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六月初九。
先帝第八女华阳回宫,静宣王亲送至浮华门,皇帝出迎,华阳行六肃三跪三叩之礼,武元帝赞其天资清懿,性与贤明,赏黄金百万,珠宝无数,仍赐居颜夕宫。
皇宫内是一派欢喜之气,而在民间,对于这位十八年后重现人间的华阳长公主,大家却是众说风云。市井百姓本就对帝王家事最为感兴趣,而今此事又牵扯到十八年前的旧事,一时间,街头港尾更是对之喜闻乐道。当年如夫人一事曾轰动一时,如此不慕虚荣性情刚烈的女子,不知暗地里得了多少人的敬佩。如今,华阳长公主即被寻回,同之却无如夫人半点消息,想是当年那倾华绝世的女子也已然不在人世。众人宛惜之余,却对这位华阳长公主更加有了兴趣。先不说先帝用半生寻觅如夫人母女,其情甚重传为一代佳话,而即使是武元帝即位之后,亦不忘其父遗托,布四方而寻之。今日华阳回宫,单从佳赏来看,皇帝对这个妹妹也甚是宠爱,看来今后这位在皇帝身边的地位并不会亚于静宣王。
市井小民喜欢谈论的并不是朝堂上尔虞我诈的明暗之斗,他们俯耳所谈的多半是些道听胡说的闲言闲语,或是引人猜疑的各种传闻。而如今这位“失而复得”的长公主,人们最感兴趣的便是她那不为人知的十八年,以至于她之前是谁,她的名字,身份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有些聪明的问起自己在宫里当职的亲戚,而那些个宫人却纷纷如皇帝下了意旨一般守口如瓶,如此一来,反倒让人更加有了兴致,有些无聊之人旁敲侧击地去寻找答案,时间一长,各类传闻接踵而至,有人说如夫人离宫后改嫁盐商,公主是位琴棋书画皆通的大家闺秀。也有人说,如夫人离宫后便死在了江湖仇家的手上,公主自小流落山野,是被山狼养大的狼孩。
当然,还有人说,公主便是那轰动京城的紫灵猫秦燕。引众人惊异。
流言四起之下,已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但可以肯定的是,流言抵不过时间的冲刷,时间久了,人们的兴致一过,便不会再有多少人再对此事津津乐道。
但闹腾过会,又人多少真正注意到,华阳长公主回宫之后,那江湖一等一的惹事精去了哪里?又有多少人留意到,至此之后,江湖平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树荫下,秦燕侧躺于软塌之上,午后风暖,吹得人心里酥酥的,她如猫儿般微闭着自己的眼睛,偶尔伸手取过一颗剥好的葡萄放到嘴里,葡萄很甜,她嘴角满意地上扬着。
“延儿真乖,不亏是我的好徒儿。”她微睁开眼,斜瞄了一眼一旁正剥着葡萄皮的太子萧延。
“只要姑姑开心就好。”这小子,自从她进了宫,和他做了亲戚,他就一直“姑姑”“姑姑”的唤她,开心得不行,真忘了她还是他师傅来着。
“呵呵,延儿从小嘴就那么甜,长大后不知会让多少姑娘家动心呢——”她笑起来,萧延的脸涨得通红,她这才想起这小子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她突然想起什么,坐了起来,擦了擦自己的手,“今天下午林太傅那边你是不是还有课。”
不出意料,他的一张小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她拍拍他的头道,“太子殿下,还不去?”
这一声唤让他打了一个激灵,他朝她点点头,便朝着宫门口走了去。
宫门口自是有人候着他。
萧延走后没多久,她正吃得开心,却见安顺从门口那头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人,她看清那两人是谁,瞪大了眼有些不可至信。
“公主。”安顺向她请了个安,她却盯着他身后的人看,她以为她眼花了。
“朝玉,颜竹,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刚想唤她“姑娘”,两人想想不对,如今她的身份早就不同了,于是改口叫了声“公主”
安顺抢先答道,“之前公主把服侍您的侍女都遣了,皇上觉得奇怪但又不好问您,就去问了七王爷,王爷说幸许是公主还不习惯宫里的生活,便把府里之前两个服待您的侍女调进了宫里。”
提到了萧翊,她面上虽没什么,却不自觉听着发了呆,幸好颜竹反映快,对安顺说道,“多谢公公,以后还要劳烦公公多多指点奴婢们。”
安顺笑着点点头道,“你们今后便是宫里的人,宫里的规矩日后自会有人教你们。”
“谢公公。”朝玉与颜竹都是一扶。
“公主,那老奴先回皇上那儿回话了。”
“有劳安公公了。”她早回了神。
“不敢不敢。”
等安顺走远了,她便一下扑过去,在朝玉和颜竹脸上一阵好捏,“几日不见,我还真想你们了。”
朝玉嘿嘿笑了两声说,“公主,这皇宫可真大呀,我们俩走了半天才走到这儿。”
“皇宫当然是大得很。”秦燕回身又坐回软塌上。
“人家都说一入宫门深四海,进了来就出不去了,而宫里的女人就更……”朝玉还没说还便被一旁的颜竹扭了一把。
秦燕把剥好的葡萄放进嘴里,看着她们笑起来,“皇宫只不过是座大屋子罢了,什么样的地方我不是来去自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