伤了内腑。”
杜君平心中大为懔骇,刚才明明见她缓慢趋身,轻轻拂袖,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手法伤人。
只听绛衣丽人冷冷道:“他已中了我的绛袖飞霜,一月之内已无法与人动手。”
杜君平怒道:“想不到你竟这般心狠手辣。”
绛衣丽人微微笑道:“我已手下留情,不然他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杜君平只觉一股愤慨之气直冲上来,呛啷长剑出鞘,摆开了一个架式,他知若用拳掌功夫,那是无法与她抗衡。
李俊才一向料事如神,原以为合三人之力,足可应付,哪料她的武功,竟高出想像之外,一举手之间,便伤了王宗汉,心中大为懔骇,知道眼下局面,已处在有败无胜之劣势,除非杜君平的武功能出奇迹,他一面护持王宗汉疗伤,暗中却在忖思对策。
此时杜君平与绛衣丽人已呈剑拔弩张之势。杜君平暗中将真气提聚,举剑齐眉,缓缓平伸而出。
绛衣丽人见他运剑的神态,诚诚敬敬,毫无悲愤之容,赞许地点了点头,脚下一飘,倏忽到了随身后,拂袖向他玉枕穴上点去。
可是,杜君平的剑招看似平实缓慢,实际神妙快速异常,但听嘶嘶一阵剑啸,平伸出去的长剑,忽地矫矢而起,幻出一片耀眼精芒,将门户封住。
绛衣丽人吃地一笑,步祛展开,有若一团飞絮,随着流转的剑式飘浮,杜君平虽将剑势,一招一式,缓缓向外扩展,竟无法沾着她的一片衣角。
杜君平在地室之中,与阮玲练了三月,艺业大进,他一面全心全力,将招式施展,一面暗察绛衣丽人的身法路数,只觉她飘浮如絮的身法,竟有许多类似飘香步法,心里突然一动。
他乃熟诸飘香步法之人,自然识得其中变化,清啸一声,招式突变,展开杜门的家传剑法,疾攻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