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有病

“显然你是从你闺女的笔记本里发现她最迫切的需求了?”方知凉凉道。重新为方温倒了半杯红酒。自然而然地抽走了那本半开的笔记本。让它在自己手里被翻得哗哗响。

第一篇:菊花是怎样养殖的。

第二篇:我可是个符合冯诺依曼结构的人!!!

第三篇:给我一个支点, 我能撬起整个地球?不能吧。。又不是大力水手!

第四篇:我不仅需要神笔,我大概还需要马良的艺术细胞。=_=

……………………

第三十七篇:鉴定完毕,方依念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柴吸血鬼。理由如下:……………………

最后一页:债见!!!!!!

方知被笔记本最后一页的两个鲜红的大字和感叹号吓得一哆嗦。

抖了抖眉毛, 思忖了良久, 对着已然察言观色好半天的方温诧异问道。“你看懂了吗?”

“没。”方温罕见地咬了咬薄唇。脸色一白。将自己的眼镜取下来使劲儿擦擦。低着头嗫嚅。“我只看到了我闺女心里的忧桑。”

“第六感真准确。”方知冷笑道。将手里的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来看去。

“你看懂了吗?”方温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

原谅这样的形容。这表情, 实在是, 太过于忐忑委屈了。

永远保持绅士风度, 始终记得方温先生感受的方知自然看到了一言难尽的嘴脸。

“你想让我说看懂了还是没看懂?”方知冷着脸,鄙夷看着方温。

“我不知道方知。”方温痛苦地捂着自己脑袋,颓丧道。“你看得懂, 我却看不懂。哪怕你装一装,我也开心。”

“哦。我没看懂。”方知表情木然。

“。。。。。”

“装得太过了。”方温咆哮。

“你每次一涉及到你闺女, 你就疯得像只得了狂犬病的哈士奇。”方知走过去, 踢他一脚。“作为法定的公爵大人, 麻烦注意下您的尊贵形象。这本笔记不会让你和你那骨骼清奇的闺女之间产生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

“真的?”听了方知的话,方温眼睛一亮。立马收了脸上的狰狞, 精神抖擞。

“真的。”方知无奈摇摇头。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能教出骨骼清奇女儿的父亲是个正常血族的?

“我大概仔细(并不是)看了看。”方知咕哝一声。望着窗户玻璃上因为天气寒冷在玻璃上集结的水汽。白色的水汽透不出夜晚的光来。生生将白亮的灯光和漆黑的夜化裂开来,变成两个极端。

本就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事物,又是为了什么要竭尽全力地互相靠近,融合呢?

就那么,

不好吗?

方知狭长的眼睛渐渐眯起, 像是浸染了黑夜的迷离, 让他变得魅惑又危险。

“你闺女大概是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浪费罢了。”方知冷笑一声。处于礼仪, 还是将笔记本优雅放在桌子上。而不是直接粗鲁甩过去。

看着那本记录着从生物到计算机, 乃至各行各业的神奇畅想。

方知毫不质疑, 方依念完全是因为没有看到自己的天赋并且点亮它而产生的烦躁感。

有这么清奇又广泛的脑洞。学什么养菊花?学什么计算机,物理, 艺术?

方知记得好像有一个时兴的职业叫写手。

“什么意思?”方温艰难地动了下喉头。

“意思就是你闺女正在试图找一件她能够胜任的工作。”方知阴阳怪气道。“但是很遗憾,她没有找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大概是方温今天情绪起伏太过于频繁了。方温头上开始泛出细密的汗水,随着主人的不安,那汗水越来越多。

“常见的吸血鬼通病。方温。”方知漠然道。“失去了对时间的敏感,反而彷徨得无所适从。”

“方温,你还记得这种病吗?”方知脸上显露出耐人寻味的嘲讽。“你当然记得不是吗?她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时间的魔力,是人类永远都无法征服的。

因为它的有限,因为人的欲望。因为过去的美好回忆,因为现在的满意瞬间,以及人类未来的向往。

人类有太多太多的理由来感念时光的美妙,来叹惋时光的流逝,来珍惜剩余的时间。

可往往,他们最容易浪费的就是这样的稀缺品。

时光是个恃宠而骄的老娘们。当它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不愿施舍你哪怕一秒时,你才知道,原来,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英雄怕作古,美人怕迟暮。因为时间的限制,不得不说,人类在所有的时代里,比吸血鬼都多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紧迫感。也正是那种紧迫感,让人类快速发展,更懂得利用时间。

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价值。是人类讨论几个世纪,甚至即将讨论下去的永恒课题。

可如果有一天,你被告知,你即将拥有无尽的时间呢?那个时间没有期限,没有尽头,与此同时让你没有衰老,没有死亡。

像是一个赤贫的人,忽然被从天而降的钞票海淹没。像是真的有人走了狗屎运,变得一夜暴富。

你会干什么呢?

你会挥霍,你会疯狂。你会为了你的拥有心满意足。你甚至忘记了,你起初为什么要想拥有那么多钱。

““生成”的吸血鬼总是脆弱的。因为他们曾经是人,他们再不是人。他们需要接受自己已得到时光老人的眷顾的时候,也要彻底抛弃人类愚蠢的认知。”方知扶了扶眼镜,眨了眨眼,对着方温侃侃而谈。“比如。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吸血鬼的时间已经变得廉价,持有者却仍然将他视若珍宝。过分重视它的时候,反而忽略了时间真正的意义。

如何在漫长的时间里生存,是每个新生代吸血鬼必须学会的课程。

“很显然。方依念根本就不知道拥有那么多时间的她到底该何去何从。。”方知满意地看着方温再一次陷入懊悔不已的境地里。深深不可自拔。

“那本笔记里写的不仅仅是忧桑。方温。”方知怜悯地看着方温。“她试图从事一项人类的工作来实现自己的价值。但她对于时间的有恃无恐,让她三心二意。唔,人心不足蛇吞象?”

“简单一点。”方温铁青着脸。挥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将桌上的红酒一气喝完。

“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因为她什么都想做。唔,这是我猜的。”方知笑吟吟看着方温。

那带着怜悯的眼神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在方温的胸口。让他痛得痉挛。让他再度陷入懊悔的绝望里。

回应他的是方温的一阵急促的粗喘声音。

雪白结实的胸膛在白亮的灯光下像是被涂了一层莹亮的水膜,闪闪发亮,随着呼吸声一起一伏,带着勾人的欲望。

透过那薄薄的略显凌乱的衬衣。方知甚至还能看到一滴汗珠蜿蜒而下。从胸膛,缓慢向下,深入衣服里,不知会停在哪里。

方温的眼神时而迷离困惑,时而又痛苦绝望。好像方知说了什么天大的事。

然而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方知第一次觉得,方温身上大概被人类同化出了一颗少女感满满的玻璃心。

方知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轻咳一下,略微转过头去。不敢再欣赏哥哥死狗一样的姿态。

“我该怎么做?”死狗一样的方温力竭声嘶,终于还是决定求助于自己的弟弟。

“如果在我让你出来之前。你听从我的话,将人类发展社会史读上一轮,而不是背几个流行词。我敢保证,你现在不仅能够毫无压力地看懂你的深井冰女儿,你还能完全理解,她这个病能治,而且特别好治。”方知抬起下巴来。同样苍白刻薄的嘴脸在白惨惨的光下只会显得更加刻薄。

“怎么治?”方温迷离的眼神转向方知。那是种不知今夕何夕的困惑和呆蠢。

“唔。”方知一怔。下意识地唔出了声。“见鬼。”

“什么。”

“没什么。”从颓废大叔秒切成呆萌大叔的方温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随意切换有多致命。

“你想怎么治?方温。”方知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快速疗程和温柔疗法。”

“快速。”方温眨也不眨。

“我记得你有段时间很穷。”方知幽幽道。“你是不是给她留了一张卡?”

“这有什么关系?”方温直起身子,开始整理好自己的仪表。一颗一颗扣自己的胸膛上的扣子。

“有啊。你把卡里的钱冻结了。她就好了。”方知从善如流,拂过方温的手。将方温衬衣最上边的扣子扣好。

“不可能。”方温仰着头,随意方知略过自己的脖颈,喉咙。忍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麻痒,干脆道。“我是她爸爸。温柔疗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