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盛刚走,段飞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叹,苏蓉轻飘飘地从梁上跳下,向段飞说道:“恭喜大人,又收服一位高手,今后华山派就是大人身后一座坚实的靠山了。”
段飞正色道:“你错了,我只不过是以诚待之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打算,假若你这样看我,那我真的很失望。”
苏蓉仔细看了他一眼,叹道:“有时我觉得真的看不懂你,好吧,算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公子,信我已亲手交给林大人,他准备明天就去办,都察院那边公子有信得过的人吗?”
段飞苦笑摇头,整个都察院里的人不是视他如仇敌的魏达先一派,就是鄙夷他的出身来历,对他不屑一顾的清流,他哪里找得到志同道合的人啊。
两人相视苦笑,就在这时,石斌鬼头鬼脑地走了进来,说道:“飞哥,准备开饭了,外头……外头来了个人,据说是都察院福建道监察御史桂萼,飞哥要见不?”
“桂萼?福建道?”段飞一愣,说道:“见,干嘛不见?说不定是好事呢,请客人到花厅稍候,我这就过来。”
段飞来到花厅,桂萼起身相迎,段飞官品比桂萼高好几阶,桂萼依礼参拜,段飞依稀记得曾经见过他,还礼之后双方按宾主坐定,段飞随即问道:“桂大人这个时候来访,定有要事相商,请不妨直言。”
桂萼向他拱拱手,笑道:“下官其实没什么事,是专程来找大人请教的。”
“请教?请教什么?你遇到什么疑案了吗?”段飞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桂萼笑道:“段大人,那一日你留了两幅对联贴在门口,下官拜读之后深感倾服,前日中秋,在下也在贡院明远楼下,那出言不逊要大人当场作诗的就是在下了。”
“你不顾一切专程跑来找我就是为了向我讨教诗歌?”段飞惊诧莫名,几欲起身离开,去叫唐伯虎或文徵明来应付这个家伙。
桂萼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念想罢了,这几日我还抽空去刑部听审周安一案,大人不畏权贵的高风亮节更让下官钦佩不已,听说大人的奏折缕被拦截,下官也不禁愤然,替大人做主,写了些奏折发往京城,希望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哦?桂大人不怕被魏大人仇视,被都察院所有人孤立吗?”段飞惊讶地说道。
桂萼肃然道:“公道自在人心,下官虽然人轻言微,但是也有一身铮铮傲骨,若非向来耿直,不断忤逆上官,下官也不会被调来都察院投闲置散了。”
“原来如此……”段飞沉吟起来,这个家伙可以相信吗?看他的神态倒是没有问题,不过若是早有准备又有演戏天赋的人,要骗过自己也不是难事,主要是他出现得实在太巧了,实在让人怀疑他的来意啊。
桂萼揣摩人心的功夫也不弱,倘若没有段飞的出现,在两年之后正是他揣摩上意写了份奏折给刚上位不久的嘉靖皇帝,在朝堂之上掀起滔天巨浪,一场大礼议之案风起云涌,将有扶龙之功,正踌躇满志要大展拳脚,势必将成为一代名臣的首辅杨廷和给整下台,桂萼从此一帆风顺,从一个小小的七品主事晋升为翰林院学士。嘉靖四年升詹事府兼学士,很快再升礼部右侍郎。不久,转左侍郎,旋又晋职礼部尚书、调任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衔,并升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这才几年时间啊,升迁之快,史不多见!
他见段飞神色有异,顿时猜出点端倪来,他试探着说道:“段大人莫非不信任下官?”
段飞正要想办法吱唔过去,突听苏蓉像是在他耳边一般轻声说道:“此人应该可以信赖,公子不妨一试,倘若他言行不一,苏蓉另有办法补救。”
段飞假装思索了一下,在桂萼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愉时抬起头来,对他说道:“段飞自有观人之术,桂大人不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有一件事想拜托桂大人,却又担心会给桂大人惹祸上身,因此才踌躇再三。”
桂萼精神一振,笑道:“莫非那周安一案有进展了?段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定不辱使命。”
段飞犹豫道:“不是周安的案子,而是一个来自扬州的案子,因为我涉案其中,不太好插手,可惜你是福建司的,不知道能否插手这扬州的案子……”
桂萼道:“还真巧了,下官有个好友名叫戎文盛,正是江南道监察御史,扬州在他职权范围之内,其人诙谐正直,也是个不肯附逆上官的人。”
段飞大喜道:“如此甚好,桂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明日或许那案卷就会从大理寺发到都察院,届时请你那位朋友将案子驳回,提交三司会审!”
桂萼犹豫道:“我那朋友很有主见,倘若那案子没有问题,只怕他不会答应的。”
段飞欣然笑道:“倘若他是那种会随便改变原则能够收买、压折的人,我还不敢把这案子托付给他呢。”
“如此甚好,请大人放心,下官这便去找他。”桂萼言出必行,立刻告辞而去,段飞命苏蓉送他,顺便把两个不开眼的眼线给处理了一下,管叫他们几日之内昏迷不醒,没有办法将桂萼来访的消息传出去碍事。
过了半个时辰苏蓉才返了回来,说道:“桂萼此人果然可以信任,他离开之后立刻赶去见他的那个朋友,他朋友也答应了,我又偷听他们一阵对话才回来,应该没有问题。”
段飞笑道:“辛苦你了,与我一块用膳吧,我可是专门让厨房煮了你最爱吃的木瓜炖猪蹄,很补的呢。”
“滚!”苏蓉气得呵斥一声,转身就走,后边响起了段飞猖狂的大笑……事情有了转机,段飞真的很高兴。
第二日一早,段飞将信交给贺盛,安排他返回扬州,正准备继续去刑部打持久战的时候,石斌突然来报:“飞哥,不好了,大理寺那位林大人又来了,他说大事不妙,请你立刻去见他。”
“那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带来见我?”段飞说道:“去,请他进来,我在后院书房等他。”
段飞刚在书房坐下,林希元便急步赶来,他进了书房便朝段飞深深一拜,说道:“段大人,下官有负所托,实在惭愧!”
段飞一惊,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事机不密被人刁难了?”
林希元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正是,今日我一早便来到大理寺,翻看昨日送来的卷宗,薛大人突然走了进来,找了个借口把我打发走,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你交代的那个案子拿走了。”
段飞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拿走便拿走吧,他至多拖延几日,请钱大人每日催促,迟早他得把案子拿来都察院,只不过……不妙,只怕他立刻便将档案交给我们都察院的魏大人,然后直接把案子给结了,该死的,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真是该死……”
段飞捏着拳头在书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心神不宁地叫道:“蓉儿,蓉儿!”
苏蓉走进书房,她神色湛然地望着段飞说道:“公子,不要乱了方寸,你不是已有安排吗?”
段飞镇定了些儿,他对林希元说道:“林大人,多谢你特地赶来相告,今后必有回报。”
送走林希元之后段飞立刻赶到刑部,神色如常地继续与薛泽他们磨嘴皮,如此又耗去一个白天,在钱如京宣布退堂之后,魏达先见堂下百姓走得差不多了,突然抬起头来向段飞阴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