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浴缸里的亡魂(四)

罗筱雨几乎是一夜未眠, 也许是工作性质的原因,她看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她一直觉得自己要比别人看的开, 只是当死亡一步步靠近她的时候, 她才深深地体会到, 那种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阳光的感觉是如此悲凉、寂寞, 好像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有人还在讨论中午要吃什么,而她却在奢求时光慢些走。

罗筱雨递交了辞职申请书,馆长看到后很是震惊, 对她一再挽留,尽管罗筱雨无法说明原因, 但馆长还是很体谅的给她办了停薪留职。只是罗筱雨知道, 这个地方, 她是真的要告别了,就算她能好起来, 林晟轩和老爸也绝对不会同意她回这里工作了。

田小小已经转正了,技术学的已经差不多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完成一整套遗体清理或重塑的工作了,以后就有李大姐带着她了。田小小很舍不得罗筱雨,她哭哭啼啼的拉着罗筱雨, 和同事们一直送她到了大门口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回去。

罗筱雨知道林晟轩在前面等她, 只是她没想到, 当她出了大门, 下了台阶后, 看到的不仅仅是林晟轩,还有陈昂、田幂、肖迪, 他们站成一排,静静地看着罗筱雨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罗筱雨有种想哭又害怕哭出来的感觉,仿若自己成了一根导火线,她若是情绪失控,那必然会引的他们哭声阵阵、哀怨连连。

罗筱雨望着他们牵强的一笑,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低声问林晟轩:“是你告诉他们的?”

其实,她并没有做好告诉他们的准备。

林晟轩轻轻点了下头。他可以为她做的,不是和她一起躲避命运的不公,一起逃避要面对的事实,而是大大方方的,让所有爱她的人都陪在她的身边,他们还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仿若所有的不幸都是一场梦,醒来了就是美梦,若没醒来,她一定也会为有他们陪伴的最后时光而感到幸福、幸运。

罗筱雨扯了扯唇角,见他们都神色严肃、垂头丧气,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想这么僵着,动了动唇,却说了句最没有用的话,“你们……怎么都没上班?”

都什么时候了?还上班?田幂是最先跑上前的人,难得一见的是她竟然哭红了双眼,“你打算瞒着我吗?如果这真是你最后的时间了,我不会因为你没告诉我而感激你,反而会遗憾后悔一辈子的。”

“别说晦气话。”肖迪在一旁提醒田幂。

罗筱雨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搂着田幂委屈说道:“亲爱的,我没工作了。”

“我养你。”田幂拍了拍罗筱雨的后背,两人几乎是抱头痛哭。

陈昂拍了拍林晟轩的肩膀,平复了下心情,故意要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笑着说:“林法医还在这呢!哪里用的着你养啊?走走走,上车,咱们去吃饭。”

“走吧!边吃边说。”林晟轩接过了罗筱雨手中的包。

秋末的阳光仿若带着一丝凄凉,它斜斜的从窗子照射进来,却没给人丝毫暖意。

罗筱雨他们坐在饭店的包间里,气氛有些凝重。一向吵吵闹闹的田幂也安静了许多,她靠在椅背上抹着眼泪。林晟轩给陈昂和肖迪各自扔了一根烟。

这一会儿没有人说话,除了田幂偶尔吸鼻涕的声音,他们都各自沉默的吐着烟圈。

菜已经都上齐了,如果这顿饭要这样进行下去,大家一定都会消化不良的,反正事情都这样了,罗筱雨这个当事人倒是想开了,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罗筱雨第一个拿起筷子,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房间里满满的压抑气氛,虽然她脸色苍白,但笑起来依旧很好看,“你们别一个个哭丧着脸像是给我送行一样,快快快!high起来!”

就知道她的性格快要忍不住这种低气压了。林晟轩优雅的弹了弹烟灰,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田幂破涕为笑,抽了抽鼻子,对林晟轩说:“没心没肺的样子吗?”

肖迪掐灭了烟,抽了张纸巾递给田幂,温和的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慢慢说道:“没心没肺?那筱雨可比你差远了,你多厉害啊!能把洗面奶当牙膏挤,打鸡蛋的时候把蛋黄扔了,蛋壳还在手里呢!你说说,你俩谁更胜一筹?”

田幂的光荣历史罗筱雨是知道的,但林晟轩和陈昂可是第一次听说,陈昂哈哈笑着,还不时念叨着:“佩服,佩服。”

林晟轩也哈哈一笑,望着罗筱雨,眼神中尽是“怪不得你俩能是闺蜜”的样子。

谁知,罗筱雨像是补刀一样,又来了一句,“还有一件事呢!初中的时候,我们不是要天天要穿校服吗?有一天她居然忘记脱睡裤了,直接把校服裤子套上面就来上学了,后来还是上厕所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居然敢揭她的老底儿,田幂突然来了精神,用手指着罗筱雨,“难道你比我好多少啊?我是多穿了条裤子,总比你忘记穿内衣强吧?”

几人哄堂大笑。

林晟轩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汤喷了出来。他用只有罗筱雨能看到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低声问道,“应该没人发现吧?”

罗筱雨窃喜道:“没人,没人。”

“意料之中。”林晟轩似笑非笑的说道。

林晟轩居然嘲笑她,罗筱雨“恼羞成怒”的咬了咬唇,胸小就不能被人发现了吗?

几个人这么一闹,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就连罗筱雨穿开裆裤的事情都被陈昂抖落了出来,后来林晟轩的秘密也不是秘密了,陈昂早就猜出来了一星半点,田幂和肖迪知道后是大吃一惊,用一种仰慕的眼神望着林晟轩,当知道范叔就是赫赫有名的胤白真人后,他们的表情更是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不过提到了范叔,田幂忽然想到了兰娜,被罗筱雨的事情一搅合,她都忘记有件事情要跟她说了。

“对了,筱雨,你知道吗?肖迪是兰娜案件中那个嫌疑人的代理律师。”田幂说道。

嘿!还真应了“无巧不成书”这句话了,罗筱雨忙问:“那案子怎么样了?”

一听有案子,陈昂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神采飞扬的“立起”耳朵听着案情。

肖迪伸筷子夹了块虾饼,不紧不慢的说:“我现在正在搜集证据。我的当事人说,案发当日他去被害人的房间只是要取回摄像机,他只承认偷拍,并不承认杀人。我看过鉴证科的痕迹鉴定,在浴室和房间的门前的确发现了我当事人的手印和脚印,还有案发时间酒店走廊的监控录像,这些都有力的指向了我的当事人,但是,这个案子的疑点就在于,在被害人的身上并没发现其他人与她接触后遗留的线索,但我嫌疑人又是唯一去过她房间的人,所以事情对他很不利。”

林晟轩正低头剥着大虾,心中觉得蹊跷,忙问道:“被害人是怎么死的?”

肖迪说:“溺死。”

陈昂的脑袋告诉运转,难以置信的说:“在浴缸里溺死?这要是我考虑的确会考虑谋杀,即使死者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能指控其他人的证据,但嫌疑人有作案动机啊!”陈昂分析着,“嫌疑人垂涎被害人的美色,所以早有预谋在被害人的卫生间装了摄像机,当时看见被害人在洗澡,所以色心大起,偷偷拿着房卡欲潜入被害人房间实施罪行,然后事情有变,所以杀了被害人。”

罗筱雨和田幂相视一笑,摇了摇头,陈昂一定不知道那摄像机早就没电了,所以嫌疑人根本不可能看见被害人在卫生间的一举一动。

肖迪也摇了摇头,不同意陈昂的说法,“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摄像机早就没电了,后来警方检查过那个摄像机,只能证明我当事人实施了偷拍行为,但是在他安装好后的一个小时就没电了。”

原来是这样子,陈昂点了点头,“虽然摄像机没电了,但也不排除我刚刚的猜想啊!”

肖迪又说:“我当事人说亲眼看见被害人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往浴缸里按,以我多年的经验,他不像是说假话。”

“自己掐着自己?自杀?”陈昂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从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万事都有可能,不能先入为主,否则案子就会多走弯路了。

林晟轩认真的把自己剥好的虾仁、剔好的鱼肉往罗筱雨碗中“折腾”,直到她碗里堆的像小山一样,他才像是得了闲儿一样,开口说:“死者死在浴缸里,其实水会冲刷掉很多外表接触后的证据。但是,凶手若没有在被害人身上留下线索,那在周围的物品上也一定会留下线索。这就是法国法医学家埃德蒙罗卡所说的,‘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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