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神宫

未出三年,月神宫的名号在江湖中渐渐打响,许多武林人士欲拔除月神宫,随着武林人士惨痛的伤亡人数,无功而返的他们再也不敢轻易去招惹月神宫。而那些武林人士的一次次进攻,也让月神宫大量的换血,第一批元老大多数死去,他再没服后顾之忧。然而也有活下来的,那便是那个让他一时犹豫心软留下的小丫头,她非常有习武天份,在第一批元老中名列顶尖,且一直居高不下,各个方面都非常出色,目前为止还没有她完成不了的任务。

霍桑也曾想过亲手了结她,也曾故意为难,派谴艰巨的任务给她,希望她就些死在任务之中,可在她十八岁时,他一时心猿意马宠幸了她后,便再也下不了手。

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像盘旋于脑海中的梦,永远挥之不去,变成最美好的美梦和挣扎不休的折磨。

侍寝的那天,她如平常一般冷若冰霜,寡言少语,甚至没有因为破瓜之痛而哼一声,难道她不会痛的吗!缠绵之后,他几乎连想都没想,便对她说:“叶婧衣,我喜欢你”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而她背对着他,如平常一般用冰冷的语气对他说:“可我……不喜欢你。“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疲惫的睡去,若他再问一次,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之后,他似乎也明白了,他喜欢她并不是没有原由,那样倔强坚强的一个人,如同一个散着光的宝石,璀璨夺目,只是他并不知道叶婧衣对他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是不可违背的月神宫宫主,还是其它……。

自侍寝之后,他渐渐的开始关注她,她从不哭,也不笑,眼眸中只有迷离和茫然,仿佛初生婴儿般懵懂无知。他知晓她每次完成任务后,会先去净身沐浴,然后在后山的绝壁悬崖之上看一整天的枫叶,即便不是秋天,枫叶并不红时,她会把叶子摘下来,用染料涂成红色,然后挂在窗前,每天观望。

每当她站在崖上仰头看枫叶时,他总有一种她会如仙子般飘然离去的错觉,他是真的爱上倔强而寡言少语的她了,他召幸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却也便加害怕,害怕她会恢复记忆,担心她会死在任务之中,又害怕她不会死在任务之中,像徘徊于冰与火之中,受尽煎熬,又像是身处地狱和极乐世界之间,反复无常,不可自拔。

每次侍寝之日,欢爱过后,他都会说那一句,他喜欢她,而她一如既往的说,她不喜欢他,只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她不喜欢他,她爱他,因为爱他,她才会拼命的想要活下去。

经过许久的挣扎,他想要打破那个循环,那一次叶婧衣出任务,是有使以来他下达的最为艰难的一个任务,要杀的是武林盟主的弟子斐锦,那个在江湖上名气渐显,且被视为下一任武林盟主的后补人。

他料定她绝不会再回来了,可她一走,心里便开始失落和空虚,他想老天爷看到了他的恶行,所以得到了那样的报应。

他宿醉了几天,在那个悬崖上,醉意朦胧的眼中映出一个仰望枫叶的女子,是试杀组新晋出的杀手,她叫林雾,人如其名,她拥有一双含烟带雾的眸子,与叶婧衣截然相反人眸子。

他宠幸了那个女子,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宠幸了那个女子,之后的半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在他的寝殿中。与叶婧衣不同,林雾温柔爱笑,微笑时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向上弯斜,很美,也很空洞,因为试杀组出来的杀手,没有那样干净纯洁的笑容,他知道,却也不拆穿。

之后,叶婧衣回来了,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死在斐锦的手下,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出现在他和林雾的面前。那时他和林雾在寝殿之中翻云覆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狠狠悸了一下,情欲如潮水般退去。

她若无其事的退了出去,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只留给他一个削瘦的背影,像一片孤零零的树叶,仿佛风一吹,便会飘然落地。

她如往常一样站在悬崖上,仰望着那稞开得很茂盛枫叶,火红的叶子,映在她的眼中,染上一丝绚丽的色泽,只是看着看着便流下了两行泪水。不管是伤心还是迷茫的时候,她都喜欢来这里看艳红如火的枫叶,她是如此的迷恋枫叶,仿佛枫叶与她生来便有一段不明所以的缘份。

他刚刚穿好衣裳,便有待女来报说,叶婧衣并没有完成任务,斐锦没有死,还活的好好的,她打不过他,而斐锦亦没有伤害她分毫。

他有些在意斐锦为什么会放过叶婧衣,据他所知,斐锦是个对邪教中人嫉恶如仇的人,没有任何理由会放过她,那不是他的风格。心中隐隐不安,伴随着不祥之感,他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几天之后,月神宫有外人潜入,身手不错,伤了宫中不少高手,被重伤后关于水牢之中。当他大半夜的起床穿好衣服去见那个胆敢闯宫的人时,他惊愕了,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斐锦。

斐锦除了是武林盟主的亲传弟子,下一任盟主的继承人,这个两个光环以外,他还有一张让人嫉妒的脸,一张白皙的面容上,配上雕琢般精致五官,如墨的黑发衬托着他的一张俊脸更加容光焕发,美艳不可方物,像月神之子。

当斐锦看见霍桑时,眼神如刀般锋利,盯着他目不转睛。霍桑询问斐锦为什么要独闯月神宫,可是不管他问什么,他都不说一句话,而是死死的盯着他看。那眼神,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寻找到了一只野牛,却发现那只野牛太强壮而无法下口,那是一种非常抓狂的表情。

无功而返的霍桑命人将毒虫和蛇放入地牢之中,看重伤之下的斐锦能抗过几天,结果第二天人就失踪了,在下山的途中被林雾拦截了下来。救出斐锦的人是叶婧衣,她扶着他一路逃下山,被林雾发现后一路杀下山,身上的伤口每多走几步便会多出一道。

当霍桑赶到时,看见的是狼狈不堪的两个人,却紧紧搀扶着对方,斐锦的手非常刺眼的搭在叶婧衣的肩上。那一瞬间,妒忌如同毒蛇般腐蚀着心房,他黑着一张脸,邪魅的神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他拔出剑,快如闪电般的袭杀了重伤的斐锦。

斐锦倒下的那一刻,喉间流出的鲜血源源不绝,叶婧衣无措的捂着斐锦的脖子,仿佛那样他便能止住血,仿佛那样他便能活下去,泪水不受控止的流下。

她想起了去刺杀他的那些日子,他带着她游遍了整个扬州,那时的她不像一个去刺杀的杀手,更像一个跟在他身前的小跟班。他和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他说:”叶婧衣,你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想起那个为你种枫树的人……你是个倔强而善良的女人,江湖不适合你……你见过火红一般的枫叶吗?那一定很美,答案就藏在枫叶之中……“。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明明杀了那么多人,他却说她善良,可是当看见他死去时,心不由自主的便开始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挖掉了。

霍桑拉起了哭泣中的她,愤怒的拽着她往他的寝殿走去,他从未见过她哭,她为斐锦哭,他的心便像被人用刀割般痛苦。

如火的枫叶在悬崖上随风轻晃,片片妖娆,片片妩媚,色泽饱满的令人怜爱,在蓝天白云下,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几天之后,叶婧衣望着似火般的红叶,终于知道了在她身上被挖掉的是什么?是记忆。她没有前因后果的出现在月神宫,那一段记忆是空白的,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关于丰年村的记忆,包括斐锦为了讨她欢心,亲手为她种的枫树,就种在她家的茶肆旁边,永远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活像受了人虐待般。

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她的家在丰年村,那个边境的小村庄,丰年二字是村里的祖辈取的,意喻为年年丰收的意思,可是边境战争摩擦不断,村里的人大多食不果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要帮着家人在茶肆做事,为来往的旅人倒上一杯茶,添上几个馒头,以此赚取些银钱度日。

她和斐锦并不是情人,或多顶多只能算是同乡好友,那时的斐锦不过是有一点儿喜欢她,而她并不讨厌他围在她身边打转。在枯燥的生活中,似乎有一个人肯围着你,也是一个不错的解闷法子。她和他只能算不见情深,奈何缘浅,可想起斐锦带她游扬州时的种种,以及他死时的情况,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痛,难以呼吸的痛。

她不知道斐锦是怎么在丰年村那场杀戮中活下去的,若不是因为她的出现,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踏足月神宫,在江湖上一路平步青云,然后做上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暮然回首,原来她一直爱的人竟是她的杀父仇人,原来他一直想要她死,她还可笑的在地狱般的训练和任务中活下去,只为能够看着他那张邪魁的脸上,浮出满意的笑容。

她在悬崖上呆了三天,眼中的神色像一个困兽,充满了疲惫。霍桑来了,看着她为斐锦神伤,他仍然很愤怒,气休休的走向叶婧衣,完全没有发觉她的情绪变化。

她握剑的手颤抖的如同狂风中的树叶般,她出剑攻向他,却并没有伤到他分毫,他只是诧异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而后眼中慢慢漫上一层如霜的冰冷与绝望。

他逼她喝下了软骨散,让她武功尽失,但并不打算废掉她的武功,他不想她让绝望,只是她早已绝望。他把她囚禁在寝殿之中,她被封为月神宫宫主夫人。他就像是一个闹剧的扮演者,在月神宫举行了一场婚礼,叶婧衣如同木偶般被侍女们牵着走,拜堂之后,洞房之时,她像个使性子的小孩,把一整杯的合卺酒都吐到了他的身上。而他也不恼,仿佛一个敬她爱她的丈夫般,包容着她所有的事。

几个月之后她自杀了,他以为是她自杀的,她喝下了孔雀胆,被及时发现救了回来,却也让她受尽了折磨,人消瘦了一整圈。她没有开口解释她是被人下的毒,因为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或许可以让她逃出月神宫。

之后的几个月,霍桑的寝殿中被盘查监视得很严格,没有半点毒药会出现在那里。

霍桑闭关期间,美丽的林雾如期出现,叶婧衣猜也是她,也只有她会想要置她于死地,两个人谈了一个时辰。前几次下毒失败后,她便再没有可趁之时,所以她“好心”来找叶婧衣,给了她一瓶软骨散的解药,让她逃。而她也没有拆穿她的戏,拿了解药闻了闻,的确是真货。之后她便叫侍女请她出去,她用月神宫宫主夫人的语气把她撵走,这让林雾气愤不已,叶婧衣知道出了这月神宫,还会有更多的危险,这样明显的陷阱,她一眼就看穿了,她没必要在一个想要害她的女人身上花费心思,连伪装她都懒得做。

她没有在当天出逃,而是在十天后的一个晚上,因为软骨散的解药需要时间才能完全解除,另一方面林雾一定会比她先着急,若她太早出逃,反而会落入林雾的圈套。她必须等,等林雾着急,等林雾疑惑于她的决定,她才会在林雾的陷阱之中逃脱。

那天晚上雾很大,她悄悄的潜入地下通道出逃,阴暗的地道中长满了青苔,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地道之中果然有人埋伏,只是人不多,她必须在对方的人全部赶到之前杀出去。

在阴暗的地下通道中撕杀,这样的事情她做了很多年,仿佛回到了初入月神宫训练之时。撕杀直到清晨,洞口的微光透过些许的阳光,透过洞外的树木零零散散的洒进来,斑驳陆离的如同水面的波纹,美妙的如同幻影。

她逃出去后,不知道月神宫发生了什么,或许霍桑会大发雷霆,可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不想他,她的心便不会痛。

她本想找个安静的村庄隐居,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三年间,不停的有人追杀和寻找她,追杀她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林雾,而寻找她的人则是霍桑,她无可奈何的在江湖中飘荡,如同无根的浮萍。她已经放下了仇恨,想要从这场痛苦不堪的恋情中逃离了,而他仍身陷其中不可自拔,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便不可仰止的开始痛。

或许死才是最好的解脱,可一个人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的时候,连死都觉得孤单,霍桑既然爱她,那便同她一起死吧,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也许下辈子还能做双平凡的夫妻。飘荡的这三年,她的武艺精进不少,可是她不想亲手杀他,即便再恨他,她仍下不了手,于是她想到了冷倾月,智能大师的养女。

叶婧衣写了一封信,让霍桑单独来见她,她说要跟他道别,亦确实是道别,与人世的道别。

霍桑如期而此,然而在此之前,因为忘忧散已经对叶婧衣无效,他除了派人寻找叶婧衣的下落以外,还在书阁中找到了一种能令人丧失记忆的方法,金针封脑。即便她已经知道真相,他却再也不想动杀她的念头了,到此刻方知情难自禁,已经深入骨髓。

只是,他没有如愿的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叶婧衣,却落入了一个毫无防备的杀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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