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兮沉默着，不说话。
楚晔又悠悠叹息。
“夏侯秧这步棋我本来是打算最后用的，好打容臻一个措手不及。可我召回了楚旭，南齐就能集中全部精力去攻打天凤，所以只有让大越出兵……你想必也猜到了。夏侯秧反叛，容臻立即就会警觉，慕容归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容臻自然会带她离开。我料到慕容归或许会阻拦你，也知道以你之能拖延时间没问题，可总是担心会出现意外，所以才让司徒去助你……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一招—你因怀孕暂时功力全失……那时候让夏侯秧召回慕容归已经不可能，他毕竟在南齐为质子十年，慕容归在军中的威信也不可小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她肯为了容臻犯这种私兵调遣之罪，自然也会为了他反叛家国。反正她母亲已经死了，她再无任何顾及……”
“慕容归的娘死了？”
凤浅兮诧异的问。
“嗯。”楚晔道：“我是有将她的倾国财富全都收归己用然后交给你，可你不要这天下，我还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他又笑了笑。
“你是不是奇怪，我既志不在天下，当初为何要那般苦心孤诣的安排那么多？尤其是西凉和大越。”
凤浅兮不说话，她心中的确有这个疑惑。
“那是因为……”楚晔慢慢的说：“我不大想让容臻做这个天下之主。”
凤浅兮愕然。
楚晔却是一脸坦然。
“说我对他天生敌意也好，其他也罢，反正我就是不乐意看见他做这天下之主。就算最后他要统一天下，最起码我得给他使点绊子，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江山美人一起得了。”
凤浅兮哭笑不得。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末了又摇头叹息，“要是司徒轻尘知道你这个想法，大抵会气得吐血。”
“他吐什么血？”某人理直气壮，“我帮他救了美人，他只需要帮我做三件事而已，他不亏。”
“行行行，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行了吧？
”
凤浅兮翻了个白眼，稳了稳心神，轻声问。
“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楚晔默了默，然后道：“天凤冷宫的头一晚。”
凤浅兮沉默。
她想起那一夜他噩梦低语，说会给她想要的一切，此时才惊觉，原来他已经默默为她做了那么多。
哪怕知道她可以为了家国牺牲一切，包括他，他依旧为她操心为她铺路为他算计好一切。
就像前两世那样。
想起前两世，她便痛得不能自抑。
兄妹诅咒。
西王母当真恨极了他们，不惜凝聚上古神力对他们下了这样的血咒。而那时他为了她神力耗尽，已无力再力挽狂澜。
所以，他们就真的做了两辈子的兄妹。
他宠她爱她呵护她，却只能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守护她，甚至为她筹谋为她铺路然后帮她达成心愿嫁给其他人……直到死，她才知道他对她那般深沉禁忌的感情。
那般苦心，那般苦心……
心又开始痛了起来，那些被命运捉弄的错过和失去，跨越了数百年，如山般压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都过去了。”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她的头按在自己心口上，轻轻说：“一切都过去了，最起码你还在我身边，哪怕只有一刻也是好的……”
“不。”
凤浅兮吸了吸鼻子，“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不离开你……”
那么辛苦才走到今天，怎忍心再失去？
命运弄人么？她偏不信。
“我会救你的，一定。”她眼底闪过坚决之色，抬头望着他，“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我现在功力还没完全恢复，过几天我就把体内的赤罗殇逼出来，你只要服了赤罗殇，断魂殇也就解了。”
她将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他还等着叫你父亲呢，你不能就这么抛弃他……表哥，婆娑族，还有桃夭……那么多
人都死了，你得好起来，必须好起来……”
她说到最后有些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楚晔一把抱住她，闭了闭眼。
“嗯。”他嘴角扯开一抹笑容，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到我身边，怎么能就这么死掉？咱们还有几十年，还有生生世世，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眼底浮现遥远虚无的光。
“浅浅。”他道：“明天我们就去定州，这皇城太肮脏太血腥，我呆了二十多年，不想继续呆下去了。碧浮宫才是我们的家，只有那里才是最干净的。我们的孩子，应该在那里出生……”
凤浅兮在他怀里用力点头。
“好。”
楚晔拍拍她的肩，“睡吧。”
一路奔波劳累，昨晚又历经了那样一场血腥厮杀，两人也都累了，相拥着很快睡了过去。
凤浅兮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夜幕西沉。
外面还在下雪，树枝似不堪风雪的吹打而吱呀作响。
楚晔就倚在窗前，听见声音，回眸一笑。
“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走过去，扶她起来。
“饿了吧？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晚膳，很快就送过来了。”
凤浅兮刚醒来，眼神还有些迷蒙。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比你早一会儿。”
他又拿来狐裘给她披上，又细心的拿来暖炉给她捧着。
凤浅兮笑了笑，“好歹是练武之人，我可没那么娇弱。倒是你受不得寒……”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以往。”
楚晔无奈的看她一眼，“昨晚你把灵力都输给我了，我自己再调息一下暂时压住了毒性，无碍。”
又皱皱眉，“赤罗殇是至阳之物，所以才必须用千年寒冰镇压，放在从前倒是对你修行有好处，偏生你这辈子练的内功偏阴柔，与赤罗殇相生相克。虽然你身负婆娑族血脉，赤罗殇对你构不成多大伤害，可偏偏你怀孕抵抗力弱。赤罗殇给你吞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