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出昆明、入南直隶,颇有劳绩,朕赐你‘朱衣道人’之号,另赏红色道袍一袭。”朱由榔心想,既要施恩,索性就施大点恩,反正傅山“历史清白”,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不至于陷自己于“无识人之明”境地,于是就顺水推舟,赐号赐衣。
“谢陛下赏赐,臣定忠于圣君,报效大明,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傅山激动坏了,眼含热泪,连连磕头表忠心。
也难怪他如此激动,赐号赐衣那是多大恩典?别的不说,他要穿着朱由榔赐的道袍出行,谁人见了不给他行礼?就算他把御赐的道袍供奉起来,不穿出来,只要他不犯谋反大罪,有这道袍在,跟免死金牌差不多。这在永历朝,还是蝎子巴巴——独一份啊。
“平身,退在一旁。”朱由榔道。
傅山拭拭泪,行了礼,退到一旁。
打发了傅山,朱由榔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如是。
对柳如是的兴趣,比傅山大的多。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美?又究竟多有才?竟引得无数文人骚客争相赞颂?”朱由榔心道。
“如是,抬起头来。”朱由榔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他要好好看看柳如是倒底是何等模样。
柳如是缓缓抬起头来,朱由榔凝神一看,不由地呯然心动。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
眉如远黛,目似深潭,肤白如雪,发黑似墨。岁月似乎在她这里停滞了,年方三十一岁,却如不足二十一样。
唯一与她年龄相配的,是她眼神里露出来的那种淡淡的悲伤和痛苦,而这种悲伤正反映了她内心的无奈、挣扎和不知所措。
朱由榔当然明白柳如是为何会有如许多的情绪,还不是为了她的丈夫钱谦益。
她是一个多情的人,也是一个正义的人,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系于钱谦益一人,期望丈夫投身到反清复明大业中去,却不想遇人不淑,竟委身于一个卖国贼人——这种心里的期盼与现实的巨大差距,让她陷于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
而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这种痛苦,却让朱由榔募地一痛,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以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平身吧。”朱由榔吩咐道。
“谢陛下。”柳如是磕个头,盈盈起身,退到傅山身侧。
朱由榔注意到,柳如是吐音如珠,走路不急不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熟女风韵。尽管身着道袍,没有穿红挂绿,也难掩气质如兰。
朱由榔越看越爱。
在他穿越之后遇到的女子之中,论美貌,杨惠怡当属第一;若论气质,毫无疑问,柳如是冠绝群雌。
这也是第一个让朱由榔看了一眼,就想疼她怜她,将她拥之入怀好生安慰的女子。
朱由榔注意到自己的心理变化,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要不要封她为妃?”
这个念头一出,朱由榔自己就很快否定了:“自己虽贵为天子,强纳人妇,终是为人诟病,而且,她出身低贱,册她为妃,也必然为大臣们所抵触。”
想到这里,朱由榔那颗火烫的心终于慢慢冷了下来。
“如是,清兵入关之后,你虽为女儿身,但一直暗中反清复明,所作所为令许多须眉汗颜。这次又甘冒奇险,送出钱谦益已为清廷细作的消息,使朕屡获大胜。清兵主力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殄灭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此战过后,江南半璧江山将为朕所有,清廷江河日下,大明中兴指日可待。有此局面,你居功至伟啊。朕有心厚赏于你,不知你作如何打算?”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罪妇……”柳如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朱由榔给打断了。
“不要如此自称。钱谦益是钱谦益,你是你,不可再相提并论。你以后就恢复原名,柳如是的名字不要再用了。”朱由榔道。
柳如是原名杨爱,是浙江嘉兴人。
朱由榔让她用回旧名,也是希望她与过去的经历作一个切割,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谢陛下。民女心灰意冷,愿拜傅道长为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陛下开恩。”柳如是顺势改了自称,说出自己的心愿。
柳如是,不,杨爱说出这话,倒让朱由榔一愣。
他本想杨爱会给钱谦益求情,让自己饶他一命,然后退隐江湖,再续前缘。
没想到她连钱谦益的名字提也不提。
想来一是觉得就算求情,自己也不一定会准,毕竟钱谦益的罪太大。或者,她真的已经对钱谦益已经恩断义绝,心灰意冷?
“杨氏,对于钱谦益,你难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吗?”朱由榔问道。
“陛下,民女不愿再提此人。他有才,却非君子之才;他有罪,乃是弥天大罪。国法难容,民女心碎,深悔当初遇人不淑。陛下将民女改回旧名,不究杨爱从贼之罪,皇恩浩荡,民女既不愿亦不敢以私废公。”杨爱答道。
朱由榔闻言暗暗点头:“此女识大体,懂进退,的确不是常人啊。”
“杨氏,朕听闻你曾说过‘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应如谢东山运筹却敌,不可如陶靖节亮节高风。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这话你说过吧?”
“回陛下,民女确实说过此话。”杨爱答道。
“杨氏,此言差矣。说什么女儿无用,又说什么身心交瘁,在朕看来,你并未看清自身悲剧产生的根源,更没有把个人命运跟国家民族命运结合起来看,见得还是浅了些。”
“陛下,民女愿听陛下教诲……。”
说是愿听教诲,但可以看出杨爱并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