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恢复神智的叶白第一反应,先将两人的位置对调,丝毫不在乎将自己后背暴露在对立的凤华面前,眼下,叶白只在乎他怀里的这个少女到底伤得怎么样?
捕捉到叶白眼中一闪而过的愧色,叶芷了然的微微牵起嘴角,双眸直视着叶白,轻缓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明白,而是对她来说,他只是叶白,别的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即使他想要她的命,也无所谓,因为她的这条命就是他给的,就是给他又怎样?
叶白怔忪间,发现自己误伤了叶芷的凤华愣在原地,踌躇不前。离火急切地欲上前察看叶芷的伤势,却被叶白用蛇尾给阻挡在三步之外。
“百里叶芷!”离火着急上火地大喊。
这是离火第一次称呼叶芷的全名,叶芷冲离火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没必要叫这么大声,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他为妖,你为帝,你明白你在他眼里意味着什么?妖物比人类的寿命长得多,生长期自然也要数百年以记,可你身边的这个蛇妖,仅仅只是一年,就变成人类的少年模样,你觉得是为什么?”离火欲说什么,却被凤华阻止住了,凤华神情复杂地看着静静依偎在叶白怀里的少女,是真的无知,还是无谓?
叶白脸上线条绷得紧紧的,眼底闪过一抹紧张,抓着叶芷的手没有一点放松,无论怎样,他都不放手的。
叶芷在心中无奈叹口气,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疼,还要应付凤华无聊的问话,安抚不安的小白蛇,叶芷觉得这世上在没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伤员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赶紧来看她的伤势,为什么一个两个还追着问她要什么狗屁答案?
叶芷心头火起,阴沉沉地怒视着凤华,看她长的嫩,就真把当成十四岁的无知的丫头片子?帝命天授,能担得起帝王命格的人又怎么能普通的了?不过,既然凤华都提了,她倒是要听听看他能不能说出朵花来,心念一定,叶芷于是微摇头。
“可媲美灵芝仙草的大补丹,这就是你在他眼中的角色,身负帝王命格的你,有着世间难寻尊贵的同时,也因体内的帝王血脉引起一些妖物的垂涎,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体内的疼痛接近麻木,但是视野已经逐渐开始泛黑,凤华后面的话,叶芷已经听不清了,她也没心情听了,估摸着自己是要昏死过去了,拼出吃奶的劲儿,先是鄙夷的对凤华翻了个白眼,然后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在凤华比蚊子还吵杂的声音中,伸出三根颤巍巍的手指,接着才安心地昏迷在叶白的怀中。
“叶芷!”凤华那句“他是上古邪妖……,”生生地卡在喉中,紧张地看着昏过去的叶芷,却又因为叶白的戒备,不敢轻易上前,怕激怒对方反而造成叶芷伤势的恶化。
离火却是毫无顾忌,直接武力突破叶白蛇尾的阻挡,想要近距离看叶芷伤情怎么样?可惜叶白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并不宽厚的肩膀牢牢的将重伤垂危的少女护在怀中,像是要为她撑起一方天地,血迹斑斑的蛇尾勉强撑起身子,半蛇半人的少年,沉默地低着头,抱着少女向外游走。
“喂,你要去哪?她需要……”
叶白停了下脚步,微微偏过头,额前碎发晃动间,露出一双让人心悸的眼眸,本是蛇类的竖瞳竟缩成一条金线,冷漠到极致的眼睛里一片死寂般的寒粟邪佞,让离火不由噤声。
“三生契。”
叶白留下一句莫名其妙地话,不顾一头雾水的众人,抱着叶芷转身走了,伤口不断滴落的血迹在蜿蜒不绝的青石路上留下一条深褐色的足迹。
“……”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家哥哥好像做了蠢事?离火默默地看着叶白走远,转头看了一眼还愣愣不语的凤华,犹豫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笨蛇,傻儿巴叽的还带着重伤的叶芷到处乱走!”这种时候,找管离救命才是王道啊!
过了好半晌,惊讶过度的花萼才蹦出一句话来,“那个三生契不会是我想得三生契吧?”
凤华苦笑出声:“如果没错的话,就是那个三生契。”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出手?”花萼完全是用看怪物的眼光来看凤华了,立下三生契,就等于生死相连,也就是说对叶白出手基本等同于对叶芷出手……
“……”凤华脸色铁青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如果那个混蛋有跟我说过一点关于三生契的事,我怎么可能对他出手?”
“……那你打算怎么应付沈大人?”花萼无奈叹气,他们凤王怎么总是干些不靠谱的事情呢?
提到沈慕卿,也就是酒鬼,凤华的脸色瞬间无比难看,要是依着酒鬼的性子,他要是知道自己居然错手害叶芷重伤……不要,不要,他不要做秃毛凤凰啊!想到这儿,凤华双目哀怨望天,暗自心道,百里,他该怎么才能护着他这一身毛啊!
与此同时,离火费尽口舌,才说服了叶白,带他回了凤鸣宫。
“怎么回事?”见叶芷被浑身鲜血的叶白抱回来,管离周身的气势一下沉淀下来,像是蓄势待发的滔天巨浪。
离火讷讷不语,他难道要说自己哥哥犯浑,错伤叶芷吗?叶白不语,沉默晦暗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管离道:“你能救她?”
“你快抱着她,跟我来。离火去把我的药箱拿来。”管离探了探叶芷的脉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连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消失了,他一脸严肃地在前面带路,叶白抱着叶芷跟上,离火依言去拿药箱。
虽说平日叶白叶芷两人没少到凤鸣宫来,可是进管离的屋子倒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叶白抱着叶芷在门外微微停了下脚步,抬眸四顾,一扇水墨屏风将屋子隔成两个天地,右边是起居之所,左边墙上则挂了四五幅字画,两三竹椅,再搭上一张不大不小的圆形小竹桌,简单舒适中透露着文人隐士的清雅之气,但叶白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眼珠一转,看见屏风后若隐若现的床铺形状,他不待管离催促,抱着叶芷直接绕过屏风,将怀里气息孱弱的人动作轻缓地安放到床上。
“药箱拿来了。”后到的离火连忙将手中不大的藤箱递给管离,管离推开站着不动的叶白,先是从藤箱里面翻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然后从中挑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叶芷喂下。
“虽然我给她喂下了回春丸,不过她伤得太重……而且伤她的是谁?她身体里盈满了混乱无章的妖力,长此以往,就算暂时保住性命,也要被这横冲直撞的妖力给伤了身子,性命难保。”说到最后,管离嘴角甚至缓缓露点笑意,像是在说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可离火愣是给吓得后背直冒冷汗,生气的管离实在是太可怕了。
“怎么?难道都傻了不成?还是说不知道怎么回我的话?”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管离浅笑问。
离火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默默点头避开管离笑眯眯的眼睛,叶白却好像没听到,只是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少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伤势了,生死相连,感同身受,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五脏六腑一点一点龟裂的滋味,像是破败之极的残垣断壁一般,他清楚若不是因为有三生契约的缘故,靠着他的一口妖气吊着命,叶芷哪能撑到现在,也就是太清楚,所以他才明白,要想救她,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用……
虽然没人回答,可是看离火和叶白的模样,管离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叶芷体内的妖力带着熟悉的感觉,叶白身上带着的伤多是烧伤,离火又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这样一排除,在栖梧山除了那只蠢凤凰,还有谁敢对叶白和叶芷下手?肯定又是那个蠢凤凰又干了什么愚蠢之极的事。
心里想着别的,管离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放缓,金针止血,灵丹续命,只是叶芷的伤势极重,又都是内伤,一时半会儿,管离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不断给叶芷喂下丹药,试图缓解下叶芷的伤势。
“唔……”叶芷眉心紧锁,嘴角又缓缓流出一丝血迹。
“管离,她怎么还是吐血?”离火着急叫道。
“五脏六腑全是伤,她现在还能有口气都是奇迹了!”管离伸手在叶芷下颔处轻轻一点,一口鲜血才彻底吐出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都没意识了,居然还强撑着不啃痛快地把血吐出来,非要我……”
叶白眼眸微闪,管离接下来说的话,他都没有听清,他凝视着叶芷紧锁的眉头,痛楚地容颜,轻声呢喃:“傻子。”
“傻子?”管离没听见叶白的话,站在叶白身边的离火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疑惑地重复道。
叶白一言不发,上前挤开管离,管离不耐道:“你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