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欢放下暗着额头的手,静静的聆听电话那头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声音并不高,却那么铿锵有力的敲响在心头。
“我……明天要上班。”流窜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奔腾,何不欢闭了闭眼,下意识的便是拒绝。
“下班之后。”
脸颊紧贴在话筒上,何不欢从来没有想过顾景航会主动的打电话,两个人之前才吵架不是吗?
“不了,我下班后有事。”有一种似真似假的幻觉,何不欢轻咬下唇,方才觉得不是在做梦。
刻意掩饰冰冷后声音,通过电波顾景航的回答传回何不欢耳中:“是吗?是很重要的事?”
何不欢笑了笑,当真是一如顾景航式的霸道,深吸口气,语气平和的问:“你有非见不可的必要吗?”
电话另一头的顾景航愣了一下,这女人……!
恶狠狠的瞅瞅话筒,似乎这样便能看到那个女人脸色淡漠的表情。
算了,不跟你计较,顾景航没好气的说道:“你出来就知道了,叶军寄给你的。”
“你寄给我就是了……”何不欢不解叶军怎么会给自己寄东西,还寄到顾景航那边去了,不过听完他略带怒气的发言后,下意识的就更不想见他了。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顾景航深呼吸的安慰自己,然后分析道:“你出来拿一下就是了,还邮寄做什么?这样,明天下班我去接你。”
何不欢一愣:“我说了下班后有事,顾大总裁听不懂吗!”
“你还要气多久?算了,我们明晚见。”
“顾景航!”
“嘟嘟……”
挂、挂了?
何不欢不可置信地瞪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结束”字样,这个自说自话的……
扔下手机,何不欢继续着手边的工作,只是敲在键盘上的手半天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稍显混乱的一颗心竟是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该死的顾景航!
顾景航笑眯眯的放下手机,似乎能够通过手机看到何不欢的懊恼。
什么以后都不联络,什么陌生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何不欢只做陌生人!
何不欢,我们早就已经不是陌生人了。
顾景航对今晚见到何不欢有些期待,对电话的铃音也比较敏感,所以盯了无数回手机终于等到它响起的时候,顾景航一下子就拿了起来,而余光瞄到那个来电显示后,到嘴愉快的不欢两个字变成了声音低沉的一声:“喂?”
“景航,你知道叶军那个臭小子死哪去了吗?对了,还有你,最近怎么总也见不到人影,约你也不出来,搞什么鬼?比我这个孩子他爸还要准时?我可是听你的秘书说,一下班你就走的,去什么好地方?”苏睿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调侃。
顾景航没想到苏睿勤会打这个电话,选择性的回答了一下:“叶军追老婆去了。”
“就是他那个月月?对了你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真的对那个何不欢上心?”
“嗯。”顾景航本来想要敷衍,可想到何不欢,便模糊的回答了一句。
“不是吧,你真的对她动心了?”苏睿勤有些吃惊。
“烦死了,你罗嗦什么。到底什么事!”对于这个好友,顾景航知道他不会专门打一通电话来八卦。
“是你老妈和那个莫然妹妹,见你这个儿子和心上人不回家,这不问到我老婆这儿来了,推我出来当密探。”
“你据实汇报吧!”顾景航笑了一下,似乎有些开始认真了呢!
苏睿勤愣了一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声音里难得带了股兴奋劲的问:“……你真的是认真的?”
“你很幸灾乐祸?”
“喂,你要知道这么些年来,莫然可就是被你老妈以儿媳妇自居啊,难不成……”
“没事就挂了!”顾景航懒得跟他八卦,挂上电话,将视线重新移到电脑上,思绪却停在那通电话里。
莫然,这的确是个问题,不管是不是确定何不欢,他都能肯定对于莫然没有娶她做妻子的打算,只能是妹妹,可惜她看不明白,苏睿勤倒是提醒了他……
其实莫然很好,不像何不欢,似乎唯一的乐趣就是和自己吵架,有时候说不到两、三句话就是一番唇枪舌战。
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抬手看了眼表,这几乎已经成了他新养成的习惯了。一上班总要看上好几次,这该死的钟是不是可以多转几个圈?
下班时间一到,他就冲在了所在员工之前踏进电梯。
一整层楼的人大眼瞪小眼,开始怀疑刚刚走的那个真的是他们平时那个加班是正餐,熬夜是配菜,要求严格的基本上连休息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工作狂老大?
踏进爱车门,顾景航嘴角渐渐的上扬,唇边不自觉流露出一抹笑容,手指在大脑还没发出指令的情况下便拨出了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
电话铃音响起,何不欢忙着按下电梯的下行键,看也没看手机,嘴角上扬的说着:“顾景航,我快下楼了,你再等我一会就好。”
“何不欢。”
男子隔着电话传来的声音让何不欢愣了一下,一整天的好心情随着自己的名字不翼而飞,收回按电梯的手,皱眉道:“什么事?”
“看来你和顾景航相处的不错,再有几天或许就能进行下一个步骤了吧!”
何不欢眉头越皱越深:“苏安远……”话还没说完,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不想和他接着说了,干脆道:“我进电梯了,有空在联系你,拜!”
顾景航的公司离着何不欢上班所在并不远,所以对这显示忙音的电话有些无奈,猜想着是不是苏宠宠又把她给约走了,上一次的事情他可是还记得呢!
而因为苏安远的电话,何不欢下了楼时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喜悦。
所以对这那个冲自己走来的,露出灿然一笑的顾景航只是勉强回了个笑:“你来了。”
“今天想吃什么?”顾景航没有问她刚刚和谁通话,毕竟即便是恋人,也是需要空间的。
何不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面带疑惑地注视着开车的男子:“随便什么就好,对了叶军寄给我的是什么?”
“吃晚饭你回去看就是了,怎么了,你像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有点热”何不欢敷衍了一句,却在看到顾景航将空调打低了了之后,心里头漫上一种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酸涩感。
“你饿不饿?”
“还好。”何不欢移开视线,看着窗外。
“夏天是没有什么胃口的。”看着何不欢摇摇头,那双黑琉璃一般的眸子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平静又略带了点忧郁,让顾景航有些心疼:“那我们先去个地方吧。”
当微带夏日余温的风吹过来山顶,山顶上的绿草送来阵阵清新,西去的斜阳照着遥远的高楼建筑,也照着倚靠在银白色车身上的一男一女身上。
“怎么样?”男子特有的低低的声音响在绿荫草地的山道。
“很美。”看着眼前的落日,何不欢由心的笑了。
“我也喜欢这儿,每一回遇上烦心的事,不管白天黑夜就会来这儿看看,能将整个日出日落收纳眼底,当然,阴天就只能来吹吹风了。”顾景航递给她一杯冰的咖啡。
“是冰的啊!”何不欢诧异。
“汽车上有一种叫做小冰箱的实用物!”顾景航笑着指指汽车后座台。
喝了一口冰咖啡,似乎将心底因苏安远带来的烦躁消除了,何不欢惬意的长叹口气:“真舒服。”
何不欢忽然转头看着也在喝咖啡的顾景航,她知道苏安远的阴谋还在继续,现在的SG娱乐公司正处于风雨飘摇中,这个SG的总裁却可以这么逍遥吗?
“怎么了?”顾景航注意到她的视线,开玩笑道:“用这种缠绵悱恻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何不欢仰天翻个白眼:“顾大总裁,有没有人说过你水仙?”
“嗯?”
“自恋!”何不欢大笑。
“是不是当记者的都无形无状!”看着何不欢笑得绝对不淑女,顾景航喝了一口冰咖啡,也弯起了嘴角。
“你们这些大人物有形有状,我们这些小人物只能无形无状了!”何不欢看着他,还是决定问问:“对了,你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现在不但报纸,连网络上顾家的绯闻也是越来越热烈,还有高调与SG娱乐公司唱对台戏的SZ公司的崛起……
何不欢问起这事让顾景航心里一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车头,无所谓的讲:“SG娱乐公司怎么样也无所谓,我不在乎,你相信吗,我有能力可以办一个属于我顾景航一个人的公司,会比SG更好。”
这个时候的顾景航自信的眼睛比夕阳还要绚烂,何不欢下意识的就点头道:“我信,你会办一个更好的。”
也许是何不欢的肯定,顾景航开心的笑了,忍不住道:“SG虽然是S市娱乐界的大佬,根基久是它的优点,也是它的缺点,树大生虫,而SG这个大树的树心已经生了许多的蛀虫,虽然可以找啄木鸟来给它抓虫子,可是根基已经动摇了。”顾景航说着说着便念叨开了:“所以啊,我早在进入公司时就想着可以用SG优秀的管理模式重新创造一个没有生虫的大树,毕竟SG还是优秀的,能够将这份优秀延续,比小心翼翼的固本培元要好得多,将来……”
何不欢笑着听顾景航描绘属于“顾景航”这三个字的蓝图,这个男人无疑是优异的,这样认真的眼,即便是她,也忍不住为之着迷。
“所以,不欢,你愿意陪我吗?”
“……你……我……”何不欢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想打马虎眼说些什么的时候,顾景航忽然拿过她手上的咖啡杯子,将咖啡泼掉,倒扣着露出杯底,红色海绵镶嵌着的是水晶的盖子,能够看到里面闪耀着的钻石项链。
“送给你的。”顾景航不是情场里面的毛头小子,不会说些什么我喜欢你,爱你之类的,两人之间也没有到送戒指的地步,不过先用项链来当礼物也是一个不错的试探。
示爱,对于顾景航来说,可以给予何不欢更加浪漫的场面,来告诉她自己爱上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夕阳下,顾景航更愿意在这个时刻,两个人的心似乎靠在一起时说出来。
何不欢完全呆住了,顾景航笑着打开水晶盖子:“你和我一样,我们都喜欢喝咖啡,不欢,我想和你一起喝着咖啡,看着夕阳,等我白发苍苍了,也依旧这样手牵手的过来看……”
看字还没说完,何不欢转身就跑。
好吧,何不欢承认,等冲击过去后,她唯一想到的就是逃跑,什么报复,什么计划,什么苏安远的全都没有这段类似告白的话来的让她害怕!
是的她怕,怕四年前的事情重演,怕再一次踏入一个名为顾景航的噩梦里面,怕再一次重复沈言欢的悲哀。
她用了四年的时间才重新站起来,不想用余下来的四十年追悔。
“不欢,何不欢!”顾景航紧追在后,一把拉住气喘吁吁的何不欢:“你究竟再害怕什么?”
“够了,顾景航,我们才认识多久?你知道我多少?”何不欢一把甩开顾景航的手,跑得她喘不上气,害怕转为怒火,烧的她无法呼吸,可大概是负负得正,反而能够让何不欢冷静下来,出言反驳。
“你是何市长何彦平的养女,在国外四年,期间我们并无交集。”顾景航固定住何不欢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对何不欢的调查结果说出:“你喜欢玫瑰花,喜欢喝咖啡,却享受喝茶,时常会去你公司附近的有约茶馆喝茶,可是平常却不会喝,只喝咖啡。”
“你调查我!”
“我只是想要了解你!”顾景航认真的看着她:“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讨厌我,但是事实证明,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所以,何不欢,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有不愿意谈起的过去,可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日子还是要往下过的。”
曾经让人心寒的沈言欢的过去,在顾景航口里就是那一段不愿意面对的过去,是一段已经过去了的过去,如今的何不欢融入原先的城市,原先的生活,努力的使自己忘记沈言欢的那份胆怯和悲哀。
可是真的可以像顾景航说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吗?
何不欢闭了闭眼,努力维持着平静:“够了顾景航,你并不喜欢我!”
“什么叫喜欢?”
这句话,几乎每个恋人之间都会问到,有的人是告白,有的人是不安,而顾景航却只是问而已,只是问一句,什么叫喜欢?
何不欢被噎住了,什么叫喜欢?是啊,什么叫什么?是沈言欢之于顾景航还是……
“我们都在一天一天的改变,何不欢,我们了解对方,就好像你享受喝茶,我也是,你爱喝咖啡却不沉迷咖啡,我也是,我们之间可以相处的很好,你要问我为什么喜欢,我不能说出很多,因为有很多事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我们合适,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何不欢收回手却又被顾景航抓住,退后一步,再一次收回自己的手,再一次被顾景航拉住。
“何不欢!”
“顾景航,让我考虑一下!”何不欢直接打开车门,平静的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我不勉强你现在回答,我会等你。”顾景航替她系好安全带,汽车发动前,认真的看着她:“从现在开始,我以结婚为目的的追求你。”
何不欢闭了闭眼,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喜是悲是酸是甜。
“从今以后我都陪着你。”
“顾大总裁能够陪着的人有很多。”何不欢垂下眼眸,冷冷的反驳。
“何不欢,我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只是在找那个适合我的人而已,而今我找到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是要过一辈子的人。”顾景航握着她的手:“我会和苏睿勤这个好好丈夫学,或许做不到每天每天的陪着你,让你听我不停地说话,直到你感觉到厌烦为止;天冷了会记着帮你加衣;下雨了会提醒你带伞;生病时会数着你药瓶里的药,记着你究竟有没有听话的按时服用;在你成功时我你帮你筹办庆功的事……可是我在你身边,什么事情我们都能一起去面对,你不是一个人。”这些都是当年苏睿勤追老婆的经验之谈,当时叶军虽然找不到心上人却也很同意,只有自己不屑一顾,如今却感谢那个时候他们的唠叨,让自己现在能够记得。
何不欢垂下眼帘,遮住眼眸里的情绪流动,微微抿起双唇,阻止自己不说不该说的话,然而情绪却不能受她自己控制的充斥着心口,为何不欢能够听到顾景航的这一番表白而感动,却也为四年前的沈言欢的悲哀而难过。
当年的沈言欢也不过是爱上了这个男人而已,却赔上了一生的幸福,甚至性命!
顾景航伸出手,揉揉她顺滑的青丝,感受到何不欢的不安地,心里有些难过,却勉强自己笑了一下的开口:“何不欢,你让我知道自己有多么失败!”
你竟然因为我的告白而惊慌失措,不是感动不是欣喜,而是不安和害怕!可是不管怎么样,何不欢,我不能放开你了,因为你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闯进了我的心里,你在春天万物发芽的季节走进我的视线,在夏天酷暑炎炎时闯进我的心里。
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喜欢你什么?每次都气的我牙痒痒,可是我知道,我放不下你了!
这一番话顾景航没有说,不是觉得太矫情了,而是不想给她压力。
看着低头不语的何不欢,白晳的面容上染上了淡淡悲伤的余韵。
顾景航知道自己无法替她抹去眼底眉梢处的慌乱,至少现在还不行。
汽车缓缓行驶,载着两个若有所思的人,车内除了汽车行驶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外,就只剩下呼吸声,最终还是顾景航打破了沉默,在等红绿灯时,从储备箱里拿出一个类似信封的邮寄递给何不欢:“这是叶军给你的。”
“叶军?”何不欢看着手上的信封上端正的字迹,半响后抬起头,不解的眼光直直地瞅着顾景航,却又在顾景航看她之前挪开视线。
顾景航自然是注意到何不欢的小动作了,在心底叹息,是不是真的吓到她了,只能循环渐进的一点一点来,先解释她的疑惑:“准确的说呢是他的心上人,一个叫月月的女孩写给你的。”
“谢谢。”何不欢粉色的唇畔缓慢地开合,视线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何不欢。”顾景航忽然看着她。
“嗯?”顾景航那种紧逼的视线让何不欢浑身都有点不自在,只能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刚对上便稍嫌尴尬的转过头,随口说道:“什么?”
顾景航的眼光瞬间黯淡下来,漆黑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只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你可以好好考虑,只是不要避开我好吗?”
顾景航式的霸道竟然有一天会问“好吗?”
何不欢苦涩地一笑,这一次她可以选择说“不好”,然而却不忍心说“不好”,只能点点头,表示答应。
看着她眉宇间解不开的愁绪,顾景航叹了口气:“只是要你接受我而已,为什么弄得像是要生离死别的呢?”
“好好休息,晚安。”顾景航在她家门口将她放下,而何不欢只能傻站在那里,看着顾景航掉头而去。
何不欢清丽的容颜倒映在后视镜里,进入顾景航的视线,看着那脸上大的错愕因为距离越来越远而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顾景航才长长的叹口气,揉了揉额头,安慰自己:算了,慢慢来吧!比起叶军的十年长跑,咱这个只能算是马拉松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