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臻低头看着杯中清酿，唇边流露一抹淡淡苦涩。
＂臻太子有心事？＂凤暝和蔼的问：＂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容臻一怔，而后淡淡微笑。
＂只是突然想到一些陈年旧事，一时失态，望陛下恕罪。＂
＂哦？＂凤暝状似好奇的一扬眉，＂何事竟引得臻太子这般念念不忘？看臻太子神情，莫非是儿女情长？＂
＂陛下慧眼。＂
容臻倒是坦荡，眼神一转，笑道：＂不知陛下可否还记得十年前臻来天凤求娶贵国曦华公主，也就是今日皇太女之事？＂
＂当然记得。＂
凤暝笑得更温和，又叹息道：＂只是当年臻太子走得太匆忙，朕一直深觉可惜。＂
＂当日……＂容臻默了默，神情淡淡悠远和怅然，隐约几分涩然，＂这十年来我常常在想，若时光能倒流，我绝不再犹豫彷徨。＂
凤暝没说话，看了眼他身侧不远处的楚晔，他在和司徒轻尘说着什么，神色温和眼神含笑，似乎心情很好。
＂臻太子是长情之人。＂凤暝道：＂当年兮儿也曾对太子颇多赞誉。＂
容臻一怔，眼里划过一丝亮光。
＂她说我什么？＂
声音微急眼神紧张而殷切，显然对凤浅兮的态度十分在意。
凤暝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只是默默一笑，道：＂兮儿说臻太子少年大才人中之龙，日后必有作为，也是天下女子共所向往的佳婿。＂
他眼神闲闲一瞥，不是看容臻，而是看楚晔。
那男子依旧在和司徒轻尘闲聊，依旧雍容华贵点尘不惊，握着酒杯的手却有片刻收紧。
凤暝笑得更和蔼更温柔。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容臻的声音里有着淡淡惊喜。
凤暝微笑点头，＂这种事，朕岂会蒙骗臻太子？况且当日臻太子远道而来，兮儿已经亲自对臻太子多番试探。朕众多皇子皇女之中，兮儿无论文治武功都是翘楚，且自小聪慧绝
伦智计百出，这一点不用朕多说臻太子心中自有定论。不过朕这个女儿向来眼高于顶，这世上能得她称赞之人少之又少。除了她两位兄长，当世英杰，也就臻太子与北周的晔太子以及西凉国师得她真心称颂。＂
他不动声色的饮酒，看见容臻在听到晔太子这三个字的时候眼底快速的掠过一道暗流。
心思深沉于千里之外智杀叛臣的一国太子，在面对情爱之时，却依旧不能做到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
北周的那个小子稍稍镇定一点，可惜依旧无法逃过他的法眼。
＂当日臻太子独自离去，兮儿好生伤感，还曾写下一首诗……＂
容臻目光微缩。
楚晔微笑的眸子一闪。
＂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滨，有一个祝英台，秀丽聪明。她胸中有大志，要求学杭城，爹不肯，她设巧计，假装生病，茶不思，饭不吃，关起房门，急得那祝员外坐立不宁。＂
台上旦角挥舞长袖，幕后合唱声声咿呀不绝，打断了凤暝未说完的话。
容臻急急道：＂什么诗？＂
凤暝却高深一笑，一指台上，道：＂兮儿安排的好戏，臻太子不想看看么？＂
无奈，容臻只得抬头看戏台。
另一边，兰羽咦了声，好奇道：＂浅浅，这是什么戏曲啊？怎么我没听过？＂
凤浅兮笑得神秘，＂这是民间的戏曲儿，我以前游走江湖的时候发现的，觉得好看，就想着给您看看，或许您会喜欢。＂
＂哦。＂
兰羽点点头，＂这个讲的好像是一个女子女扮男装想上学的典故？＂她偏头看向凤浅兮左侧的慕容归，一笑道：＂这倒是和你很像哦。＂
慕容归公式化的笑笑，一把扯过凤浅兮，低声道：＂喂，你到底要做什么？＂
凤浅兮和她咬耳朵，＂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看下去就明白了。＂
慕容归皱眉，刚想说什么，又听上方唱道：＂英台做祝事太任性，竟想读书上杭城，她是祝府千金女，应该是描龙绣凤在闺门。我有心叫她杭城去，
怎奈是闺女怎能出远门？我有心不叫杭城去，又怕她病势转深沉。思前想后心不定。＂
凤浅兮转动着酒杯，慢条斯理道：＂人家跟你可不一样，也没什么壮志凌云，只是想读书而已，哪像你，经商不够还得上朝跟那帮老不休虚与委蛇，不累么？＂末了又是一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慕容归不说话，认真看戏。
此时已经唱道祝英台成功劝说父亲让自己男装入学，在路上遇上梁山伯。
＂请教仁兄尊姓大名？府居何处？＂
＂小弟姓祝名英台，乃是上虞祝家村人氏。敢问仁兄 是……＂
＂会稽梁山伯。＂
＂梁仁兄敢是去杭城读书？＂
＂正是。请问你呢？＂
……
场中喧哗依旧，很少有人将心思放在这出戏上。天凤那帮老臣子思想腐朽，压根儿就不赞同女子远行上学，更莫说女扮男装。在他们眼里，那是私德败坏行为不检。能安安分分在这里坐着不过就是因为皇命难违，指望他们认可或者发出什么赞叹之言，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大臣们该咬耳朵的咬耳朵，该喝酒的喝酒，自然也不会去想这出戏的真意。
兰羽倒是看得很专心，不时的捂唇笑道：＂这个梁山伯可真是书呆子，祝英台分明就是对他芳心暗许，只可惜他雌雄莫辩，看不透人家女儿身，呵呵……＂
自从被囚长生殿以来，她甚少这般欢快愉悦，眉眼五官都因那笑意而亮了亮，更是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凤暝也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看着她笑意莹然的容颜，眼神不禁浮现柔软之色。
＂你若是喜欢，就让他们留在宫中，日日唱给你听，好不好？＂
老狐狸凤暝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讨心上人欢心的机会的。
凤浅兮眼神淡淡一瞥，没说什么。
兰羽许是真的开心，倒是没对他生出什么反感来，只是蹙了蹙眉，而后摇头。
＂宫里太闷，别拘着他们的自由，小鸟向往蓝天，不喜欢华丽的笼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