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女子美得如同天上的仙子。
可是,这世上哪来的仙子,仙子又怎会让他遇见。
红衣女子走近,却在亭外停下,微曲了身子向他福了一福。
朱自彦看着她,平心静气地说,“这么冷的天,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
“我是特意来寻朱大人您的。”女子低着头,却是微微一笑,声音柔柔糯糯,听得人心经不住晃一晃。
他眉毛一抬。这座园子本是湖边一座普普通通的梅园,虽不是他家所属的,他却甚是喜欢,平日里在这儿喝酒下棋,都常常是一个人。
我喜欢一个人清静,所以,园子外都是有人守着的。
即是有人守着,这女子又是如何进来的?
他敛敛眉,“哦?姑娘找本官有何事?”
没想到女子只是轻轻一笑,抬起头来对他说,“大人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我来所为何事?”
他细细一眯眼道,“你是何人?”
“现在有三方,大人认为我是哪一方的人?”她不回,却平静地反问他。
他的眉眼眯得更深,沉默半晌后终于说,“姑娘有话不防明说。”
“哦,那我就明说了。”她嘴角一弯,“朱大人……是反——还是不反?”
他瞳孔忽一收紧,突然笑道,“姑娘说的什么,下官怎得听不懂?”
那女子也笑,“大人真真是奇怪,既是叫人说明话,自己却又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呢?”
他面色暗一暗,半天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又说,“大人怕是早就收到董大人的书信了吧?怎得不见大人有什么动静?”
朱自彦只盯着她,眉头深锁,似在斟酌思料着什么。
她接着说,“镇南军已逼近宣义,董大人与大人您是拜把子的兄弟,如今董大人有难,大人您却在此地安然下棋。”
她笑一笑,走进亭内,声音轻宛却是咄咄逼人的,“大人是真不想帮董大人,还是正举棋不定呢?”
“姑娘是谁的说客?”朱自彦问。董湫?静宣王?还是……
她转开身去抚了抚衣上的雪,回头抬抬眉,目光冷傲不可一世,“董湫怎请得动我?静宣王可不敢请我?我自当是本朝的说客。”
朱自彦心中一凛。即是本朝的说客,那她应是凌慕将军所派之人。这与他所想不差,以他与董湫的交情,董湫这次一反,众人便都会想到他身上来。
只是这女子看似柔弱,却不想有这等霸气,想他坐怀不乱也不免被震住了一回。
他复又平静坐下,与她道,“本官这几日是有收到过董湫的书信。”
她笑,只等着他再说。
“那些信就在此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几封信来,置于棋盘上,“只是这些信我并未看过,也不想看。”
“他派来的那些人也被我一一哄了回去。”
“大人此番作为,就不怕伤了兄弟情宜吗?”她看那些书信,确是未被拆开过。
他立得笔直,眼睛看着远处一株梅花,“他做的这种事情,早没有兄弟情宜可言。”
“难道大人真的没有一丝动摇?”
这女子目光果然犀利,朱自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棋盘上的棋子,半晌说道,“当年一同出生入死,十多看的兄弟情宜,如今他需我相助,我自当义不容,可是……”
“可是,若赌的是我自家性命倒也无妨,但我不能把城中十多万百姓的性命一同交付与他!”
“大人说的有理。”她点点头。
他看着她,缓缓道,“想必此时凌家军已在城外等候多时了吧?”
女子抬眼看他,却是不出声,嘴边倒抿出一丝笑来。
怎想到他突然单膝跪下,抱拳低头道,“朱自彦忠心可表,决无二心。”
对面的人半响也没有出声,朱自彦心中没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她亦瞅着他,嘴边的笑意也未曾变过。
半晌,她口中轻叹一口气,“大人顾及城人百姓自然是应该的。”
她顿一顿,抚一抚额发,目光锁着那一盘棋,“可惜朱大人未必是对武朝忠心……只是如今形式所迫,比起那弱兵的董湫,凌家军与镇南军才是大人所担心的——”
“大人只是在等,等凌家军与镇南军谁会先来,呵呵……为保城中百姓,大人倒是愿意当这一株墙头草?”
朱自彦跪着,虽是大寒天,冷汗却已不觉湿了背脊。
她抬头对微微一笑,全无怪罪之意,“不过也罢,终还是让我早来了一回。”或是那人让了她一回?
“我……”他已无话可说。
她仍是笑,踱前来二步,“朱大人请起吧,我并未有怪罪之意。”
“朱大人做的没错,为了保自己的性命,保百姓的性命,做一回墙头草又有何妨?”
朱自彦站起来,却是有些站不稳当。先前是她对他恭谨,此刻却轮到他对她。
她说,“大人速让人打开城门让我军进城吧。”
“是。”朱自颜自是应声。他虽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但朱自彦已看出她的厉害来,他心中所想已一一被她看出来,这个女子可不是一般的简单。
正等她再发号师令,“姑娘还有何吩咐,不如……”
却不想那女子说完自己的话转身便要走,他急忙喊住她,“姑娘要去哪里,凌家军即要进城,姑娘何不就在此处等候便好?”
红衣女子却连头也不回,只管往前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走走也好。”回手对他摆了一摆,意思是不用麻烦。
朱自彦就这么看着她走远,一抹艳红在白雪中隐隐绰绰,园里几株寒梅也有这样的色彩,可这女子是如此光鲜迷人,是任这寒梅再如何美艳,都要失去颜色,自叹不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