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中原道:“还不是因为我见你跟他情投意合,爱屋及乌,心中一高兴,就教了他一招‘中原逐鹿’,不过次日我就清醒过来,要他不再练此招刀法,并要他设法忘掉。”
鹿梅道:“既已教给了他,如何能令他说忘就忘?”
鹿中原点头道:“如果他是别人,我大可以废了他的武功了事,可是他却是你梦中的情郎,你以为爹不知道,好几个夜里你做梦都喊着闵生的名字,唉……
“只要闵生一辈子对你好,我这点错误也就算了,而且……”
鹿梅道:“而且什么?”
鹿中原道:“我还打算在你们成亲后将刀法全部传给他。”
鹿梅喜道:“那爹为何又怀疑他……”
鹿中原道:“你没有练过武功,不知道学武之人,只要一窥到什么高明的武功,都会痴痴入迷,收到帖子后我就曾想,是不是闵生练了那招逐鹿刀法,觉得深奥无比,因此起了邪心……”
鹿梅背过身去道:“爹,你把表哥看成什么人了。”
鹿中原两手抓住女儿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认真道:
“练武之人的心情只有练武之人才清楚。”
鹿梅显然很不高兴:“这么说,这事倒像是表哥做的。”
南宫吹雨真想脱口接道:“正是。”
却听鹿中原说道:“不是。”
鹿梅露出笑脸道:“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把我弄糊涂了,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鹿中原道:“其实,我也并没有怎样想,只是忽然觉得,吴婆便是真正的内奸。”
鹿梅诧道:“为什么?”
鹿中原道:“吴婆应该知道,我已经答应把你嫁给闵生,而且三天后就要成亲,所以我绝不会怀疑闵生是内奸。
“除了闵生,就剩下她和窦管家两个人,她说没有陌生人进来,那么肯定有内奸,她这是在嫁祸于人。
“因为,尽管她很自信地声称天下没有人的脚步能瞒过她的耳朵,她也确是让我相信她的耳朵奇聪无比。
“可是,她的耳朵聪灵并不代表真的能听到任何声音,她曾经对我说过,她可以听到最高处飞鸟的声音,却听不清地下老鼠的声音……”
鹿梅茫然道:“爹说话我越来越不懂了。”
鹿中原道:“我是说,吴婆既然有一种声音听不到,就不应该对我说那样绝对的话。”
鹿梅笑道:“你是说这张帖子是老鼠送进来的?”
鹿中原道:“老鼠当然不会送帖子,不过,天下却有一种人,比老鼠还要厉害。”
鹿梅道:“像老鼠一样的人岂不成了鼠人?”
她刚说完,就瞥见黑暗的边缘有个黑影趴伏地上,缓缓移动,无声无息,由于刚刚提到老鼠,鹿梅看那黑影的形状极像老鼠,于是便惊叫一声:“老鼠!”
鹿中原放开女儿,哈哈笑道:“说道老鼠,鼠人果然就到!”
鹿中原话音甫落,那个黑影马上人立起来。并非人立,而是真的一个人。
鹿梅惊叫一声,吓得连忙逃在鹿中原身后去。
南宫吹雨依然认出来,这个人正是赵文伯。
南宫吹雨虽然早知道赵文伯乃是诸葛山庄的鼠人,但此刻见他,一副似笑非笑、阴森恐怖的样子,心中分外厌恶,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只听赵文伯阴阴道:“鹿老爷,东西在哪里?”
鹿中原当然知道要的是什么,但他却装出不知其意,说道:“什么东西?”
赵文伯又说道:“就是帖子上说的东西。”
鹿中原又道:“什么帖子?”
他这样回答,连南宫吹雨也觉得没有必要,眼看对手一步步逼近,他应该另有防范。果然,赵文伯直接道:“刀谱呢?”
鹿中原这下也不再拐弯抹角,说道:“刀谱当然在身上。”
赵文伯道:“拿来。”说着伸出手。
鹿中原道:“你要就自己来拿。”
赵文伯本来一步步逼近鹿中原,可是,鹿中原说了这句话,他却站住了。
他全身黑衫,仿佛一枚铁钉,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鹿中原又说道:“我没骗你,刀谱真的在我身上,有胆量就过来拿。”
鹿中原说了这句话,赵文伯却后退了一步。
南宫吹雨奇怪道:鹿中原已经功力全失,他怎么还如此害怕……
转念又想:对了,他肯定以为鹿中原在耍花招,不然,他不可能那么镇定……
他继而寻思道:既然赵文伯在这里,那么闵公子和钱小柳也肯定在附近,不知她们搞什么鬼?
他四下里望去,除了火光中能看见那三个人,别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
闵公子在哪里呢?
赵文伯退了一步之后,也大笑起来,因为他这是已经确信,鹿中原的功力根本没有恢复。
因为就在他后退之际,他看见鹿中原的双膝抖了一下。
因为这是一个没有功力的人,在遇到极害怕或是极兴奋时自然泄漏出来的,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只要鹿中原功力未恢复,那一切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他有理由高兴。
不过,他还是觉得高兴得太早了。
只见鹿中原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伸手置于熊熊的篝火之上,只要他一松手,小册子就会变成灰烬。
赵文伯惊道:“你要干什么!”
鹿中原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想把逐鹿刀谱烧掉。”
赵文伯道:“你敢!”
鹿中原道:“刀谱是我的,有什么不敢。”
赵文伯道:“刀谱又不是你的,别乱来!”
鹿中原道:“刀谱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赵文伯无言以对,森森道:“鹿中原,如果你这样做,一定会后悔的。”
鹿中原“哼”了一声道:“你是在要挟我吗?”
赵文伯又退了一步,道:“好,鹿中原,只要你把刀谱给我,我答应绝不为难任何人。”
鹿中原环顾四周,道:“这里你还有谁好为难?”
赵文伯道:“难道你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
鹿中原冷笑道:“我看你打错了算盘了。”
他话刚说完,只见鹿梅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刀,原来,她是将短刀藏在衣袖里的。
鹿中原道:“只要你一动,鹿儿就会割腕自尽,你休想侮辱她。”
赵文伯忽然咳了一声,笑道:“如果你女儿连割腕也来不及,你后悔就晚了。”
“了”字一落,同时鹿梅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接着“当”一声,她手中的短刀掉在地上。
另一个黑衣人,就从鹿梅身后的地下极快地钻出来,出手如电,一掌击落她手中短刀,同时,手指疾点,以封住她胸肩之上的五处大穴。
黑衣人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得无法形容,待鹿中原发觉,那人已擒住鹿梅退到赵文伯身边。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人肯定是钱小柳。
南宫吹雨曾在雪域沙漠中吃过鼠人的苦头,如今见钱小柳出手有如鬼魅,不禁骇然。
他早就觉得鹿梅身后有些异样,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一个人躲在下面。
南宫吹雨在天龙镇的天龙客栈第一次见到钱小柳时,只觉他腼腆得像个姑娘,身手居然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以这样快的速度攻向他,他也没有把握避开。
只是,有一点南宫吹雨纳闷:以钱小柳刚才的速度,他完全可以从鹿中原手中夺过逐鹿刀谱,他们不是为了刀谱而来的吗?
怎么却对一个毫不懂武功的人下手?
鹿中原呆住,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被对手的身手惊得不知所措。
赵文伯裂着嘴,但没有笑出声来,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良久,才说道:“鹿老爷,你猜我们会对你女儿怎么样?”
不待他回答,赵文伯又道:“你相不相信,我们会将你女儿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鹿中原的眼睛大大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鹿梅又恐惧又羞愤,却又无可奈何,
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赵文伯又笑道:“在篝火里欣赏女人的裸体,一定很美的。”
钱小柳转到鹿梅身前,身手就要去解她的衣服,鹿中原喊道:“住手!”
鹿梅无助地望着父亲,她多处穴道被点,不仅不能动,还不能说话,目中泪已垂下。
赵文伯收住笑,说道:“那你就把真的刀谱拿出来吧。”
只见鹿中原手一松,小册子飞入火中,转眼成灰。赵文伯并不去拦。
原来他早就猜到鹿中原手中的不是刀谱。
南宫吹雨恍然道:“钱小柳没有去抢刀谱,原来刀谱是假的。”
鹿中原忽然道:“你们终于上当了。”
此言一出,赵文伯、钱小柳和躲在暗处的南宫吹雨都吃了一惊,不知鹿中原此言何指。
赵文伯道:“鹿中原,别耍花招,快拿刀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鹿中原惨笑道:“刀谱刚才已经烧掉了。”
赵文伯幽道:“你骗人!”
鹿中原道:“刀谱已成灰,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赵文伯没想到鹿中原竟然有此一手,不禁勃然大怒,失声道:“鹿中原,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小柳!”
钱小柳仿佛早就知道赵文伯叫他是什么意思,他伸手扯住鹿梅的衣领,只听“嗤”的一声,裙衫已被撕破,露出里面粉红的贴身内衣。
赵文伯“嘿嘿”冷笑,说道:“鹿中原,你究竟拿不拿刀谱出来!”
鹿中原的双腿竟已发抖,但他却说得坚定:“我说过刀谱已成灰,拿不出来。”
赵文伯气得脸色铁青,可对他又没办法,咬牙道:“好,那你就瞧瞧你女儿的裸体吧!”
说着,缓缓伸手,抓向鹿梅胸口。
鹿梅惊恐万状,浑身不住抖擞,已是泪人一个。
南宫吹雨刚才见钱小柳撕扯鹿梅衣裙时就想现身,此时见鹿梅便要遭辱,哪还犹豫,正要飞射而出,然而,就在他提气的一瞬间,只听一道破空之声,凌厉至极。
一道光影从左边黑暗处闪电般击中赵文伯的手腕,“啵”的一声,赵文伯的手立时垂了下去。
突变已生,南宫吹雨知道鹿梅暂时不会有事,便隐身不动,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左边黑暗处射出,快逾流星。
人在空中,手臂轻挥,又有几道寒光飞出,“噗噗噗”三声,惊呆的赵文伯和钱小柳还未反应过来,已有多处要穴受制,呆若木鸡。
人影飞落,伸指在鹿梅肩胛穴连点数下,鹿梅哇的大哭出声,扑进此人怀中。
鹿中原也是喜极而泣,嘴里道:“闵儿。来得正好,来得正好。”
南宫吹雨知道此人便是手段狠辣的闵公子,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身子稍稍缩回岩石背后,生怕被他发现似的,心里道:
幸好他比我抢先一步出手,不然,他的阴谋就揭不穿了……不知是庆幸,还是激动,身子在岩石上靠了一会,才转脸偷眼去看,只见闵公子身材修长,身穿白衫黑裤,仪表不凡,暗道:
别看他相貌堂堂,肚子里装的却都是坏水……
闵生轻拍鹿梅的脊背,说道:“梅儿,不要紧,没事了,这两个坏人,你拿刀去杀了他们。”
鹿中原叫鹿梅:“鹿儿”,闵生却唤她“梅儿”,也许,每个人的称呼都表达了自己的情意。
鹿梅仍伏在闵生肩上,兀自抽泣不休,口中偶尔说出几个字:“表哥……表……哥……,你怎来的……这般……迟……”
闵生则说:“不要紧了,梅儿,不要紧。”
鹿中原此时方才高兴得笑出声来。
赵文伯和钱小柳的脸已变得僵硬。
鹿中原走过来,“啪啪”两声,打了各人一个巴掌,恨恨道:“看我怎样收拾你们。”
刚才他们还随心所欲,此刻已成人家掌中玩物,任由别人宰割。
鹿梅终于忍住哭,从闵生怀里抬起头,退了两步,将撕破的衣服弄好,脸上泪痕未干,她欣喜之色已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