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雍城的青石板路上一辆马车奔驰而过,车厢内韩非正襟危坐,平静的日子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这些日子以来的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韩非回想着这几年所做的事,表面上,韩非在家陪伴娇妻美妾,御林军完全交给了王贲他们几个年轻的将领,在韩非的刻意避讳之下,赢政也很少再找韩非,嫪毐锋芒毕露的和吕不韦争斗之时,风光一时的韩非几乎让人忘记他的存在,这正是韩非所要达到的效果。
这几年,中墨和南墨在韩非刻意的平衡策略之下,由武清和墨雨墨云三人引领着,进行了改组,武清虽然没有异心,不过韩非清楚的知道,一旦人身在高位,有了绝对的权利以后,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慢慢的腐化,墨雨墨云两个女人正好可以和他制衡一下,再按照最初的方案来改组,提高相互间的制约,也能让相互间的配合更加的默契。
提到南墨,不得不提起墨宛这个女人,当日与韩非定下策略以后,墨雨墨云便传信给墨宛,说是情况有变,让墨宛来一次,又联合了武清在李园的别院内布置下数名高手,乘着韩非不在的时候把墨宛击杀当场。事情看似进行的很顺利,不想,却在韩非离开楚国之后才发现那墨宛竟是别人冒充,原来是墨宛察觉了其中的异样,才派人扮做她来赴约。一试之下大惊。知道墨雨墨云必然叛变,先下韩非与李嫒必然连成一气,唯有潜伏静待时机。奈何墨宛平日待人不厚,身边地人早就不愿再跟随了,只是李嫒的铁腕让她们无可奈何,唯有依靠墨宛而生。如今墨雨墨云可保她们的性命,自然没有人愿意与墨宛亡命天涯,之后死在南墨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之手。
想到这里,韩非叹息了一声。
当日初回秦国,韩非见过赢政便去见了项燕,对于这个有过同袍之情的大将军,韩非一直是很佩服的,只是害他被诛九族却不是韩非所想,只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政治妥协可以牺牲掉地岂是小小的项燕一人而已。项燕得知被李嫒诛了九族。当时便是一口鲜血,本来在秦国为质心中郁结,如今被扣了一定通敌叛国的大帽子,所有的家人都难逃一死,如此遭遇可谓天地不应。死活要回楚国。当日伏击韩非,项燕便不同意,奈何君命难违,如今自己却成了当日的牺牲品,项燕忠心为楚却为楚王所害,其中心酸岂是三言两语道的尽。病恹恹的在床上躺了几个月,韩非几次宽慰他。终解不了他的心结。韩非本有心把项燕收到帐下,又想到自己害死了他一家,心中有几分愧疚,也不忍再伤害这么一个陌路英雄,加上如今手下的势力在南墨加入后大增,自保却是无忧了,索性在项燕身体稍好之后,送了他回楚,算是应了当日的承诺。
“公子。到祈年宫了。”喜儿在韩非耳边轻轻地道。马车停下有些时间了,韩非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若是平时,喜儿断然不敢打扰韩非的思路的,只是宫内的人催地急,说是大王有要事请先生进宫,这么干耗着惹恼了赢政便不好了。
韩非这才回过神来,果然马车已经停下了,车帘已经被喜儿掀开,韩非摇摇头,把满脑子的思绪挥去,平静的日子过久了,赢政的一道密令想不到会勾起他如此多的思绪,看来还是要忙一点比较好啊。
这些日子韩非差不多算是足不出户了,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带着几个身手不错地人,不过吕不韦近来忙着和嫪毐勾心斗角,加上韩非的可以低调,倒是不曾有人找韩非的麻烦。今次出来,韩非只是带了喜儿和武清同行,要入宫自然不能再带他们进去,下得车来,武清和喜儿留在门外,韩非急匆匆地向宫内走去。
韩非一到,那守在门客的内侍松了口气,轻轻的推开门,示意韩非直接进去,看来是得了赢政不必通传的命令。
室内的赢政虽然没有发火,却是铁青着脸,跪坐在席上全身紧绷,似是怒到了极点。赢政身边几个内侍看见韩非进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轻轻的喘了口气。
韩非看着大约一个月没见到的赢政,二十二岁的赢政比起几年前沉稳了许多,一张脸刚毅有型,虎目较之以前跟是慑人,不再像以往遇事摔东西发泄,怒火被刻意地压抑之后,赢政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一股阴鹜的气息,这比之前动辄摔东西打骂人更让人心惊胆颤,此刻的赢政已经完全褪去了那一点点稚气,君王之气在他身上更加明显了。
前两日远远的看见赢政亲政大典上的身影,韩非便觉得他的气势不同以往了,此刻细细看来,更是感慨万千。一代君王终于要开始他的征战开心整理,政治上,以及军事上。
每次看见这样的赢政,韩非心中不禁一阵好笑,面对这么一个对手,吕不韦和嫪毐还能争的那么高兴,现在的赢政,就是一只执伏已久的老虎,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看见韩非,赢政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却不像以前那般喜怒形于外了,韩非心中叹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赢政想必受他影响会越来越小,现在赢政还有许多事求韩非,待到一统七国之时,怕就是他韩非命丧黄泉之日。近些日子刻意的避忌,倒是让赢政心中生出些许不满了。
“先生来了。”赢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切的拉着韩非的手,韩非淡淡一笑,问道,“大王深夜召见韩非不知有何事?”
赢政拉着韩非走到席上坐下,这才道,“赢政有事求教先生。”
对于嫪毐和太后的事,韩非自然不敢做出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看见赢政怒火中烧却仍然能强自忍下,韩非暗道,看来以后面对赢政要更加小心才是了,伴君如伴虎,特别是赢政这样的一个心狠手辣的主。
赢政将嫪毐与太后之间的事说了一遍,说罢后,一掌拍在小几上,那几上的酒被溅了一地,“这贱人竟然勾搭嫪毐那狗贼,竟然还生下了两个孩子,图谋大秦的王位,势必要将他们车裂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韩非面色微呀,心里却是苦笑,根据数千年的经验,知道皇帝家的丑事一般都没啥好下场,韩非不可能去跟着骂赢政他妈,也不可能啥都不说,唯有转移话题了。听完赢政的叙述,韩非低头做沉思状,半晌才低声道,“大王,此事不好。韩非担心嫪毐会造反!”
赢政本来找韩非来是商量怎么对付嫪毐的事,嫪毐一直以来都是他手中一颗棋子,因吕不韦而生,此刻出了和太后通奸的事,赢政自然万万容不得他了,不过一旦除去嫪毐,得罪太后事小,怕的是吕不韦失去了对手,而太后到时候记恨袖手旁观,那吕不韦怕就要掀起滔天的浪潮来了。然而,赢政没想明白的是,吕不韦的势力虽然这几年备受打压,也没有做出叛乱之事,那嫪毐不过三千门客,手中的权利说白了也不算什么,此刻造反,莫说赢政容不下他,吕不韦也正愁逮不到他的把柄呢。怎么算来,嫪毐此刻造反都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他的羽翼还不够丰厚。
“先生?此话怎讲?”赢政问道。
韩非露出淡定的笑容,心里却在为之前项燕一家的事担忧,蝴蝶效应现在还应该看不出来吧?赢政果然不同以往了,思虑的更加详细,若是以前的赢政,此事必然要韩非提醒方能忍耐,“大王最好能派人去取兵符,去掉来桓龁的兵马,不论事情是否发生,多做个准备倒是不错的。”
这是韩非第一次用似是而非的口吻说话,赢政不解的看向韩非的眼睛,韩非笃定的点点头,继续道,“嫪毐受太后宠信,以假父之名某私利,意图谋反。”
韩非这么说就是不管嫪毐反不反都打算把这个罪名给他落到实处了,赢政闻言大喜,道,“知我者先生也!”顿了顿,又道,“可是,若除去嫪毐谁有能与吕不韦抗衡,太后势必与我为难。”讲到这里,赢政脸色变了数变,眼神一厉,手在小几上重重一拍,“挡我者死!”
韩非心中一凛,低声道,“大王,如今这祈年宫也不太安全,且先调来随行的御林军,再派人去调桓龁的兵马到雍城来,这宫内恐怕嫪毐的耳目众多,今日之事必然不能保密,大王且先不动声色,待到人马备齐了,再拿下嫪毐不迟。”
……
韩非走后,祈年宫内两道人影偷偷的走出去,看那方向,竟然是大郑宫。
深夜雍城的城守军打开城门,一道密令从雍城传到桓龁的手里,韩非亲自来到赢政随行的御林军军营。
夜风浮动,宫变在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