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你今晚一定吓坏了吧。”
“太可怕了,我都受不了。”戴亚丽一边用恐惧的声调说,一边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身体也软软地向后倒去,并在不至失去平衡的边界恰当地停住了,但已能清楚地表现出自己已经吓得近乎崩溃了。
“看得出来。”田春达点点头,“要不——”他和蔼地建议道:“要不你再出去好好休息,平静一下,跟我们回局里谈?”
“不!”她的手回到的膝盖,身体也坐直了,看起来强壮了许多:“我现在好多了。”
田春达又点点头:“好吧,现在开始,戴亚丽,自我介绍一下,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是她早就有准备的问题,所以有了很快地回答:“我和国胜恋爱好几年了,准备结婚。”说完,她的目光在两位警官脸上逡巡着,身体坐得更直了,脸上也露出了强硬的表情,似乎准备好了迎战别人就道德方面对她的批判。
田春达保持着和蔼的声调。
“那今天的晚餐你一定很不开心。”
警察的回答似乎又出乎她的准备。
“不开心?为什么?我为什么不开心?你为什么这样问?”她有些急躁,声音也尖了起来。
郝东看得失望极了,恨不得告诉她,她这类长相,说话应当声音喑哑,而且表现应当是风尘沧桑、遇乱不惊的气质才出韵味,这么一惊一乍的可太不怎么样了,同时也遗憾的感觉这个女人性格颇为辜负她那独特的外表。
“那你是很高兴了?”
“我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戴亚丽冷静下来,看着田春达不再乱动。
“你们聚餐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庆祝国胜回到了妻子的怀抱,嘁——”极其轻蔑的口气,一如刚才王兴粱对这件事的看法。郝东很高兴可以复习一下这个刚刚用过的,曾经有些生僻的字。
“你无所谓吗?”
“当然!我当然无所谓,因为她们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她愈发轻蔑,看着认真观察她的两位警察,又强调说:“OK,你想想,如果国胜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迷途知返’,我怎么还能大摇大摆地成为座上宾?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那个开始对我还摆谱的老太太最后对我是不是点头哈腰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竞争力,我要不是看她可怜,我敢说只要我对国胜一句话,这次国胜铁定离成了。”
“这么说你和许国胜之间感情非常好了?”
“当然,国胜非常爱我,而我也非常爱国胜。”每一个“爱”都用了重音。
“所以同时你也会恨他是吗?”
“什么意思?”戴亚丽狭长的眼睛警惕地闪动一下:“我为什么恨他?”
“因为许国胜最终还是没有离婚呐?”
“不,这只是暂时的。”她立刻回答:“我们没打算分手,因为他们夫妻感情早已破裂,也没有孩子,没有什么一定要维持的不是吗?我仅仅是认为可以再给她们一段时间冷静冷静而已。”
“是这样——,”田春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你很豁达。”
“当然。”
“那许国胜呢?他豁达吗?”
“他——”仅说一个字,戴亚丽就迟疑地停住了,眼睛在田春达和郝东之间来回审视着,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回答了一个谨慎的词儿:“也可以。”
“好吧,现在讲讲晚餐期间每个人的状态吧,有谁不对劲儿吗?”
她的眼睛又闪烁了一会儿,声音沉痛下来:“我主要注意国胜了,因为我爱他,国胜一直处在极其痛苦的状态,极其痛苦,又无可奈何!有谁这么长久被缠着能不无可奈何呢?她们都是变态的女人,死活不离婚,好像这样能使她们得到很大便宜似的,那个老太太出去做菜,国胜又求那个女人同意离婚,可她阴死阳活地拒绝了……”
她的鼻子开始不通,“可怜国胜到……都没有……过好日子,这个世界……就是被这些偏执狂弄糟的……”
“偏执狂?”
“不是吗?”她停止抽泣,瞪大细长的眼睛反问:“她们早就知道国胜心不在她们那里,可这么多年死不离婚,这说明不了问题吗?”
“死不离婚,死不离婚!”田春达自言自语地咕哝两句,又问:“你能具体说一说他们都谈些什么。”
戴亚丽努力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原话我说不出了,那个女人说话很饶,阴险的人说话都饶,不是吗?意思就是她虽然不在乎国胜,可还是不会离婚,卑鄙!真卑鄙!”
“其他呢?”
“她说完之后,国胜叹口气就不说话了,大家都不说话了,只有——”
“什么?”
“她一直在笑,”戴亚丽突然低下头仿佛陷入了回忆:“我是说那个女人,很奇特的那种笑,我当时就感到恐惧极了——,她的笑容那么古怪,好像——好像有什么——,有什么计划似的——”
“你是指周淑文?” 田春达直截了当地问。
戴亚丽点了点头两只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握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也不认为就是她会杀人,毕竟杀人还要有勇气是吧,像淑文妈妈这种敢杀鸡宰狗的女人也许才敢动手杀人吧。”
“你认为可能是淑文妈妈动的手?”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晚的晚餐是她做的,不断地出出进进,好像很有机会似的,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说。”说完,她一脸天真看看他们。
“倒也是,不过每个人都有离开过餐厅的时间,所以可以说人人都有嫌疑,而且,我们认为犯罪概率的大小跟出进房间的次数无关,因为行凶一次就可以完成。既然说到这里,正好问一下,你似乎离开餐厅的时间很长,能解释一下吗?”
“我就是去了卫生间,我肚子不舒服,方便时间长了些,这有什么奇怪?”
“看来也不会有证人。”
“当然,在卫生间怎么可能有证人?”
“那你方便完有没有去找过许国胜?”
“没有,”她立刻坚决地回答:“卧室的门是关着的,我不可能在她家乱进房间。”
“是这样——”田春达显出很苦恼的样子,仿佛自言自语:“如果排除她们母女,还会有谁有动机呢?”
“人心——很难测,”戴亚丽很快接了上去:“有时候很小的事也能刺激某人做出可怕的事,是不是?前一段国胜和王兴粱很不愉快,孔彬,国胜也不想要了。”
“真的?为什么?”
“王兴粱是个吃货,没本事,还总想分些钱,国胜流露出不行就散伙的意思,他吓坏了,收敛了好多。但是一年前他借口买房子拿了不少钱,说好马上还的,可一直拖着,后来国胜一直催他,弄得很不愉快,不仅如此,现在又说女儿上重点高中差了一分,要交好几万赞助费才能进,钱不仅不能还,还想再借,国胜不同意又催他还钱,而且——话也说得很坚决了,他也很恼怒——”
“——对不起,”田春达打断了她:“他们不是合伙做生意吗?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分成?家里没有积蓄?他有什么恶习吗?”
“哦——”迟疑片刻,她很快地接上:“具体我不清楚,说实话,尽管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但并不十分了解他。他有时候爱去一些灯红酒绿的场所,我想那很花钱。”
田春达点点头:“你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