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木村3

画笛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的听叶琴说苏长风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还是非常震惊。

她恍惚中想到了什么。苏长风……这个名字怎么会这般熟悉呢?

记忆取自失忆之后的那一段。所以,她很快想起来了,当年她受伤之后,被转往青城市中心医院,在治疗的过程中,曾经有一个人悄悄给她付了医疗费。

当时画笛在医院的交费记录中查询到,那个人是用一个叫“常风”的名字往她的账户上交费的,一交就是一大笔,在当时足够支付她的医疗费了。

但画笛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叫“常风”的人是谁。直到今夜她才明白了,常风就是苏长风的化名。给她支付医疗费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母亲一直拒绝告诉她有关亲生父亲的一切信息。所以,她直到今夜在叶琴的口中,才得知父亲的名字。

胸中澎湃激荡。此时此刻,父亲在哪里?母亲又在哪里?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出天堂谷就去找母亲,回到她曾经至亲至爱的母亲身边。当初她因母亲的再嫁而任性地离家出走,现在想想,是多么的不懂事,对母亲来说,是多么巨大的伤害啊。

画笛想到这里,又问叶琴:“叶阿姨,我的爸爸妈妈是为什么离的婚?”

叶琴的面色有些异常,她避开画笛的目光,不自然地说:“小笛,实不相瞒,你父母离婚是因为我。不过,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当年我跟你父亲是同学,曾经好过,可是因为一些小事分开了。我们当年真的是很相爱的,只是因为年轻气盛……后来,你父亲娶了你母亲,在生下你与苏紫之后,命运阴差阳错地让我跟你父亲又见面了。时隔多年,我们都以为我们已经忘了彼此,但当我们又见面时,才发现……我们旧情复燃了。于是,你父亲跟你母亲离了婚,两个人各带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你们还小,还不到两岁……”

画笛一阵心酸。原来眼前的女人,跟自己的母亲有着夺夫之恨!

纵然是这样,时隔多年,时光不能复返,父辈们的恩恩怨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琴为什么还在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将两个布娃娃扔在水里呢?她用那样诡异的方式将脸盆里的水泼出去,然后再灌满,将写有苏菱的布娃娃捞出来,而弃另一个写着苏紫名字的布娃娃于不顾,是还在记恨着当年苏长风不救苏菱而救苏紫之怨吗?

“叶阿姨,你还在恨着苏紫吗?她已经那么可怜了,背着杀人嫌疑犯的名声流落到尼姑庵里,而且还被大火毁了容,她好可怜……”说到这里,画笛的心都在颤抖。哦,苏紫,她真的是自己的同胞姐妹呀。她现在在哪里?还在天堂谷吗?她是死是活?

叶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的过激反应令画笛一惊。叶琴的目光看着画笛的背后发直,画笛回过头,才发现小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

小伶显然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那眼神就像一把冰刀,连画笛都感到了寒意。

叶琴回过神来,不自然地冲小伶一笑:“小伶,外面冷,小心着凉。”

小伶一步一步走到了叶琴面前,她从画笛身边经过的时候,画笛甚至能够感觉到小伶的牙齿咬得“格格”响。画笛忽然就有了非常不妙的预感,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想要阻止,却不知从何入手,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她听到小伶尖叫起来:“妈妈,是你害了苏紫姐姐!是你!”

叶琴本能地后退一步:“小伶,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小伶的声音更尖了:“那把火是你放的!我知道是你,我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叶琴那苍白的脸上突然就冒出汗来。这么凉的秋夜,叶琴穿得这么单薄,却忽然冒出了这么多的汗珠。

“不,小伶,你怎么能够这么猜……”叶琴还想抵赖。

小伶的声音低下来,却还是那么尖利:“那一夜,就是黑山失火的那一夜,前半夜我醒了,觉得肚子疼得难受,就去找你,可是你没有在床上。我大声喊着‘妈妈’,没有人回答,我才知道你不在家。我当时害怕极了,哭着跑出家门,可是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就坐在门槛上等你。后来,过了很久,我看到远处有火光,再后来,整个红木村的人都醒了,他们都去救火……”

小伶喘了口气继续说:“当时没有人注意到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直到天亮,那场火被扑灭,我才见你回来。我哭着问你去哪里了,你告诉我说你去救火了,你走的时候,我在睡得很香就没有叫醒我。我当时怀疑过你,可是我不相信,我的妈妈会去做那样的事。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你恨苏紫姐姐,恨她活了,你的女儿却死了!”

“不!”叶琴叫了一声,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伶看着画笛,伤心地哭了起来:“画笛姐姐,你告诉我,苏紫姐姐的脸被火烧坏之前,跟你一样漂亮是吗?”

画笛一把拉住小伶,就像拉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她说:“是的,苏紫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小伶哭得更厉害了:“我见过苏紫姐姐被烧坏的样子,当时她都快死了。还好,我们村里有一个神医,他们家里世世代代都治疗烧伤。于是苏紫姐姐活了下来,可是她的脸……”

画笛听小伶哭着,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手一寸一寸地撕裂。原来那场火竟然是叶琴放的!

叶琴忽然大叫起来:“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那场火之后,我就开始做噩梦!我每夜都会梦见苏紫来找我,把我的脸撕下来!噩梦让我每晚都受着折磨,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发现自己不在床上。我在梦游!”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后来,村里来了一个世外高人。他一见我,就说我被活魂缠着。你们知道什么是活魂吗?就是没有死的人,半死不活的人的灵魂!我怕极了。他安慰我说不要紧,只要开一条鬼路,做一个活的墓穴,里面放一口棺材,上面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就行。棺材里装一个特制的装置,所以外面的人听起来,就像里面有人在呼吸一样!”

画笛吃惊不已:“原来那个墓穴是你做的!那后来怎么没有了?”

叶琴说:“我用钱雇人偷偷地开了条鬼路,挖了墓穴。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按那个高人的说法去做,于是我的噩梦慢慢没有了。但是新的梦又来了。我每晚都梦见自己在水中捞两个孩子。我每次捞上来的那个孩子,都是苏菱,而不是苏紫……”

画笛问:“你说的那个‘高人’,是不是段千文?”

叶琴点头:“对,就是他。所以你来了之后,我发现你们的关系很好,我担心他对你说什么。后来我发现,你真的进入了那个墓穴。我害怕极了,于是就连夜找人把那个墓穴填死了。”

叶琴说着就哭了起来:“小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姐姐苏紫。于是我见到你,想加倍对你好,来补偿我欠你们的。我……你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分上,原谅我好吗?”

画笛心如刀割,盯着叶琴,冷冷地摇摇头。

小伶忽然从画笛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哭着说:“妈妈,你把苏紫姐姐的脸烧坏了。我要去找她,把自己的脸揭下来还她……”

叶琴惊恐万分,急忙去拦小伶:“小伶,我的乖女儿,你不能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就只你一个女儿了呀!”

小伶冷冷地说:“我不再把你当妈妈了。你不是一个好妈妈,不是一个好人。”说着就要挣脱叶琴。

叶琴急了,一把拽过小伶的身子。可是她拽得太猛了,小伶又挣扎得太急,于是小伶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石凳上,她娇小的身体挣扎了几下就软下去了。

血!血从她的头顶冒出来,染红了石凳。

“小伶!”画笛吓得大叫,一把抱住她的身体。

小伶的睫毛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了。她看着画笛,口里断断续续地说:“画笛姐姐,都是我不好。你的金鱼是我趁你不在偷偷拿走的,我是想跟你开玩笑的……后来我发现你很害怕,就又偷偷还给你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画笛似乎不明白小伶在说什么,她只是用手拼命地去堵小伶脑后的那个冒着血的洞,她的手上全是血。小伶的脸色在血水里异常安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画笛,当她说完那些话之后,依然看着画笛,眼珠却一动也不再动了。

“小伶——”画笛听见身后响起疯狂的叫声,那叫声不是人能发出的,像是一只母兽。

叶琴一把推开画笛,把小伶抱在怀里。

“小伶,你不要吓妈妈,你说话呀!”叶琴不住地晃动着小伶的身体,小伶却不再有任何反应了。

鲜血沾满了叶琴的衣服。当叶琴抬起头时,画笛看到她的脸,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星光下,叶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零乱的头发贴在脸上,像电影里的女鬼。

叶琴似乎忘了画笛的存在,她突然向远处狂奔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叫着女儿的名字。那声音凄厉无比,像山谷里的狼嚎。

画笛愣了一会儿,走进屋子里,把手上的鲜血洗掉。血洗掉了,可是画笛感觉自己的手仍然很红。红光里,突然又迸出许多黑点。一阵眩晕,那一刻,画笛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失明了。

好一会儿她才觉得好了一些。她拿出一条床单,把小伶单薄的身体裹住。

红木村依然很安静,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叶琴家与那些村民家还隔着一段距离,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站起来望了望空荡荡的山谷,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母亲在哪里?父亲在哪里?姐姐在哪里?穆萧又在哪里?

天快亮起来吧,天亮了阳光就可以照亮天堂谷,她要找的人也许就会出现了。

她无意识走的那条路,还是通往木屋的。段千文在纸条上告诉她,木屋很危险。可是,除了木屋,她此刻又该去哪里呢?

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

她一惊,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个身穿白袍的人。看身形是一个女人,她正向这边匆匆走来。

那个女人更近了,她看到那个女人的脸被一条黑纱蒙着,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

画笛心里一动,那一刻,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热了起来。山风原本很冷,自己穿得也单薄,可是她却觉得身体里面源源不断地产生出了热量。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什么言语也没有,只是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骨肉相连,血浓于水。失散了多年的一对亲姐妹,终于相认了。

画笛听见苏紫轻轻啜泣着唤她:“妹妹,妹妹,让我看看你。”

黑纱后面,一双雪亮眼睛,那双眼睛好美。

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掀开了黑纱。黑纱之后,是一张变了形的脸。画笛终于失声哭了出来,那原本也该同样美丽的脸呀。

“姐姐。”画笛似乎从小到大第一次叫这两个字,感觉却从生疏变为亲切。“姐姐,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亲姐姐。”

苏紫轻轻地点头:“我却是早就知道了。爸爸很小就告诉过我,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爸爸跟妈妈离婚之后,你就改了妈妈的姓,叫画笛。妹妹,你本来该叫苏笛的,我们是一家人啊……”

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画笛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手从苏紫的背后向上摸去,手指伸进帽子里,心不由一凉。

“姐姐,你……真的?”

苏紫从容地点点头:“是的。我已经出家了。那场大火把我的头发烧没了,但是我的头发很顽强,又都长了出来,还长了那么长……其实……”

画笛知道苏紫想说什么,她觉得心痛得气都喘不上来了:“穆萧,他……”

苏紫似乎是笑了笑。虽然她的笑使那张脸显得更丑陋了,但在画笛的眼里却是美好的。

苏紫说:“他在木屋,跟方媛媛在一起。”

画笛一惊:“怎么回事?”

苏紫说:“方媛媛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一直在暗中保护穆萧。不过现在,不用了……”

“为什么?”画笛更糊涂了。

苏紫说:“别担心,穆萧不会有事的。天一亮,他就会把你带出天堂谷的。”

画笛摇头:“不,我不要离开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苏紫摇头:“你忘了吗?我已经是出家人了。”

画笛不甘心:“出家还可以还俗。我知道你爱穆萧,穆萧也爱你……”

苏紫却说:“不。我从来没有爱过穆萧。”

画笛说:“姐姐你骗人。穆萧不会因为你的脸而不爱你的。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给你找最好的整容医生。你一定会变得比我更美丽……”

苏紫叹了口气说:“妹妹,脸也许可以复原,但心无法复原了,爱情更无法复原。即使两个人仍然相爱,但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爱情还是留在过去最好。”

画笛还想说什么,苏紫堵住了她的嘴:“好妹妹,我知道你也爱他……”

“姐姐,我不能……”画笛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究竟体会到的是什么。这种心情需要梳理,需要回味,需要铭记。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脚步声,还有一个女人的怪叫:“小伶!女儿!我的女儿!”

她们看到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妇人,那个人当然就是叶琴。她刚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衣服已经被树枝划破,露出一道道伤痕。

叶琴奔到她们面前,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刀!

“姐姐,小心!”画笛本想推开苏紫,却先被苏紫推开了。

叶琴用直愣愣的眼神看着苏紫,疯颠地笑着,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叶琴痴痴地说:“我把你的脸烧坏了,小伶要用她的脸偿还你。可是我舍不得她的脸,她是我的心肝啊。所以我把我自己的脸还给你!”

画笛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她已经傻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睁睁地着着叶琴举起那只握着刀的手,刀刃划开叶琴的皮肤。

叶琴却似乎一点没感觉到疼,她划开自己的皮肤之后,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额头,竟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整张脸皮揭了下来!

画笛看着叶琴血肉模糊的脸,以及她手里那张血淋淋的脸皮,捂住口惊骇地大叫。而更恐怖的是,叶琴扔下刀,拉住同样吓得不知所措的苏紫,把撕下的那张脸皮贴到了苏紫的脸上……

画笛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她向后跌去的同时,眼前的黑点又冒了出来。这一次,占满了整个视线。

后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人抱了起来。

那是一个男人。

穆萧看了看惊慌中的方媛媛,镇定地说:“你把我的绳子解开,我告诉你是谁来了。”

方媛媛一愣,笑了:“你以为我们是小孩子玩游戏吗?是谁来过无所谓了。你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穆萧仍然不动声色:“如果明天是阴天,那我一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也看不到。”

方媛媛气得一时无语。她里面的内衣是湿的,外面胡乱披了一件衣服,头发湿漉漉地像一团水草,而那张脸,彩汝还没掉,所以显得非常怪异。

方媛媛似乎没有知觉,并不觉得冷。她走到脸盆前,用水将脸上的彩汝洗干净,然后将头发梳理整齐,轻轻抖落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

然后她回到了穆萧面前。黑色的紧身内衣贴在身体上,使她的曲线毕露,那张脸也冰清玉洁了。她静静地看着穆萧,没有表情。

穆萧突然在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其实方媛媛挺美的,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爱上一个人,会爱得死去活来;不爱一个人,却又无动于衷。

而正是自己的无动于衷令这样一个美人变成了毒妇吗?爱可以成就一个人,亦可以毁灭一个人。

可是,穆萧已经没有工夫感叹了。因为,这个冰冷的美人,此刻已经用一柄闪着寒意的刀子,抵住了穆萧的咽喉。

然而这一刻,穆萧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的平静。他只是想,苏紫已经削发为尼,画笛也已经香消玉殒,明天的太阳对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死去。

于是,他闭了眼睛一言不发。

刀却迟迟不落下。方媛媛此刻恨不得将穆萧碎尸万段,而她的心,却先碎裂开来。

亲手杀死一个自己最爱的人,因为这个人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可是即使杀掉他也有一万个不甘呀!

但是他活下来,还会爱别人的。所以,只有杀死他……

方媛媛心一横,手就要用力了。

穆萧却忽然睁开眼来,他轻轻地说:“媛媛,刚才你唱戏的样子好美。我这会儿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你刚才的样子了。你能在杀死我之前,再给我唱段戏吗?”

方媛媛愣住了,片刻之后她又凶狠起来:“你少拿花言巧语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可是她的心已经软下来了。女人,有时候明知男人在说谎,却还是喜欢听。

穆萧说:“是真的。如果你在三年前,在我身边这样唱,也许我……”

“也许什么?”方媛媛激动起来。

穆萧说:“媛媛,你再唱一段戏给我吧,然后你再杀死我。我已经逃不了了。”

方媛媛的刀掉了下来。她痴痴地看着穆萧清澈的眼睛,然后眼波开始流转起来。

“你想听哪一段呢?”她问。

穆萧说:“就是你在鱼缸里唱的那一段。你那样唱起来好美,就像水中的一株芙蓉。”

方媛媛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鱼缸,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迷糊了,竟然跳进鱼缸里唱戏。不过你既然喜欢,我就满足你吧。”

说着,她一抬腿,再一次跳了进去。

穆萧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却被提了起来。

刚才方媛媛要杀死他的时候,他原本万念俱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画笛来。

方媛媛说画笛死了,是被段千文杀死的。可是刚才段千文的样子却是那样的诡异。万一画笛还活着,自己这么一死,方媛媛再找到画笛,画笛就又……想到这里,他决定自救。

他想到了段千文刚才的行为。这大半夜,段千文趁方媛媛不在闯进木屋,仅仅是为了喂鱼吗?

于是,他用话引诱方媛媛再入鱼缸。

可怜的方媛媛在跳入鱼缸前,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些鱼一反往日的悠闲,变得狂躁不安。它们在饱餐了一顿消夜之后,就开始兴奋了。它们在水里激动地游着,似乎在渴望着什么,它们已经不是鱼了,而变成了一颗颗子弹……

方媛媛躺进鱼缸里的时候,神智是清醒的。水很凉,她忽然有些怨恨穆萧不怜惜自己的身体。她清了清喉咙,开口唱道:

春归恁寒悄,都来几日意懒心乔……

可是,那个“乔”字还没有唱出口,她便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那些平日里性格温顺的鱼,此刻像子弹一样攻击着她的身体。她一惊,本想挣扎,却适得其反,滑进了硕大的鱼缸里,头没入水中。

方媛媛不会游泳,但这样一口鱼缸倒不至于淹死她。可是方媛媛还是很慌乱,慌乱中她张开了口,在吞进一口水的同时,两条紫蝶尾龙睛也进入口中。

她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两条紫蝶尾龙睛狂躁了半天,此刻像是忽然找到了施展的地方,摆了摆尾巴,竟然钻入了方媛媛体内……

更糟糕的是,还有两条鱼进不了方媛媛的嘴里,索性从她的鼻孔里钻了进去!

方媛媛大惊,她感觉到那些金鱼不再是鱼,而是一团团火焰,一进入体内身体便灼热得无法承受。她无法呼吸了,她的头钻出水面,张了大口也无法呼吸。一定是那些鱼将她的气管堵住了!

穆萧已经有心理准备,因为他猜到了段千文在鱼食里加了什么东西。这原本是画笛的恐怖《十条鱼》里的杀人手法,而方媛媛显然没有读过《十条鱼》。

他想,段千文是个医生,一个非常诡气的医生,所以他为了引诱方媛媛进入鱼缸,或许还用了诸如催眠等的一些手法。《十条鱼》里那个女主角就是被男主角催眠之后,经常跳入鱼缸里跟那些鱼呆在一起的……

可是,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当穆萧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时,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他看着方媛媛在鱼缸里疯狂地挣扎着,可是那些鱼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她的身体里钻。渐渐地方媛媛无力挣扎了,从她的口鼻之中,开始有血冒出来。血色染红了缸中的水,让已经开始平静的水又躁动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虽然方媛媛亲手杀死了凌云儿,又欲杀死自己,罪该当死,但这样的死法还是太残忍了一些。所以他感觉五脏六腑都极不舒服,虽然给那些鱼下毒的是段千文,但在感觉上,似乎是自己亲手杀死了方媛媛!

他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平静了一些。睁开眼的时候,他想,该是想办法离开木屋的时候了!段千文可能随时都会再来的!

他的眼睛一亮,因为看到刚才方媛媛拿的那把刀居然就放在了床边,近在咫尺!

他轻声欢呼了一下,没费多少力气就握住了那把刀,割断了身上的绳索。他试着活动自己已经麻木的四肢,然后跳下床,一推门出了木屋。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正犹豫到哪里能找到苏紫与画笛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人朝这边匆匆跑来。

那个人的步子很不稳,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近了,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苏紫!

已经成为了尼姑的苏紫,虽然她的脸被一条黑纱蒙着,但穆萧还是一下子就认出,那个人是苏紫!

穆萧一把拉住了苏紫的手:“紫儿,你怎么能够……”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热泪滚滚而落。

苏紫的反应很平静,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问:“方媛媛呢?”

“死了。”穆萧说。

苏紫像是早已经知道了,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紫儿,你知道画笛在哪里吗?”穆萧问她。

黑纱后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穆萧听到这两个字之后,高大的身体一晃,险些栽倒,还是苏紫扶住了他。

穆萧初听方媛媛说画笛已死时,还不相信,然而此刻,他听到苏紫亲口告诉他,那点侥幸没了。

穆萧一腔愤懑之火无处爆发,心痛难忍,只有“刷刷”地流着眼泪。

苏紫看他这般模样,轻轻吸了口气问:“你很爱她?”

穆萧微怔,抬头去看黑纱后的那双眼睛,过了半天才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知心朋友。跟你不同的,你明白吗?”

苏紫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向着黑山方向走去。

“紫儿,你还要去黑山庵吗?我曾经发誓,如果再见到你,不会离开你半步的。从此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吧,我跟你一同去黑山庵做尼姑去!”

穆萧赌气这样说着,苏紫却沉默不语。走了一段路,苏紫回过头轻声说:“好吧,穆萧。回到黑山庵,先埋了师傅,然后我告诉你三年前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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