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扔呢,还是扔呢?
舒舒又心疼起来。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要把吃的扔掉……这也忒残忍了些!
其实算起来小蝉也是好心,这曲奇虽说来历尴尬,可终究是好东西,小蝉能想着送她足见她在小蝉心中的地位——只怕小蝉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呢吧。
不如先收起来,然后找个机会和小蝉一起吃?
横竖自己一个人住,估计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才是。
这样想定,舒舒就在屋子里四处转悠起来,这小屋里四壁空荡,还真不容易藏东西。
最后舒舒的视线落在一个带锁的柜子上,那是她平日里用来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其重点在于……带着锁呢,就不至于会被什么冒失鬼会撞进发现吧!
舒舒马上开了锁,把盒子放了进去。
端详了一会儿,又觉得这盒子太过扎眼——万一哪天她正在柜子里拿东西的时候有什么冒失鬼撞进来看见了呢。‘
便又顺手在柜子里取了一块布头包住了盒子,又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把柜子关上,放心地去睡了。
后来几天舒舒总想找小蝉一起去把那盒曲奇消灭掉,顺便劝劝她,毕竟曲奇这事,看上去不大,只是些吃食而已,可这明明是连老太太都稀罕的吃食啊!
舒舒又有点苦恼小蝉的态度,怎么说呢,怪怪的。再回想起来之前小蝉说过的话,竟是忌她攀了高枝做了大丫鬟一样。的确,论资历,论伶俐,再论模样,怎么也轮不上她做这个大丫鬟才是,可她就是走了狗屎运,做成了大丫鬟了。可那又怎么样?总不能她拂掉四奶奶的好意再做回以前那个小丫头吧。
又或者小婵在想,明明她们一样的,凭什么就她走了这狗屎运?
只是舒舒每每这么想起又连忙把这个念头甩到了脑后,自己也忒小人之心了。
无论如何,从她一进竹园她们就在一起了,细算起来,如今也有三四年的情谊,会这样浅薄?
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小蝉像是在躲着她似的。
这天午后,舒舒照旧在用井水湃莲花茶,忽然有点感应,好像什么人在看她似的,一抬头果然看到拐角处有个人影影影绰绰地站在那里,依稀是小蝉的身形,忙问了一声:“小蝉吗?”
那人影经这一问反而闪进拐角里再寻不见了,舒舒连忙去追。
追到拐角处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又往前寻了一会儿,还是没找见,只好怏怏地回去继续湃自己的莲花茶。
送茶给四奶奶的时候,四奶奶看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舒舒忙强颜欢笑。
虽说四奶奶待她亲厚,她总不能没遮没拦的把曲奇的事情说出去。
又觉得自己的笑容太假,便说了一半:“最近小蝉好像总躲着我似的,刚才湃茶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个人像她,叫她,她却不听,反而跑了。”
茹竹正在给四奶奶梳头,听到嘲笑说:“原来是小孩儿家拌嘴闹生分了。”
“才不是。”舒舒撅嘴,却说不出真情来,闷闷地自去给四奶奶倒了茶送过去。
四奶奶笑着接过茶说:“这几天每天歇晌起来都有一杯凉丝丝的莲花茶等着我,我都快养成习惯了,要是哪天没有了可怎么办?”
“呃,夏天总要过去,莲花总会谢,这莲花茶总会没有的啊。”舒舒实事求是地说。
“这夏天还没过去不是?”四奶奶笑道,把莲花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随即微微皱了下眉:“今天这莲花茶似乎有点涩。”
“涩吗?我按前几天一样做法做的啊。”
舒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把杯子要过来尝尝。
随即又醒悟过来,忙缩回手打了自己一下:“这可真是该死了,竟然就想去抢奶奶手里的杯子。”
又抱怨说:“都是被奶奶惯坏了的,让我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茹竹在旁边忍不住笑着拿梳子打她:“你个小蹄子,奶奶疼你你还说嘴!”
四奶奶笑着看她们闹,跟舒舒说:“这也没什么,只是这杯子终究是我用过的。”
茹竹打趣道:“奶奶的洗脚水都是香的,这点儿口水又算什么!”
舒舒立刻接道:“那好,今天晚上奶奶的洗脚水就赏你了,你就美美的喝吧,喝不完还可以留着明天继续喝。”
“你才喝洗脚水!”茹竹又笑着拿梳子打她。
四奶奶也觉得好笑,莲花茶的事就这么岔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四奶奶开始闹肚子,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普通的拉稀,一会便直接便水了,直拉得浑身虚脱,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茹竹撇了少爷来照顾四奶奶,急得把舒舒揪到了外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今天中午都给奶奶吃了些什么了?奶奶怎么就拉成这个样子了!”
舒舒也很着急,回忆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道菜出了问题,明明四奶奶吃过的她也吃了的,怎么四奶奶拉了成这个样子她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后来还是茹竹陡然想起了来:“对了,那个茶,莲花茶!我记得奶奶喝第一口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今天这茶有点涩。”
说着她气急败坏地揪住舒舒的衣襟拼命摇晃,连声音都大了起来:“那莲花茶怎么了?莫不是你给奶奶在茶里下了什么药了,快说!”
又哭道:“奶奶对你这么好,你还给奶奶下药,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舒舒一听茹竹说起莲花茶就信了三分,她也想起来,的确今天只有莲花茶是四奶奶喝过而她没有喝过的,而奶奶也的确说过今天的莲花茶有点儿涩,可明明从头到尾她都守着莲花茶的,除了……
舒舒想起那个依稀像是小蝉的身影,她能说出去吗?就算她说得出去,会有人信吗?
舒舒也哭了起来:“我没有下过药啊,我好好的给奶奶下药做什么?”
“不是你又是谁!”茹竹厉声哭骂,连声音都忘了压住:“你个怎么也养不熟的白眼狼……”
才骂道一半就被四奶奶在隔间喝止:“茹竹!你都胡乱说些什么!”
“奶奶,都是他捣的鬼!”茹竹哭着揪住舒舒回到了卧房。
四奶奶已经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见状喝道:“你哭什么!又只管揪着舒舒做什么!我又没死了!只管在那儿乱攀!”
茹竹不敢再哭,却仍旧揪住舒舒不放,分说:“奶奶,明明就是她,是她在莲花茶里做了手脚!”
“胡说!”
不等舒舒为自己分辨,四奶奶就喝住了茹竹,且动气地都咳嗽起来。
茹竹忙丢下舒舒去给四奶奶抹背。
四奶奶缓过气来说道:“那莲花茶我又不是第一天喝,要出事早出事了,怎么还会等到今天?”
舒舒听了连忙点头。
茹竹不服地瞥了她一眼,嘟囔:“谁知道她之前是不是故意麻痹您呢,说不定就是为了让您这么以为呢!”
四奶奶都被气笑了:“好吧,姑且就当舒舒像你说的这般有心计,那她为什么要害我?把我还成这个样子她又有什么好处?”
“这……这我哪儿知道。”茹竹词穷了。
四奶奶因说:“但凡人做个事总有个目的缘由,你连目的缘由都不知道就咬定是舒舒,舒舒真要被你冤屈死了!”
“奶奶……”
舒舒委屈了半天,又自责了半天,此刻听了这句话感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眼泪。
“好了好了。”四奶奶伸出手去,却够不着给舒舒擦眼泪,有气无力地说:“舒舒快把眼泪擦擦,茹竹你也别闹了。不就是闹个肚子嘛,这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歇晌的时候贪凉没盖被子受了凉而已,歇一歇,只怕明天就好了。”
又说:“舒舒,你也别恼茹竹,她也是太着紧我了。”
“嗯,我不恼茹竹姐姐的。”舒舒忙伸出手来,胡乱用揩去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
“唉幺——可真是累死我了,你们啊,让我想歇一下都不成。”四奶奶叹气,看这件事终于了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刚才被气愤激起来的那股子劲也随着这口气笑了,立刻就不由自主地向后躺倒下去,差点没压到茹竹。
茹竹忙伺候四奶奶躺好。
四奶奶挥手让她们离开:“好了,事情了了,你们让我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吧。”
“嗯,奶奶歇着。”
舒舒和茹竹一起告退。
走到外间,茹竹忍不住低声跟舒舒说:“我还是觉得是莲花茶有问题。”
舒舒默然不语,虽然她很想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茹竹看舒舒不言不语的样子,动了动嘴,终究却什么也没说。
这当儿她还想起来舒舒给四奶奶倒茶之前说的话了。
她想提醒舒舒小心。
又想警告舒舒不要因为她的问题再祸害到奶奶,只是这些话她并不好说。
最后只叹一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舒舒默默点头。
舒舒内心感激极了四奶奶。
舒舒不认为四奶奶真的认为自己受凉了——只是受个凉能拉成那样,这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吧?
想是四奶奶为她遮掩罢了。
四奶奶应该是信她不会故意害她的,大约是以为她不小心弄错了配料什么的,可其实,这样简单的莲花茶能弄错什么配料?
只是越发感激四奶奶她就越气起小蝉来,真想现在就指着她的篦子问她究竟是怎么得罪她了,竟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主意来陷害她!
陷害她就算了,还牵扯到了四奶奶!
舒舒又想起那盒来历不明的曲奇来,莫非也是她故意用来陷害她的?
亏她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要跟她一起吃,还劝她什么的!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个人猜想,没有一点儿证据。
连那个人影究竟是不是真的就是小蝉她都不能确定。
如果万一不是呢?
再有,如果四奶奶其实真的只是受凉了呢?
万分之一的几率,也就表示还是有这个可能的吧?
或者,该试试小蝉?
虽然这样做似乎有些对她不起,不过总比冤枉她强不是。
想定了主意,舒舒作出一脸惶急的样子,跑去找小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