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女人的美,从来蕴涵着千个面目,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它,
在一个足够聪明的男子面前, 它会展露给你世上最微妙的色彩。
彼刻, 纯白艳红, 呈现另番甜美的面貌。那样曼妙的花朵,
需要刻骨的爱怜,聪慧的温情,才可以灌溉。
秋枫的好日子在高鹏母亲谭容雪和姐姐高萍来此小住那一天结束了。
谭容雪难得休假, 适逢今年冬天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便歇了下来想到儿子这儿看看。这个季节高萍原是应该在南半球度假的, 可和她那个富豪老公不知怎么就发生了点小冲突, 可能受了委屈, 就想到了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家来,她刚进门谭容雪正要出门, 她就随着母亲一路飞到了这里。
高鹏原是准备把她们安置在酒店里的,可等他赶到机场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奔家里去了,他急忙往家赶。谭容雪她们已经到了,秋枫在家,正手忙脚乱地沏茶切水果, 他就从没让秋枫做过伺候别人的事, 如今看那两个人闲适地坐在大厅里, 秋枫一个人在厨房和大厅之间忙来忙去的, 他心里就不舒服, 连说话的语气都不禁带了埋怨。
“妈,你和姐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他帮忙把水果和饮料拿到她们面前, 那边秋枫还冲了一壶茶,她知道谭容雪喜欢喝茶,便忙不迭烧水泡茶,她平时做这些事本来就少,手忙脚乱的程度让他看了心疼。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高鹏,咱妈到你这个当儿子的家来还要提前打个报告呀。”高萍不满地插话,她在那里的家都是几百平的房子,家里佣人保安一大堆,来到这里房子小得让她透不过气来不说,连这个亲弟弟说话都象是吃了枪子似的。
“现在想起我是儿子了,以前早干嘛了。”他心底从来就不能碰的东西又浮了上来,他恼恨他们从小就把他寄养在别人家里,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关爱与呵护。
谭容雪素来了解儿子的脾气与秉性,因此也不生气,反而笑说:“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我呀,是来看我儿媳妇的,和你们两个没关系。”
“妈妈是来看我的,又不是看你!”秋枫看情势不对,连忙拉住谭容雪的胳膊,撒娇地说:“谭妈妈,我可想你了!”在医院一直这么叫着,她一时改不了口,又这么叫了出来。
谭容雪笑着摸着她的头发,说:“还叫谭妈妈?”
她忙吐了吐舌头,改口喊:“妈妈。”她调皮的模样让高鹏有些忍俊不禁,气氛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高萍在旁边嘟囔了一句:“切,说你们不是母子都没人相信,都吃这一套。”她索性走到玻璃窗前去看风景,留下这三个人围在一起聊天。
看了一会她又觉得没意思,回头回到客厅里,看着那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那里,茶几上敞开的玻璃茶具里暖暖地飘散着热气,只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就像个外人,不经意打搅了他们的生活似的,她莫名有些心酸起来,便敲了敲茶几说:“哎,我累了,想睡会,让我住哪个房间?”
“你不住酒店?”高鹏几乎是冲口而出,他这个姐姐一向挑剔,平时不是五星级的酒店绝对不住,他没想到她要住到他家来。
“让姐姐住客房吧,我都收拾好了,床单和被罩都是新的。”秋枫马上说,高鹏还想说话,被秋枫掐了一下,他也就把话咽了下去,他本来想问:让她住客房,妈住哪?他这个人除了秋枫的脸色,谁的也不看。而秋枫早看出了高萍和从前不一样,至于不一样在哪,她也说不出来,总觉得她少了点飞扬跋扈,多了点凄凉的神色,这在从前是看不到的。
房子虽然不大,但还算舒服,就那么躺了一会,也没能完全睡着,还是有些不习惯,她起身出了房间,客厅已亮起了灯,不是很亮,米黄色的灯光,很是温馨。高鹏坐在沙发看电视,那娘俩不在,看到厨房里有灯光,她想这两个人可能是做饭去了。母亲是个医生,有洁癖,很少在外面吃饭,家里有佣人帮着做,来到这里她看也只能自己做了,就那个秋枫,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进厨房的人,也就是她这个弟弟,把她当个宝似的,无原则的宠着惯着。
果不其然,她刚在沙发上坐下,厨房里就传来了打碎碗碟的声音,这高鹏马上从她身边跳了过去,速度之快,简直让她惊讶,接着她就听到高鹏的声音:“妈,你要是喜欢做饭吃就自己做,我压根就没想过让小枫帮我做任何事情。”
刚才谭容雪说在家里吃饭,他就往厨房走,可谭容雪问道:“你干嘛去?”
“我做饭呀,能干嘛,你不是要在家吃饭吗?”他对母亲还是有些记恨,有时候说话忍不住的粗声大气。
“不是小枫做饭吗?”谭容雪问道。其实她也知道秋枫不一定会做饭。
“她会吃饭!”高鹏没好气的说,秋枫尴尬的笑着拉住高鹏的手。
谭容雪看了秋枫一眼,从高鹏手里拿过了围裙,“那有男人做饭的,还是我做吧。”说着进了厨房。
秋枫终于松了口气,哪知谭容雪又回头说:“小枫,你来给我帮忙。”
“还是我给你帮忙吧。”高鹏说,秋枫从来不闻油烟味,她那么喜欢缠着他,但他平时做饭的时候她也不跟着进厨房的。
“帮忙也不会吗?”谭容雪拦住儿子,直接问秋枫。
“会!”秋枫忙答应着跟谭容雪进了厨房。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她就不是个能做家务的人。他拉着秋枫就往外走,秋枫却挣脱了他的手,说:“我想做!你出去吧!”
他不明白秋枫怎么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可看她不容置疑的表情,他还是退了出去。回到客厅,高萍正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剃着她那美丽的指甲,她头也不抬地问他:“你们家小枫是国宝呀,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你干脆把她放动物园养着多好。”
他懒得理她,姐姐毕竟是他亲姐姐,虽然说从小没有在一起长大,但血缘亲情还是有的。吃过饭,秋枫主动要到厨房洗碗,他拦着不让,自己进厨房收拾东西了,这次谭容雪没再说什么。
等他收拾完出来,谭容雪把两个人都叫过来在客厅里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和你爸爸也没帮你们买什么东西,这里有些钱你们拿去换个大点的房子住,说实话,这个房子有点小,以后有了孩子不方便。”
他不耐烦地说:“不是已经给过钱了吗,我不要!”
“这个钱不是给你们的,是给我未来孙子的!”谭容雪平静地说。
“那你留着给你孙子吧,现在给我干嘛!”他气愤地有些不讲理。长这麽大,他就不愿意父母老是动不动就塞钱给他,仿佛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用钱就能把他打发了。
“他不要我要,给我吧,我先保管着。”秋枫忙接过银行卡,笑嘻嘻地说。
“这么大了,还没有小枫懂事,一天到晚就知道气你妈,我前世和你是仇人吗?”谭容雪有些生气了。
他没说话,站起身进了书房。半天没说话的高萍开口说:“小魔女就是小魔女,比我那傻弟弟聪明多了,一看就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是最重要的。”她懒懒地站起身,又说:“我要去睡了,先声明一下,我不习惯和别人住一个房间的,至于你们准备怎么住,就不用通知我了。”
结果当然是高鹏去睡沙发,谭容雪和秋枫住进了卧室,两个人都有点不习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谭容雪也就对她讲起了高鹏小时候的事:
“高鹏三岁的时候,我和他爸爸感情出了些问题,经常争吵,我怕对他的成长不利,就把他寄养到我一个新加坡的朋友家里,我那个朋友夫妻两个都特别喜欢孩子,他们对待高鹏就象亲生孩子一样,可是高鹏就是没办法融入他们的生活里,他总觉得是被我们抛弃了,也难怪,那时候他才只有三岁,就要跋山涉水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生活,我和他爸爸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多少年来一直想用钱来补偿他,可他偏偏倔的很,对我们的这些补救一概不领情,他考大学的时候,他爸爸帮他联系了北京的一些高校,可他非要考到这里来,而且四年大学不论寒暑假从来就没有回过家,那次如果不是因为你受伤那么重的话,我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我们联系了。”
秋枫说:“妈妈,你也不要生高鹏的气,他是个外表看起来很坚强,有点冷漠的人,其实他的内心比谁都脆弱,感情比谁都强烈,他喜欢你和爸爸,但是又特别害怕被抛弃,所以一直不敢表达出来,就象他喜欢我一样,不管再怎么喜欢,他都不说出来,如果不是我逼他,我们两个也不可能结婚,不可能象现在一样这么幸福。”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确实让谭容雪对秋枫有些刮目相看了,其实她这次来这里,就是害怕自己的儿子受太多的委屈,在她的印象里,秋枫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那两年里高鹏为此受了多少的苦,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继续说:“在你住院的那段时间,高鹏虽然很少回家,但那也是他这么年来和我们相处时间最长的日子,我和他爸爸都很高兴,我们都尽量抽时间等在家里。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很累,常常是倒头就睡,我们都很心疼他。有一次他半夜回来,可能是喝酒的缘故,他突然抱着我哭了,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哭成那样,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可是我们都知道他那时候喜欢上了你,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是自己苦着。后来高萍就想了个办法,哄着劝着让他到国外去生活,起初他不肯去,后来就不知怎么想通了。那天我去机场送他们姐弟两个,走到半路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你割腕自杀,我没有告诉高鹏,只是希望司机把车开快点,能尽快到机场,尽快入关,可是他还是知道了,他丢下我们往医院赶。从那次后,他再没有提离开的事情。”
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他守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她眼睛有些红红的,她知道那段时间里他的确为她付出了很多,不止是感情。
“后来我把穆薇安排在我们医院里,她是高鹏爸爸一个故交的女儿,她聪明懂事,人又长得漂亮,我们都希望她能吸引到高鹏,果然,他们两个开始约会,可是穆薇因为疏忽开错了药给你,那次很严重,我也说你没救了。高鹏到我的办公室求我,他说如果我救不活你的话,这世上就再没有他这个儿子了,我当时很心痛,又恼恨怎么会生了这样的一个儿子来,就打了他一巴掌,他再没有给我说话,只是日夜守在你的病床前,也许是他的坚持感动了上天,你又活过来了。可从那以后,除了你,他再也不肯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和我也不说。”
穆薇的事她是清楚地,她只是故意吃错药而已,她也不知道当时是那么的严重,她是没有知觉的,只是睡去了,再没有疼痛,再没有力气去恨人,却不知道他原来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和他爸爸也因为这件事很内疚,你能出院的时候便安排你住在家里,我是医生,你当时并没有完全恢复,有一个专业的医生在身边高鹏比较放心,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反对。可是家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也都知道是你在故意捣乱,为了高鹏,我们都不能说什么,可高萍不行,她不能容忍你那样对她弟弟,她去找你理论,混乱中不小心把你从楼梯上推了下来,为了那件事高鹏现在还和他姐姐有嫌隙。你们还是搬了出去。那时候高鹏早就没有了钱,医院的费用也大部分是我们垫上的,他一次又一次的这样早就惹恼了他爸爸,他不允许我们再接济你们。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来没有张口向我们要过一次钱,他从朋友那借了辆车晚上跑出租,白天照顾你,那段时间,我去看过你们,他很瘦,瘦得让人心疼,我求他回去住,他不肯。”
“直到那一次他发高烧烧到糊里糊涂的,我就把他带回了医院,然后又让你二哥把你接了回去。他在家住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可是他和我们谁都不说话,每天都沉默着,身体刚恢复就又离开了,而且一走就又是四年。”
谭容雪可能累了,她慢慢地睡去了,秋枫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来到客厅,高鹏还半躺在沙发上看书,她走过去,倚在他的怀里不愿离开,幸好沙发够宽,他也就侧了神将她抱住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问:“怎么了,是不是想我抱着你睡?”
她“嗯”了一声,把脸贴在他的怀里,他们两个就这样抱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