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如意算盘,忽然全被打乱。当晚没有狼来,经过讨论后,纪嫣然亦相信庄夫人该不是在说谎,因为田猎时田单的表现确是太失常,而且以田单的深谋远虑,绝不会处于那种一面倒的被动局面里,要靠吕不韦来保护他。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单根本不会相信吕不韦可以弄死项少龙,虽然吕不韦差点办到。所以旦楚返楚的军队必安排好妥善的接应,甚至反布下陷阱来应付尾随的敌人,不过他们当然不晓得徐夷乱这着奇兵的存在。最后项少龙决定派刚痊愈的乌达和另一来自蒲布、刘巢系统的铁卫丹泉两人,乘快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们改变整个作战计划,只设法拖住田单的军队,而非是歼灭对方。这样可延误田单返齐的行程,使他们多点刺杀他的机会。由于刘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单之旁,田单这段时间内的保护网可说是最脆弱的。
次日清晨拔营起程前,庄夫人领着她两个“妹子”过来商量到寿春的细节。她们脱去面纱,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众,但比之庄夫人独特的迷人风姿,却逊了半筹。
庄夫人笑道:“她们确是我的妹子,只不过非是亲妹,而同是庄家的人吧!”又与纪嫣然两女亲热地打招呼,说了一番仰慕的话,转入正题道:“李园的手下里,不乏认识项先生的人,纪才女更是寿春街知巷闻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障眼法来瞒过楚人。”
项少龙摸着脸颊和下颔道:“我可以长满胡须,到晚上出动,那样该可避人耳目。”
庄夫人道:“避人耳目绝非难事,问题却在于若行动不便,将更难找到行刺田单的机会,幸好我两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项先生脸上弄点手脚,那除非面对面碰上熟人,否则该可蒙混过去。”
纪嫣然道:“那他以什么身份去见人呢?”
庄夫人道:“充作我的亲兄弟万瑞光如何?他于当年兵变时受了重伤,虽逃出楚境,却一直没有好过来,三个月前过世,寿春该没有认识他的人。”
她说来虽语调平淡,但众人都听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赵致恻然道:“这次夫人回滇对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
庄夫人若无其事道:“本来没有半分把握,只是抱着必死之心,趁楚国自顾不暇时我母子们回去与贼子拚个死活,但现在有了项少龙,却有十分把握。”
项少龙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
庄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现在开始改称我作大姊,我则唤你作瑞光,到寿春还有整个月的行程,我详细地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诉你。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将,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适合你冒充。由于我们本是滇人,并没有楚音,只要你努力点学习,该可瞒过楚人。”
项少龙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马痴,这次扮的是悍将万瑞光,若都能把田单骗倒,就非常精采。
纪嫣然最是细心,道:“庄夫人这次以什么名义回楚京的?”
庄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当年孝烈王因怕我们滇国坐大,成为西南之霸,故策动李令联结夜郎人推翻我们庄家,一夜间我们庄族被杀者近万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过争不过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应,我们休想逃离楚境,所以我们这次理该先到春申君府去。”
项少龙和纪嫣然对望一眼,放下心事。
现在孝烈王已死,楚国变成春申君和李园争霸的场所,对倾向春申君的庄夫人来说,杀了与李园勾结的田单自然不算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精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
赵致嗔道:“夫人仍未说我和嫣然姐该扮什么哩!”
项少龙笑道:“当然是我万瑞光的娇妻,只要遮上块厚点的面纱,可解决所有的问题。”
一向以来,直至强秦兴起前,诸国之中,楚国以地处南方,附近又无劲敌,所以无论军事上和经济上,都有着别国所欠缺的安全和稳定。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无穷尽的沃野,只等着楚人去开发,故富足无忧。在最盛之时,楚人属地南卷沅、湘;北绕颖、泗;西包巴、蜀;东裹郯、淮。颖、汝以为洫,江、汉以为池;坦之以郑林,绵之以方城,几乎统一了南方。战国开始之时,乃首屈一指的大国。除了吞并众多的小国外,还大量开拓东夷、南蛮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们置于楚邦文化的影响下。不过正如纪嫣然的分析,要管治这么多的民族和如斯广阔的疆土,必须一个强大有为的政府。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后,再无有为君主,怀王更困死于秦。中央既失去制衡的力量,地方势力自是乘时兴起。孝烈王策动滇国的兵变,正是对地方势力的一个反扑。不过事实并无任何改变,只不过由庄姓之王改为李姓之王罢了。现在孝烈驾崩,纷乱又再出现。项少龙等阴差阳错,被迫赶上这个“盛会”。骤听楚国似是乱成一团,事实却非如此,秦人由于国内连丧两王,小盘又年幼,军方和吕不韦的斗争成了拉锯战,且须集中全力去防卫东三郡,楚国遂得偏安南方之局。由于经济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满优游闲适的味儿,和北人的严肃紧张成为强烈的对比。当离开秦岭,再翻了两天起伏不平的山路之后,终抵达汉中平原。丹泉和乌光两人在庄夫人一名家将带路下去会滕翼,众人则朝寿春出发。
纪嫣然与项少龙并骑而行,谈起楚国文化道:“楚人虽是我的亡国仇人,但我对楚人的文化却一向倾慕,像他们的始祖,并非胼手胝足的农神,而是飞扬缥缈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其他的神祇,或是彩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浆的芳烈。楚辞更是音节委婉,词藻缤纷,充满哀艳缠绵的情绪。”
项少龙有少许妒忌地道:“不过我在李园身上却完全看不到这些听着蛮美丽的东西。”
纪嫣然“噗哧”娇笑,横他一眼,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哪有时间大抛文采。”吁出一口仙气,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听到夫君大人以这么酸溜溜的口气说话。”
庄夫人使人来唤,要他们堕往后方,好趁旅途无事时,教他们学习滇地的乡音。项少龙等只好苦着脸去学习。当时战国最流行的是周语,各国王族和有点身份的人都以此作为交流的言语。因地域的不同,周语自然夹杂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语。所以只听口音,可知大概是哪个地方的人。差异最少的是赵、魏、韩三国,这是由于她们都是从晋国分裂出来。秦人则因本身文化浅薄,又与三晋为邻,所以口音用语非常接近三晋。差别最大的是楚国,直至此时,楚人仍被讥为“南蛮”,用词上分别更大,所以项少龙等要学习带着滇音的楚语,自是吃尽苦头。
楚人的根据地,以长江两岸的广阔地域和碧波万顷的洞庭湖为中心,再朝南开发。寿春位于长江之北,淮水西岸,比之最初位于洞庭湖西北角的旧都“郢”,足足东移过千里,虽远离秦人,但亦明摆出没有卧薪尝胆、以身犯险的勇气,难怪楚国虽大,却是三晋人最看不起的一国。
走了五天路后,越过桐柏山,到达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阳”。众人找得旅馆住下,再由庄孔出外奔走买船,以减旅途跋涉之苦。由于他们入城时须报上身份名字,到旅馆刚安顿好行囊马匹,府令屈中率人来拜会。项少龙自是由得庄夫人去应付,在房内与两位娇妻调笑取乐,好享受“回到人间”之乐。
不一会庄夫人过来,席地坐下欣悦地道:“解决了船的问题,这里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谁后,非常帮忙。”
换上常服的庄夫人,又是另一番风姿。
她穿的是这时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连成一体,衣襟右掩,接长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绕至背后,美女穿起来别有一种韵味。她梳的是堕马髻,把挽束的秀发盘结于颅后,垂得很低,真有点像由马上堕下来的姿态,加上她妩媚的神采,折腰式般的步姿,确是我见犹怜。项少龙暗中警告自己,绝不可对这美女动心,否则将会添加很多烦恼。而且他终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能拥有多位娇妻,早心满意足,理该对纪嫣然等“忠诚”。
纪嫣然也在打量这风韵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少许威胁,淡淡道:“我曾在寿春住过一段短时间,不知现在是否仍是斗、成、远、屈四族的人势力最大呢?”
项少龙立时想起屈原,原来此君竟是楚国四大族中的人,难怪可以当上大官。
庄夫人美目扫过项少龙,道:“四大族的势力已大不如前,现在兴起的是李园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势力的一族,且由于李嫣嫣生下太子,李族更如水涨船高。现在李嫣嫣成为掌实权的太后,谁不在巴结李族的人?”
项少龙见庄夫人对寿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问道:“李园是否娶了郭开的女儿郭秀儿回来?”
庄夫人点头道:“正是!听说她还有了身孕,颇得李园爱宠。”
项少龙的注意力不由落在挂在胸膛的凤形玉坠处,这是当年郭秀儿奉父命下嫁李园前,送与自己之物。往者已矣,心中不由有点神伤魂断的感觉!庄夫人深望他一眼,垂下头去,似乎窥破他和郭秀儿间的私隐。
纪赵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儿的关系,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纵有没有把他的生意移过来呢?”
庄夫人皱眉道:“这个我不大清楚。”
项少龙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岔开话题道:“王族里是否有位秀夫人?华阳夫人曾嘱我把一件礼物交给她,后来我却没有到楚国去。”
庄夫人点头道:“本还想不起是谁,但若与婶母有关系,那定是清秀夫人。她的美貌在楚国非常有名,嫁了给大将斗介,本极受爱宠,后来斗介迷上大夫成素宁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城郊淮水旁的别院隐居,不准斗介踏进大门半步,否则立即自尽,她的刚烈,赢得国人的尊敬。斗介从此失宠于孝烈王,不过现在他依附李族,宦途又大有起色。”
赵致奇道:“燕菲既是大夫成素宁的爱妾,为何会和斗介鬼混?”
庄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宁最没骨气,斗介乃军方重臣,使个眼色他便把燕菲乖乖奉上。这次我们庄家复国,最大障碍是以李园为首的一群人,因为李令正是李园的堂兄。”
项少龙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说话,乌言著敲门求见,进来后神色凝重道:“有点不对劲,刚才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侦查我们,后来府令屈申离开,在两条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车上说了一番话,然后那些可疑的人全部撤走。”
庄夫人听得玉容微变。
项少龙从容笑道:“看来他们准备在船上对付我们,只要凿沉船只,他们的人可在水里刺杀小公子,我们的复国大计也要完蛋,想得很周到。”
庄夫人道:“怎办好?船上的船夫和舵手都是他们的人。”
纪嫣然俏皮地道:“只要离开城阳,我们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们什么?”
翌晨府令屈申亲来送行,大船扬起三桅风帆,顺水开出。
船上共有船夫三十人,人人粗壮慓悍,虽是神色恭敬,却一看便知不是善类,不过当然不会被项少龙放在心上,派出众铁卫十二个时辰轮番监听他们的动静,一边学习滇音楚语,同时尽情休息,好在抵达寿春后,以最快时间干掉田单,立即溜走。
他并不太担心会给人识穿身份,因为熟识他的田单、李园等人均身份尊贵,纵是自己这“亡国之将”蓄意求见,仍恐难有机会,所以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唯一的困难,是如何去把握田单的行踪。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大是不同,秀丽如画,迷人之极。际此春夏之交,大船放流而下,平山远林,分缀左右,一片恬静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沿江而下,不时见到渔舟在江中打鱼,使人很难联想到战国诸雄那永无休止的斗争。江水蜿曲,每拐一个弯儿,眼前会出现一个不同的画面,使人永无重覆沉闷的感觉。
有外人在,纪赵两女戴上小帽面巾,多添了使人心痒的神秘美感。那些不怀好意的船夫,灼灼的目光不时扫视她们的身体,显然存心杀人外,对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轨之心。
不知是否因偏安的关系,楚人在风俗上大异于三晋和秦国,最明显是已婚的妇人出门时戴上各式各样的面纱,一点不怕累赘和不通气。除了戴冠垂纱外,亦有以头巾扎髻,再延长下来遮着脸庞,这种头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纱罗制成,但由于质地轻薄,覆在脸上时,内中玄虚若现若隐,更添引人入胜的诱惑力。给纪嫣然和赵致这等美女戴上后,更是不得了,害得项少龙也希望夜色快点降临。
项少龙经过这些日子,脸上长出寸许长的胡须来,不但改变了他的脸形,也使他更添阳刚威霸之气。
留须在那时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别是文官,多蓄长须;武将则较多留短髯,所以脸白无须,反是异常。
当项少龙偕二女在船头欣赏美景,庄孔来到他身旁低声道:“在到达上游期思县前,有一段水流特别水深湍急,险滩相接,危崖对峙,贼子若要动手,那处该是最佳地点。”
项少龙沉声道:“什么时候到得那里去?”
庄孔答道:“入夜后该可到达。”
庄孔去后,项少龙望江而叹。
赵致讶道:“夫君大人不是为这些小毛贼而烦恼吧?”
项少龙苦笑道:“他们虽是小毛贼,却破坏了今晚我和两位娇妻的榻上狂欢大计,怎能不愤然怒叹。”
两女吃吃笑起来,说不出的媚惑诱人。
黄昏忽来骤雨,下了小半个时辰,雨势渐歇,仍是毛丝丝地下个不绝,天空盖满厚云,一片凄迷沉重的感觉。项少龙和两位娇妻,与庄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庄保义聚在主舱共膳。自相遇后众人还是第一趟共进膳食,显示双方的关系又再密切了一点。
庄保义不时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着项少龙,纪嫣然最疼爱孩子,忍不住问道:“小公子想到什么事儿哩?”
庄保义小脸立时胀红,垂头道:“保义想拜项先生为师,学习剑术。”
庄夫人和尤翠之两女均含笑不语,静待项少龙的反应。
项少龙哪忍伤一个小孩子的心,何况他的境遇如此凄惨,微笑道:“你怕吃苦头吗?”
庄保义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义是最吃得苦的,不信可问娘亲。”
庄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剑手,秦王之师指点保义,小女子感激零涕,保义还不立即行拜师大礼。”
当下一番揖让,行过拜师之礼,气氛更见融洽,但项少龙则知道自己对庄家又再多三分道义和心理上的照顾责任。想起庄保义将来即使成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个徒弟小盘灭国之祸,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庄夫人固是不时把美目往他扫来,其他尤翠之两女亦偶送秋波,幸好她们出身高贵,否则会更是媚眼乱飞、言挑语逗的局面。项少龙绝不介意逢场作兴,但更重要是须尊重纪赵两位娇妻,故在神态言语上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越,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既刺激又是有苦自己知。
乌光这时闯进来,到项少龙后侧耳语道:“我们在底舱处发现凿船的工具和几大坛火油,看来这批羔孙子是要沉船放火,双管齐下。”
庄夫人等细聆乌光和项少龙的对话。
项少龙道:“有没有偷听到他们的话。”
在项少龙的设计下,他们有各式各样的原始窃听工具,例如被名为“隔壁耳”、状若喇叭的铜筒,按贴壁上可以把隔壁的声音扩大,易于偷听。
乌光口不择言道:“当然听到,连他们的方便撒尿的声音都瞒不过我们。”
众女听得俏脸飞红,赵致嗔道:“小光你检点一下好吗?”
项少龙笑道:“快说出来!”
乌光先向赵致谢罪,道:“他们的头儿叫成祈,似乎是大夫成素宁的亲戚,听口气他们早知道夫人们会在这几天经此到寿春去,故已在这里等候整个月,奉命一个不留。嘿!我也很想对他们说同样的话。”
庄夫人听得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项少龙道:“还有什么?他们有没有说何时下手。”
乌光得意洋洋道:“当然有哩,那瞒得过我们这些大行家,他们准备把迷药放进水里去,迷倒我们后,会将所有女的污辱,接着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极。”
庄夫人等三女听到“污辱”这种敏感的字眼,俏脸都红起来。
这次连纪嫣然都啐骂道:“乌光你满口污言,非常失礼。”
赵致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问道:“现在我们喝的水有问题吗?”
乌光道:“当然没有问题,下了药的水会有一阵异味,须以茶味掩饰,待会若他们拿壶茶来招待夫人,千万不要喝。”
乌光的低级风趣令项少龙想起乌果的高级风趣,不由更想起赵雅,未知乌果是否已顺利的把赵雅迎回咸阳?这美女实在吃了太多苦头。笑骂声中,乌光给赵致逐出去,纪嫣然则为乌光的粗言俗语向庄夫人等致歉。
庄夫人毫不介怀,反道:“光小哥这种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人妾身见得多,给他们在暗中害了尚未知是什么一回事。”
纪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应是秘密,为何成素宁却得到风声,还派人到这里谋害你们?”
庄夫人凄然道:“现在我已弄不清楚谁是敌人。”
忽然有人叩门而入,跪地禀道:“小人特来奉上城阳特产‘安神茶’,味道虽有点古怪,但喝后却不畏风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别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
庄夫人装作欣然的答应。
此人去后,项少龙凑到赵致的小耳旁道:“他们真合作,我们今晚仍有无限的春光哩!”
赵致哪想到项少龙会在“大庭广众”前与她说这种顽皮话儿,登时俏脸飞红。庄夫人看到他们的情景,那对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来。
战斗几乎尚未开始,就已结束。当项少龙他们诈作喝下药茶晕倒,众贼子露出狰狞脸目,众铁卫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们全体击倒制服,捆缚起来,大船落入他们的掌握里去。项少龙陪着庄夫人到甲板上,着铁卫把这批凶徒一字排开,进行审问。江水两岸一片黑沉,雨虽停了,仍不见半点星光。
项少龙冷冷道:“谁是成祈!”
三十名被五花大绑的敌人想不到他们竟知道成祈之名,齐感愕然,但仍人人紧抿着嘴,没有说话,一副难道你敢杀我吗的神气。
项少龙暗叹一声,低声向庄夫人道:“夫人请别转头不要看!”
庄夫人坚强地道:“我不怕!”
项少龙打出手势,守在俘虏后的乌舒一脚撑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于手足均被缚连在一起,立即跄踉前跌,滚倒地上。
项少龙身旁抢出荆善,用脚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在他眼前比画着道:“最后机会,谁是成祈!”
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声,露出不屑神色。
荆善冷笑一声,长剑猛挥,那人立即咽喉血溅,立毙剑下。
“咚咚!”两声,俘虏中有两人吓得软跌地上,数人则双腿抖震,无人不血色尽褪,想不到对方狠辣无情至此。
庄夫人亦看得俏脸煞白,估不到真会杀人,下意识地把娇躯靠向项少龙。荆善若无其事地在被杀者身上抹拭剑刃血渍,才让人把尸身拖往一旁。庄孔等庄夫人的侍从,均瞪大眼睛,呆在当场。虽说在这时代,对武士来说杀人绝非什么大事,可是荆善那种在杀人前后漫不经意的态度,却对敌我均带来很大的震撼。项少龙当年拣选十八人当随身铁卫,其中一项要求是坚毅的心志,只有不怕杀人和不怕被人杀,方有资格入选。际此弱肉强食的战争年代,对敌人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若这次被擒的是他们,想这样痛快的死掉也没有可能,特别是纪赵一众美女们。
项少龙指着另一人,淡淡道:“谁是成祈?”
那人双腿一软,学早先两个同伙般坐跌地上,眼光却投往其中一个特别粗壮阴沉的汉子。
那汉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许大声道:“不用问了,我就是成祈,若你们敢……”
“砰!”
乌光一脚踢出,正中他下阴。痛得他立时虾公般弯倒地上,痛不成声。
项少龙笑道:“带他到舱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时。”
当下乌舒、荆善等兴高采烈地押着他去了。其他俘虏人人脸如土色,浑身发抖。
项少龙道:“把这些人分开审问,然后再对口供,谁人有半句谎言,又或故意隐瞒,立杀无赦。”
庄孔等人一拥而上,和其他铁卫把俘虏带到不同角落审问去了。
庄夫人的娇躯软弱无力地靠贴项少龙,轻轻道:“到今天我才见识到这种雷霆万钧的手段,先夫以前对人实在太心软。”
项少龙轻拥她香肩一下,柔声道:“回舱歇息吧!明天早膳之时,会有审讯得来的消息。”
庄夫人像是很留恋挨着项少龙的感觉,低声道:“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很想把他们全数释放掉,但却是最愚蠢的行为,尤其他们见到我们的手段,会生出疑心,庄夫人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天明时,船上再无半个俘虏,血迹均被洗刷干净。
在主舱进早膳时项少龙对庄夫人道:“这事背后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宁,还有斗介和一个叫方卓的人,夫人有什么印象吗?据说正是方卓把夫人会到寿春的消息通知斗介和成素宁的。”
庄夫人俏脸转白道:“我当然认识,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负责与我们通消息,想不到竟出卖我们。”
尤翠之颤声道:“春申君会否是背后的主谋呢?”
庄夫人坚决摇头道:“春申君绝不会这样做,何况若保义能够复位,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更非这种卑鄙小人,看来方卓该是给成素宁收买了。”
纪嫣然道:“成素宁和斗介为何要置小公子于死地?”
庄夫人道:“现在楚境之内,共有十多个诸侯国,其中以滇、夜郎、岷山、且兰四国最是强大,兵员均达上万之众,故深遭楚王顾忌。不过他虽有废侯之意,却不敢轻举妄动,怕激得众侯国联手抗楚。而众国中又以我们庄家声望最高,隐有众侯之长的威望。所以孝烈第一个要对付的是我们,却不敢明目张胆,只敢策动奸贼李令作反,可是滇国的子民仍是心向我们庄家,其他侯国亦对庄家复辟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园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让我们回国呢?”
赵致道:“既是如此,夫人这番往寿春去,岂非送羊入虎口。”
庄夫人道:“现在寿春话事的人,仍非李园,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里除了像斗介和成素宁一众投靠李族的无耻之徒外,大多数人均不满李令做滇王,即管李园亦不敢公然说支持李令。这次妾身一行人先往寿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诉李令背主叛变的不合法行为,因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项少龙心中叫妙,道:“这就最好,我看李园必会设法把事情拖着,因为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势将使诸侯国人人自危,更增离心之意,假若我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人人晓得是谁干的。所以事情通了天,我们反反危为安。”
尤凝之“噗哧”娇笑道:“项先生的用词真怪,什么‘三长两短’,‘通了天’,但听懂又觉非常贴切精采。”
项少龙当然知道自己这方面的问题,含糊的胡混过去道:“这几天我们该可轻松一下。”
庄夫人笑道:“不!该是为你装扮的时间了。”
项少龙坐在舱房内的梳妆几前,看着铜镜的反映,鼻端嗅着尤翠之和尤凝之的体香衣香,如入众香之国。
尤翠之亲热地按着他两边宽肩,跪在他背后由左肩膀探出头来,陪他看着铜镜的反映道:“娥姊并没有夸大,我们两姊妹曾从楚国第一化妆巧手苏六娘习艺,任何脸孔到了我们手上,均可变妍为媸或变媸为妍。”
项少龙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压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要她挪后一点,同时老实说亦很觉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
坐在另一侧正翻弄几个化妆箱的尤凝之娇笑道:“楚国的男人最爱妆扮,我们以前每天都给大王妆扮哩!”
说罢神色微黯,显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脸的粉,大致可分两类,一种是以米粒研碎后加入香料制成;另一种是糊状的脸脂,叫铅粉。后者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们每天给你敷面一次,保证没有人可把你认出来。”
项少龙暗忖难怪“粉”字从“米”从“分”,原来这时代的粉是由米做的,口上应道:“难道没有人见过万瑞光吗?”
尤翠之对项少龙愈看愈爱,差点把脸蛋贴上他左颊,媚眼如丝地道:“万瑞光是滇人,属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南第一美人,娥姊曾随先君到寿春见过楚王,万瑞光于逃秦前则从未踏出滇南半步,李令亦未见过他,寿春想找个认识他的人就难哩。”
项少龙心想难怪庄家这么得滇人支持,原来采用和亲的政策,庄夫人不用说是族长之女那类有身份的人,难怪楚人怕庄保义回滇。尤凝之来到项少龙前面,用神端详他的脸孔。
项少龙道:“还有三天才到寿春,两位夫人不用立即动手吧?”
尤凝之媚眼一抛,嗔道:“我们要试试哪种方法最能改变你的样貌嘛!还可能要特别配方,几天的时间怕不够用呢。”
背后的尤翠之吹一口气进他耳内,昵声道:“不欢喜我们姊妹侍候大爷吗?我们学过推拿之术,最懂侍候男人。”
话完就在他肩肌处搓揉起来。无可否认,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项少龙不由自主地嘻哼作声。
尤凝之横他娇媚的一眼,取起一个小盅,不一会弄了小杯浆糊状的白色东西,以小玉杵搅拌着道:“你的皮肤比较黝黑,待奴家为你弄成好像很久没见过太阳的样子,那别人更不会起疑心。”接着小心翼翼把铅粉抹到他脸上去,凉浸浸的,加上她纤柔的玉指轻轻抚揉,项少龙一时不知人间何世。
背后的尤翠之与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唇色改淡一点,眉毛则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须发就更妥当。”
项少龙大吃一惊道:“若日后改不回原先的样子,岂非糟糕之极。”尤翠之笑得整个人伏在他背上喘气道:“爱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制的药水一洗,保证可以回复原状。”
项少龙仍不放心,看着铜镜里逐渐化出的“另一个人”,苦笑道:“若我变成个浓妆艳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
两女笑得弯下腰去,尤凝之乘机埋首入他怀里。
尤翠之道:“最高的妆扮之术,是使人不觉得上了妆,不信看看我们和娥姊吧!”
项少龙看两女几眼,果如她所言,并不觉上了浓妆,放下心来,专心享受两女香喷喷的服务。
尤凝之给他弄好面妆,开始为他画眉,情深款款地道:“项先生是我姊妹见过的男人中最守礼的君子,不过知不知道奴家姊妹都心甘情愿侍候项爷呢。”
后面的尤翠之开始为他解下头上的英雄巾,闻言道:“想起回滇后我们要和项爷分开,奴家便有神伤魂断的感觉。但念到先君对我们情深义重,奴家的得失又算什么哩!”
项少龙想不到她们会公然示爱,同时也有点感动,若没有遇上他项少龙,庄夫人一行是必死无疑,而且三女更会受尽凌辱,但三女为替先夫复国,仍义无反顾的回楚,只是这种忘我的勇气,已教人肃然起敬。正不知如何回答她们,庄夫人偕赵致进来看他。
赵致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夫君来,大讶道:“翠姊和凝姊确是神乎其技,看来我和嫣然姊也好该改变一下样子。”
庄夫人道:“你们只要把头发染得花白一些,让年纪看上去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证没有人可认得出你们来。”
项少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信心不断增长,暗忖就算面对面撞上李园或田单,若再换上滇人的装束,保证对方认不出自己来。
楚国自秦将白起攻入郢都,楚襄王往东败走,两次迁都,离秦愈远。淮东之地本属陈,为楚征服,于是襄王收陈地兵得十余万,回过气来后再由秦人手上夺回淮北十五郡,声势复振。到去年联同其他四国攻秦,大败蒙骜之军,秦人闭关不敢应战,楚国似乎又在一夜间回复了春秋时的霸主姿态。说到底,楚国虽失去大片国土,但由于幅员广阔,秦人要来攻楚又是不便,所以才能成其偏安中兴之局。
寿春位于淮水之南,与另一军事重镇下蔡成夹江对峙之局,由于交通方便,楚人在这区域又有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况,在当时的声势实在其他东北方诸国之上。寿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围约三十多里,外郭则达五十余里,可说是当时最伟大的城市之一,规模仅次于咸阳,还建有四个附城,以作屏护。人口多达二万户,繁盛非常。加上河谷土壤肥沃,粮食充足,使寿春成为继郢都之后楚国最繁华的都城。所有重要的建筑集中在位于中央的内城,宫殿、台榭、仓廪、府库、祖庙、祀土神的社、祀谷神的稷,宫卿大夫的邸第和给外国使臣居住的客馆,均位于此处。外城是纵横交错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布着民居、墟市、旅馆、店铺。寿春城防极严,城郭入口处有可以升降的悬门,城外有护城河,日夜有楚军把守,凡通过城门者,均要纳税。项少龙等抵达城外的码头,在江上给楚战船截着,到庄夫人亮出朵儿,才准他们泊到码头去,却不准他们登岸,另外派人入城飞报。众人惟有闷在船上耐心等待。这时的项少龙换上一身宽松的袍服,遮蔽他健美的体型,发须有点未老先衰的花斑灰杂,容色苍白,眉浓掩目,比以前的董马痴更不像项少龙。等足整个时辰,终见一队车队离城而至,带头的是个大胖子,身穿官服,年在五十左右,眼细长而鼻大,有点像上承祖荫,被酒色侵蚀了灵魂和肉体的二世祖。
正在船上恭候的庄夫人低声向身旁的项少龙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黄歇。”
项少龙心中打个突兀,起先还以为是黄歇的家将食客那类人物,怎知却是黄歇本人。战国四公子中项少龙虽只见过信陵君,但看来应以此人外型最差,难怪在四公子里以他的声誉最低。想起曾干掉他一点也不像他的儿子的赵穆,心中禁不住生起古怪的感觉。
另一边的纪嫣然低声道:“比我上次见他之时,又胖了一点。”
项少龙心中一寒,记起纪嫣然曾来过这里,假若她给春申君一眼看出,由于自己乃他的杀子仇人,一切立时完蛋大吉。幸好化了妆和换过楚服的纪嫣然和赵致一点不像原来的样子。
楚国的女服和别国相比,显得特别宽敞和华丽,曳地的连身长裙,腰系白色宽带,衣领斜交,延结褶叠于背后,袖和下摆均有宽沿。帽子圆顶结缨,结带于颔下,加上重粉敷面,另有异国的情调。至于两女的发型,与庄夫人等看齐,额发梳得平齐,并由两鬓束成长辫垂于脑后,直至颈部,发辫复结成双鬟。只是在发型上的改变,若项少龙在不知情下,亦会一时认不出她们来,更何况花白的发脚,使她们看来年纪至少老了二十年。
五女的楚服分别以朱红、绛红、金黄、素绿、青蓝为主色,加上龙、凤、鸟等刺绣,辅以枝蔓、草叶、花卉和几何纹,构图奇特生动,充分显示楚人辽阔的想像力和充满神话色彩的文化。男服较为朴素,衣长而露脚,右衽交领宽袖,袖口处略为收束,衣沿和袖口处饰以纹边,以棕、黑、褐、白等色为主,最夺目是束腰宽带,以不同的对比颜色相间杂。众铁卫则全换过楚国的武士服,上衣过腰,下穿束脚裤,脚蹬长靴,于重要部位缀上轻甲,发型全改变了,戴上楚帽,模样相当有趣。
此时春申君来至岸旁,打手势着人请他们上岸。庄夫人在两个粗壮女仆扶持下,婷婷的带头步上岸去。不知是否项少龙多心,他感到春申君的细眼亮起来,狠狠盯着蛮腰楚楚、似欲经不住轻风吹拂随时会断折的庄夫人万青娥。黄歇等纷纷下马,施礼迎接。
庄夫人刚施过礼,立时失声痛哭道:“君上要为妾身犬子作主啊!”
黄歇登时慌了手脚,道:“万王妃请勿悲伤,一切回府后从长计议。”
望向项少龙,双眼眯紧了点,眼睛掠过慑人精芒,道:“久仰万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欢喜。”
项少龙体会到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春申君虽是耽于酒色,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胸有城府,不像他外型和面貌所予人的感觉。连忙压沉声音,以刚学来带有滇音楚语的流行周语应对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该是瑞光感到荣幸才对。”
黄歇眼光掠过纪嫣然等诸女,庄夫人收止啼声,一一替他介绍。
黄歇见纪、赵两女已达“入暮之年”,没有多加注意,只用神打量尤翠之和尤凝之二女,目光最后落到庄夫人身上,声音转柔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慢慢商议。”
项少龙忽地想到这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庄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美人计,以美色达到目的。因为看春申君现在的神态,显然对助她们复国一事,并非热心。只看他对庄保义毫不在意,即可见一斑。黄歇身后有几个食客模样的人,其他全是慓悍的武士。食客的其中一人身量高颀,留着一把美须,长及于胸,脸长鼻曲,唇片极薄,双目闪着惊异不定的神色,留心打量己方诸人,特别是滇国流亡小储君庄保义。
身后的庄孔见项少龙注意此君,低声道:“那是方卓!”
项少龙微一点头,庄夫人莺声呖呖道:“不用打扰君上,妾身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项少龙等均微感愕然,首次知道寿春竟有庄家的府第。
春申君脸露古怪神色,干咳一声道:“这事也待回到敝府后再说好吗?”
庄夫人娇躯微颤,面纱后的秀目盯着春申君道:“请问君上,有什么问题呢?”
春申君道:“自滇国乱起,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仆四散潜逃,丢空多年,最近左令尹李闯文见了颇为心喜,强行搬进滇王府去,本君虽曾多次与他交涉,可是他仗着先王的默许,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极为不满。”
庄夫人娇躯剧颤,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须为妾身讨回公道。”
春申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低声道:“早晚本君会使这小子受到教训,不过现在形势微妙,不宜轻举妄动。王妃舟车劳顿,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
项少龙却是心中叫妙,现在寿春要置庄保义于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于牵涉到十多个诸侯国,却是没有人敢动手。所以只要占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闹一场以营造声势,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领,此回我们来寿春,正是要讨回公道,若胆怯怕事,何能完成复国大业?君上请先回府,我们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望向项少龙。万瑞光乃滇南名将,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领袖,文武兼资,在楚国有一定地位,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为,摆明要把滇王府夺回手上。庄夫人也娇躯一颤,差点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项少龙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临时把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春申君不愧战国四大公子之一,沉吟顷刻后道:“李闯文这一莽撞行为,很多人看不顺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诸侯国派驻此处的使臣曾联名上书抗议,只是给先王一直拖着,万将军若要把王府夺回,无人敢说半句话,只不过李闯文府内家将中高手如云,发生冲突后果难料,万将军还请三思,而本君更不便真接参与。”
项少龙心中大喜,若情势如此,更不可放过为庄家扬威的机会,当所有人均认为他们有复国的能力,由于滇国乃楚国诸侯之首,就算掌权的是李园,在衡量形势下,仍不得不卖他们账,冷喝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闯文,说我们要立即收回滇王府,来个先礼后兵。”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学时念回来的东西,恰好在此时此景派上用场,学以致用。
春申君双目亮起奇光,点首道:“万先生果是真豪杰,我黄歇服了,人来!”
方卓自动请缨,踏前施礼道:“这事由小人去办吧!”
项少龙心中暗笑,当然知道方卓是去教李闯文集齐高手,与他们打场硬仗。但由于他们中有庄夫人和庄保义两个政治上非常敏感的人在,任李闯文有多少家将,也绝不敢以众凌寡,一个对一个,就要教他好看。
滇王府位于内城中心,与王宫比邻,整列街道不是外国使节的宾馆,便是诸侯国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闯文强占,确是非常碍眼的事,亦是过世的孝烈王以之削减侯国声威的手段。现今孝列王已死,李闯文的行为,立时失去凭依,间接造成庄家夺回己府的声势。一直以来,楚王廷都推说李令谋反乃滇国内部之事,与楚廷没有半点关系。当然表面上亦不承认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诸侯国的反感甚至叛离。若诸侯国归附强秦,楚国将顿失西南屏障,国势危矣。因着种种形势,项少龙决意放手大干,第一个拿李闯文来开刀。
由于不能真的动手杀人,所以项少龙从春申君处取了一批重木棍,藏在庄夫人车底,然后往滇王府开去。到达滇王府外,只见府门大开,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广场内,摆开阵势迎接他们这区区一行四十多人,其中还包括妇孺和小孩。此乃午后时分,街上行人众多,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来吊祭孝烈王的东北方诸国和诸侯国的有关人等,见到滇王府前这种阵仗,无不围在府外观看,不片刻人山人海,气氛热烈。项少龙一马当无,领众人便要进入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长阶上平台处,大喝道:“来人止步,何故乱闯我府。”
项少龙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马来,只见对方二百多名武士布成钳形之势,封挡他们所有进路,主力集中在府门处。抬头望往已换了“李令尹府”的大横匾,冷笑道:“何人霸占我滇王的府第,给我万瑞光报上名来。”
那显然是李闯文的人一身武服,生得颇有威势,只可惜一脸俗气,眼睛不合比例的细小,手握剑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擅治国,早于五年前被当地民众杀死,还哪里找个滇王出来。”
项少龙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承认李令继位,以免造成众诸侯国群起作反一发不可收拾的恶果。庄夫人等仍留在车内,由纪赵两女贴身保护,庄孔等负责守护马车,使他们动起手来再无后顾之忧。
项少龙两眼寒芒一闪,大喝道:“好胆,我家储君在此,谁敢说滇王不在,你这强占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论,查看有关国玺文书令符,以证我储君方是滇国之主。”
李闯文狞笑道:“你才是狂妄之徒,谁知你是否乱臣贼子,弄些假证物来招摇撞骗,快给我滚出大门去,否则我就把你们的狗腿子敲断。”街上登时一阵哗然,旁观者都对李闯文横蛮的行径表示不满,亦可见此人平时必是横行霸道,得罪人多,称呼人少。
项少龙知是时候,故意露出胆怯之态,道:“你既不相信,我这就去面谒太后大王请求评个公道。”
李闯文得势岂肯饶人,大笑道:“走得这么容易吗?待我把你们绑往见太后吧!”
府外又是一阵起哄,李闯文实在太过份。项少龙早知李闯文不会如此容易罢休,更加他觊觎刚才自己所说国玺令符等物,冷笑中打出手势。此时两旁的李府武士已开始往他们迫近过来,乌舒等立由马车底抽出长棍,迅速抛送到各人手上。
李闯文终于大感不妥,喝道:“动手!”
项少龙早大棍在握,甩掉外袍,露出一身武士劲装,扑前挥棍左挑右打,敌人手中长剑立被磕飞几柄。惨哼声中,围上来的武士在诸铁卫反击下,纷纷变作滚地葫芦,腿骨手骨断折的声音连珠响起。数千围观者人人都有锄强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厌李闯文,一时欢声雷动,更添项少龙一方的声势。这批武士一向养尊处优,本身的实力又与项少龙和众铁卫有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加上重木棍占尽长兵器的优势,纵是人数在对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时溃不成军。项少龙和诸铁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广场上七十多名武士,结成阵势,向高踞阶上的李闯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闯文哪想得到来人如此厉害,狂乱挥舞长剑,拚命驱使手下冲前拦敌。项少龙如出柙之虎,踏着倒地呻吟的敌人身体,长棍一记横扫千军,硬将两人扫飞寻丈之外,登上最上的一级台阶。乌舒等大呼过瘾,见人就打,冲前来者若非腿骨折断,就是血流披面的倒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当场打得半死。
项少龙挡者披靡的直迫李闯文而去,其他武士见势色不对,纷纷散开。李闯文见状大惊,在十多名家将护翼下,退进府门内。项少龙伸脚撑跌一人,人棍合一的旋风般冲入主府大堂里。府外则倒下最少过百名李府武士。
李闯文回过身来,项少龙与乌舒、乌光、乌言著、荆奇等人已附影而来。气势如虹下,在李闯文身前仓皇布阵的武士再被斩瓜切菜的击倒地上。李闯文呆立当场,手中虽仍握着长剑,却不知应动手还是放弃反抗。
项少龙收棍而立,微笑道:“原来你不但是狂徒,还是胆怯之徒!”
李闯文脸色数变,终是还剑入鞘,还口硬道:“我乃大楚令尹,你若敢动我半根毫毛……”
话尚未完,项少龙打个手势,两支木棍重重敲在他小腿骨处,骨裂声中,李闯文惨嘶倒地。
项少龙下令道:“将所有霸占我滇王府的狂贼,全给我扔出街外。”
众铁卫轰然答应。
收复滇王府后,接着发生的事,连项少龙都感到出乎意外。首先来贺的是春申君,接着是被逐离滇王府不久的一众婢仆武士,再就是各诸侯国来吊祭孝烈王的代表甚或侯王,以及东方各国的使节和一向崇敬庄家的名将大臣,弄得庄夫人和项少龙为应酬接见忙个不停。黄昏时太后李嫣嫣发旨下来,召见庄夫人和庄保义,却不包括项少龙在内。项少龙知道造势成功,放心让庄夫人母子在春申君陪同下,入宫见李嫣嫣和只有两岁多的小储君。幸好尤氏姊妹仍在,遂陪他接见客人,以免露出马脚。
忙得晕头转向之时,下人报上道:“魏国龙阳君求见!”
项少龙大喜,嘱咐尤氏姊妹继续应付其他来人,使人把龙阳君引进内堂。
龙阳君正为这安排感到茫然,至抵达内堂,见到项少龙,一时呆在当场,项少龙离席起迎道:“这回又瞒倒你!”
龙阳君不能相信地瞪大“秀眸”,失声道:“项少龙!”
项少龙拉着他到一角坐下,笑道:“不是我是谁?”
龙阳君大喜道:“你可知道田单到这里来了!”
项少龙含笑点头。
龙阳君叹道:“你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先是董马痴,现在则是万瑞光,害我还为你担透心事,三天前我到此时赫然发觉田单神满气足的在这里摆风光,还以为你给他杀掉呢。”
项少龙当下把事情和盘托出,不知为何,他全心全意地信任这位“男朋友”。
龙阳君听得田单借替身遁走一事,恍然道:“怪不得刘氏昆仲和旦楚等人一个不见,不过你能吓得他如此不风光的溜掉,足可自豪。”
项少龙道:“君上是否来参加孝烈王的丧礼?”
龙阳君道:“名义上当然是这样,实际上却希望从田单手上把楚人争取过来,现在我们知道田单、李园和吕不韦定下密议,要瓜分天下。”
项少龙道:“只要君上助我杀死田单,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龙阳君一想也是道理,点头道:“若你能使滇国小储君复位,那便可牵制楚国,教楚人不敢有异心。不过事情挺复杂哩!最后我们仍是要对付你们秦国,不是非常矛盾吗?”
项少龙道:“那是日后的事,若不解决吕不韦的阴谋,立即大祸临头,所以杀田单乃对你对我均有利的事。”
龙阳君苦笑道:“天下间怕只有一个项少龙是我拒绝不了的,迟些你还会见到很多老朋友呢。”
项少龙道:“韩闯!对吗?”
龙阳君道:“韩闯这人不大靠得住,你最好不要让他知悉身份,否则说不定他在某些情况下会出卖你。”
项少龙问起赵雅,龙阳君道:“她已随贵属返咸阳去,在此事上太子为你奔走出力,因为韩晶始终不肯放过她,女人嫉忌起来,是不顾大局的。”
项少龙放下心头大石,顺口问道:“各国还有些什么人来?”
龙阳君数着手指道:“赵国来的是郭开,他现在非常得宠,有他弄鬼,我看廉颇快要相位不保。”
项少龙晓得他作此猜测,背后必发生过一些事,方如此肯定,不由心中暗叹,却是爱莫能助。
龙阳君续道:“燕国来的应是太子丹,但到现在仍未有信息,确是奇怪。”
项少龙亦大惑不解,假设太子丹的人以快马经魏境到寿春报信,至少该比自己快上十天,没有理由到现在仍没有消息。一般使节往来,均必先递上正式文书,假设现在太子丹仍未有信息到来,可能赶不及半月后楚王的大殓。
项少龙道:“秦国有人来吗?”
龙阳君道:“秦国一向和楚国关系较密切,现在又是罕有的和平时期,当然会派人来,不过奇怪是派来者不是吕不韦,而是左丞相徐先。”
项少龙心中剧震,隐隐间大感不妥。
龙阳君讶道:“有什么问题?为何少龙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项少龙道:“现在还不知有什么事,君上可否帮我一个忙,查察徐先取什么路线到寿春来,此事至关紧要。”
龙阳君立时明白过来,色变而起道:“此事我立即遣人去办,若是经过我大魏,我会派军保护他。哼!这一着可能是嫁祸我大魏的阴谋。”
项少龙倒没有想起此点,徐先到寿春,不出取韩或取魏两条路线,若吕不韦使人在任何一国刺杀徐先,均可牵起轩然大波,而吕不韦更可乘机对韩或魏用兵。想不到莫傲死了,吕不韦仍如此计出不穷。至此两人均无心说话,龙阳君匆匆离去。
送走所有宾客,天已入黑。项少龙肚子饿得咕咕发叫,忙返入内宅他的院落去,纪赵二女刚洗过澡,候他进来吃晚膳。滇王府规模中等,是由一座主府加上六个四合院落组成,四周围以高墙。每个四合院均以庭院为中心,四周围以房屋而成,布局内向,几乎所有门窗均开向庭院,府内遍植大树,故即使际此炎夏时节,仍是非常阴凉。入口均设于南方,左右对称,有明显的中轴线。对着正门的房子是正房,左右则是东西厢房。项少龙和众铁卫占了两个四合院落,地方宽敞舒适,有若回到家中。项少龙吃饱肚子,叹一口气,把见过龙阳君和对徐先的担心说出来。纪嫣然听后色变无语。
赵致道:“徐相乃西秦三大虎将之一,该有办法保护自己吧!”
纪嫣然道:“最怕他手下里有吕不韦的奸细,徐相又想不到出手的是李园潜往韩魏境的人,那就非常危险。”旋又皱眉道:“虽说秦楚关系密切,但只要派个王族的人来,比徐先更加适合,可知其中必有原因。”
项少龙道:“只要随便找个政治藉口,例如要与楚人另签和约,可迫得徐先非来不可,太后虽对吕不韦的不满与日俱增,但暂时仍很难不倚赖他这臭仲父办事,因为秦国军方一向看不起她这个太后。”
纪嫣然对徐先极有好感,忧戚戚地道:“现在一切只好听天由命!”
此时庄孔过来相请项少龙,说庄夫人回来想与他面谈。项少龙只有收拾情怀,随庄孔去了。
庄夫人身穿燕尾长褂衣,衣裾处被裁成数片三角,叠叠相交,形同燕尾,故以此名。她斜倚在靠中央庭院的一扇窗漏旁的卧几上,神采飞扬地看着项少龙进来。秀发挽成坠髻,以一枝金钗把发型固定,在灯火里金钗闪闪生光,使她更显高贵优雅,亦非常诱人。腰上挂着一串形状不同的玉佩,倍添瑰丽富贵的贵妇身份。
庄孔离去,庄夫人盈盈起立,移到项少龙身前,甜甜一笑道:“妾身早回来了,但要待沐浴更衣后见你,嗅到人家身上的浴香吗?”言罢傲然挺起酥胸。
项少龙暗忖滇南土族的女人必是特别开放,诱惑起男人来既直接又大胆,同时知她因感激自己,故更添爱意。微微一笑道:“看夫人的样儿,便知这次楚宫之行大有所获,在下有说错吗?”
庄夫人举起一对玉掌,按在他胸口上,媚笑道:“少龙!你的心跳加速。”
项少龙大感尴尬,庄夫人放开双手,以动人优雅,似是弱不禁风的步姿,袅娜移到窗旁,背着他看着外面月夜下的庭院,柔声道:“项少龙果是名不虚传,只虚晃一招,立时震动整个寿春,现在再没有人敢小觑我们这些亡国妇孺,众诸侯国都表明立场,支持我们复国,唯一的障碍仍是楚廷。”
项少龙来到她身后五步左右立定,问道:“李嫣嫣对你态度如何?”
庄夫人道:“我本以为李嫣嫣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但出乎意料之外她只给人温柔多情的感觉,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凄艳,人当然是绝色尤物,甚至可与你的纪才女相媲美。而更使我奇怪的是她在春申君和李园之间,她似乎更倾向于春申君,确是令人费解。”
项少龙听得呆起来,李嫣嫣竟会是这样我见犹怜的女子吗?
庄夫人转过身来,倚窗而立,嘴角带着个迷人的笑容,眉梢眼角则是无尽的风情,双肩轻耸道:“李园和春申君对妾身的身体都很有意思,妾身该怎么办呢?”
项少龙苦笑道:“夫人要我给些什么意见呢?”
庄夫人凄然一笑道:“这种男人的嘴脸我早见惯,若非遇上你,妾身定不会吝啬身体,以争取他们的支持,但现在却感到要无征求你的意见。天下之间,除你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妾身所有的信任。”
项少龙正思忖她是否在迷惑自己,庄夫人移步过来,贴入他怀里,用尽气力搂紧他的熊腰,俏脸埋入他宽肩里,呻吟道:“拥抱我好吗?我须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支持我。”
要说在这种情况下,对这样一位身份高贵、千娇百媚的尤物投怀送抱不动心,定是骗人。项少龙不由把她搂个结实,爱抚着她丰盈和充满弹性的背肌,柔声道:“夫人不必如此,就算我们没有肉体的关系,我项少龙决不会食言,定会助小王储登上王位。”
庄夫人仰起俏脸,甜甜一笑道:“你以为妾身当你是其他的男人吗?不!你错了,人家昨晚便在梦中见到你,唉!只可惜我们的一段情,到王儿登基后就要一刀两断,想起来便感到人生没有什么味道。”
忽然离开他的怀抱,拉着他到一旁席地坐下,肃容道:“现在李嫣嫣已确认我和王儿的合法地位,但李园却以强秦压境为藉口,拒不出兵助我母子,春申君不知是否怕开罪李族,亦摇摆不定,神态暧昧。别人所说的支持,只是口上说说,不会有实质的行动,所以我们母子的命运,仍是操在少龙手上。”
项少龙为安她的心,低声道:“我在秦楚边界有支实力强大的部队,到时可扮作滇人,攻入滇京。但若我杀死田单,便得立即秘密溜走,否则恐怕难以离开寿春。现在李园唯一对付你的方法,是把你们母子软禁楚京,又可玩弄你的身体,一举两得。”
庄夫人色变道:“我倒没有想过这问题。”
项少龙忍不住搂着她的香肩,低声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装出急需援手的姿态,不妨跟李园和春申君虚与委蛇,摆出一副若果楚廷不肯出兵,就全无办法的样子,定可以骗倒所有人。”
庄夫人咬着唇皮道:“你是否暗示我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呢?本来我早有此意,但有了你后,我又不想那么作贱自己。”
项少龙见她对自己确似动了真情,自己又风流惯了,忍不住亲吻她的脸蛋,柔声道:“凡是容易上手的东西都不觉珍贵,所以你要对所有对你有野心的人欲迎还拒,若即若离,弄得他们心痒难熬时,我们早离开楚京。假若我在楚王大殓前杀不死田单,惟有放弃,全心为你复国好了。”
庄夫人现出迷醉的神情,昵声道:“愈和你接触,愈觉你有本领,偏偏你却是个情深义重的豪杰,这感觉真教人矛盾。少龙啊!人家这么易上你的手,你会不会看不起人家呢?”
项少龙心道尚未入室登榻,那算上了手,口上当然不可这么说,柔声道:“在小储君复国之前,我们不可以发生肉体上的关系,那会使我们沉迷欲海之中,误了正事,我们必要抱上卧薪尝胆的态度,只有刻苦砥励,方可成其大业。”
庄夫人差点是呻吟出来道:“你室有美女,怎算是卧薪尝胆,用这来形容人家倒差不多。”
项少龙放开她道:“女人若在男女之事上得到满足,会在神态上给李园和春申君这些花丛老手看出来的,那时夫人便难以玩弄手段,此事微妙至极,夫人定要听我忠告。”
庄夫人惊醒过来,坐直娇躯道:“妾身明白,但不要忘记你的诺言,复国事成,人家绝不肯放过你的。”项少龙心中暗叹,处身于此生死悬于一发的险境里,他不想有任何因素影响他的大计,包括男女的关系在内。十五天内若杀不了田单,他立即溜走,绝不会犹豫。杀死田单虽重要,却远及不上纪赵两女和众铁卫的生命,何况家中还有乌廷芳、项宝儿和正在苦候他的薄命女子赵雅。他终于明白什么是英雄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