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
不论秦军与六国之战谁胜谁负, 长达数年的战争都给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只是,秦王礼遇人才, 天下能人尽皆投奔秦国。而自秦孝公商鞅变法开始, 秦国就连连做出了数番改革, 倒没让秦国崩溃掉。
咸阳街头, 一个手持弯刀估摸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沿着宽阔的街道慢慢走来, 她手中弯刀凝着血迹,暗红了刀刃,两眼却是一片茫然。周围的平民瞅上一眼, 心知不对,纷纷躲开——在这个乱世里, 要想活得更久, 不招惹是是非非的眼力劲儿却是必须的。
远处忽然涌现出大队大队的秦军, 啪啪啪的脚步声中,甲胄相击声不绝于耳。近到眼前时, 才唰的一下,大队大队的秦兵齐齐围拢过来,手中长戟整齐划一,猛地对准那少女。塞满整条街道的兵士身后,嬴政面色发黑的骑在马上, 直直瞪着阿亏, 忽的一扬手:“杀!”
前排的士兵嗖的蹲下, 后排弓箭手齐齐上前一步, 拉弦开弓, 唰唰唰的声音不绝于耳。
箭如飞蝗,黑压压的一片齐齐朝阿亏射来, 阿亏猛然抬头望去,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成片箭雨临到阿亏眼前,却忽的顿住,齐齐停在半空,如同成堆的麦秸秆。阿亏嘴角一挑,微微一笑,箭身猛的一震,啪啪啪一阵轻响,数百上千支箭竟齐齐跌落地面,码了小小一层。
嬴政面色一黑,手指紧紧捏住缰绳,他遥遥望了阿亏一眼,再次举起手来。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秦兵,面对如此诡异的事居然还能不慌不乱随着嬴政的手势齐齐后退几步。弓箭手整齐撤离,前排操戟的士兵纷纷朝阿亏刺来,长戟上还带着厚厚的血腥气……
唰唰唰几声,阿亏手中弯刀连挥,靠得前排的秦兵脚下立刻跌落了一堆的戟头,手上所握唯剩下一根木棍。
阿亏旁若无人,手中弯刀连挥,便这么一步一步的朝秦王嬴政走去。
嬴政近前的士兵对望一眼,忽的齐步上前拦在了嬴政的马前。
虽是肉身,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绝对不比那断在地上的戟更结实,却没有一人让开。
这就是秦国的士兵,这就是灭掉了六国的士兵!
阿亏的脚步一顿,就这么站在数人面前仰起头来,遥遥的看着嬴政缓缓道:“你将齐康公交给我,我便放过你。”
嬴政手下一用力,胯下骏马忽然扬起蹄来,一声嘶鸣,甩着蹄子转了个向。
嬴政深深的看着阿亏,挥了挥手,挡在他身前的士兵顿了顿,仍然让开了。转眼间,嬴政与阿亏之前便清出一条路来。
阿亏看了嬴政一眼,走上前去,近到咫尺时,嬴政却忽的侧身一弯,猛的将阿亏提上身前,便朝秦宫驱马而去。
“你干什么?还不放开我?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你吗?”阿亏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正要挣扎,却听身后嬴政道:“你不是要见齐康公吗?就随我来吧!”
阿亏动作顿时一缓,乖乖的坐在嬴政怀里,只是,不论嬴政如何快速驱马,阿亏都坐得直直的,片刻不肯依赖在嬴政怀里。
秦宫金碧辉煌绵延数百里,嬴政一路驱马而来,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道门。过了许久,他才一拉缰绳停在一宫殿前,殿中,传出管弦之音,却都是市坊间的俗气男女相爱之意。
阿亏怀疑的看了嬴政一眼,嬴政却已当先进入那宫殿之中,殿中管弦之音一顿,顿时响起一片整齐的参拜声,其中,赫然便有齐康公的声音。阿亏这才随之进去,四下一打量,便瞧见齐康公满脸惊诧的看向他,不知所措一般带了怯意望向嬴政。
阿亏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齐康公:“堂堂齐王,怎可跪拜他人?跟我回齐国去!”
齐康公却仿佛见鬼一样猛的往后一躲,一下子跪趴在地上,对着嬴政猛磕起头来:“皇帝陛下饶命,皇帝陛下饶命,臣……臣绝无背叛之心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臣是不认识的。皇帝陛下明察!”
阿亏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低头看向那整个匍匐在地不停磕头的男人,眼中神色翻涌。
嬴政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上前一步,脚尖就停在齐康公的面前,怡然自得的接受着齐康公的跪拜。
他偏头打量了阿亏,见阿亏慢慢的收回手,紧紧的握成拳垂在身侧,不由嗤笑出声,脚尖勾起齐康公的下巴,略略弯腰问到:“寡人可曾强留你在此啊,齐王?”
齐康公吓得啪的一声,整个人软在地上,懦懦磕头:“陛下说笑陛下说笑,臣已亡国,哪里敢称齐王。能蒙陛下抬爱留在秦都咸阳见识见识,是臣的福气,臣自然是不胜惶恐求之不得的……”
他砰砰两下,额头竟然已经红了一大块。
阿亏嘴唇哆嗦,眼神登时冷了。
她唰的一下抬刀,还不待人看清楚,刀刃已抵在齐康公颈上。齐康公啊的一声惨叫,惊慌的打量了她,一脸懦弱的乞求。
阿亏狠狠的闭了眼,再睁开时已说不出是什么神情:“齐国有你这样的君王,怎会不亡国,怎会不亡国啊……”
她正喃喃,却听身后嬴政道:“既然齐康公已愿意留在我秦都,不如阿亏也一起住下如何?”他顿了一顿,忽的意味深长道:“这百里秦宫,阿亏看得上哪座楼阁殿宇只管住下。”
阿亏猛然转身,狠狠看了嬴政片刻,扭头便走:“不必了,我不杀你,你也别想留下我。”
她刚走出几步,就听齐康公惊恐的大叫,回过头来,嬴政仍然微微笑着,如同一头舔舐牙齿的狼,手中却不只何时已摸出一把短刃,刃口就抵在齐康公的脖子上。
只是,这次的刃口却不像阿亏刚才那般,仅仅做个样子。这次的刃口不过稍稍往下一压,齐康公的脖子上便流出鲜红的血来,配着他连连的讨饶声,实在叫阿亏厌恶,却又不得不停住脚步。
“嬴政,你到底想怎样?”
嬴政低声笑起来,手中短刃却又压了几分下去:“寡人想怎样,阿亏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吗?寡人说过的话,便是三皇五帝也休想更改。寡人要你做我的妃子,你便推拒不得!”他眼睛看着阿亏,却伸指摸了摸齐康公的脖子,入手处湿漉漉粘腻一片,难怪齐康公全身都抖了起来。
嬴政胸有成竹的看着阿亏,却听阿亏咬牙道:“做梦!”
嬴政微微愕然,却见阿亏双手一抬,殿外忽然窜入两个巨大的身影,嬴政自知齐康公是他目前最大的依凭,竟是在这连连后退的当头也没有松过片刻的手,竟抓着齐康公的领子齐齐躲过了这当头的一击。
嬴政带着齐康公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只听耳边一阵让人头晕眼花的咆哮。猛然抬起头来,饶是嬴政早有心理准备阿亏非常人,也骇了一跳。
眼前的庞然大物,竟是秦宫外面的两头石狮子!
两头石狮子甩着脑袋咆哮了一阵,像是觉得没意思了,便扭了头看向阿亏。
其中一头道:“呀,这不是皇帝吗?怎么在打滚?”
另一头立刻接了过去:“还不是一个人打滚,是两个人一起打滚,真厉害!”
嬴政恨得咬牙,一抬头,却见阿亏一脸比他更甚的郁闷,心头忽然便轻松了。他一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佩剑,转身取下握在手中,冷冷一笑道:“当初寡人求你们教寡人剑术,你们不肯,如今,倒来瞧瞧寡人剑法如何。”
那两头石狮子甩着鬃毛回头偷瞧了一眼阿亏,终于磨磨蹭蹭的跳了过来,整个宫殿也是一晃,那巨大的爪子已经带着风声朝嬴政头上扇来。
蒲扇大小的巴掌,还是硬邦邦的石头,任白痴也知道,这一巴掌扇实了是必死无疑。
嬴政将吓得发软的齐康公往前一推,那巴掌顿时一缓,嬴政侧身躲在齐康公身后,手下佩剑却毫不迟疑的从齐康公颈边刺出,在齐康公啊的一声大叫中,一剑刺中一只石狮子的巴掌。
那只石狮子嗷呜嗷呜惨叫两声,抱住脚掌朝后面跳了两跳,另外一只石狮子赶紧的将扇巴掌的事放了放,甩着尾巴咚咚咚的跑过去:“二猫,你怎么样?”
被唤作二猫的石狮子举起巴掌来,有些可怜的道:“大猫,那人的剑能伤我……”
大猫疑惑的挠挠脑袋看向丝毫未放松警惕的嬴政:“那剑不是什么厉害东西啊!”
阿亏却终于出声道:“天下帝王,难道……当真比这些器物妖灵还要厉害几分吗?”
二猫猛然抱住头,一脑袋趴在地上,尾巴收在身下,整个的蜷成了一团,死死的摇头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好痛……”
大猫为难的甩着尾巴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不时的朝阿亏看上一眼,又拿脚掌推推二猫肥胖的身体。
殿外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原来,刚才殿外石狮子大猫二猫突然活动起来,一路跑来间,转瞬踩死好些巡逻士兵。这内宫等级森严,士兵比起外面来,本就要少上好多,所以这里闹了这么久才一直没有人来。可是,这里的异常任谁都看得出,过不了多久,那外围的士兵还是赶了过来。
这些士兵对于阿亏甚至是大猫二猫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可是,阿亏自己也感觉到了,的确如小黑所说,她其实不该杀人的,她杀人越多,杀气越重,而周围的兵器又都受她影响,愈发加重了她的杀气。到如今,她几乎控制不住这种想要疯狂杀戮的感觉了。
若不是此,她刚才也不必特意召唤两只尚未成形的石狮子前来助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