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最近公务繁忙,又忙着和凌青菀相处,马球就耽误了。好不容易他决定下场,安栋也派人告诉了赵祯。
赵祯非常喜欢看安檐打球。
马球也是赵祯的最大爱好。
赵祯知晓后很兴奋,特意来找凌青菀,准备约凌青菀一起去。
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凌青菀,不成想凌青菀正打算出门。
“知道的。”凌青菀道,“我正准备去呢。”
赵祯给景氏见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跟着凌青菀出门。
凌青菀临走的时候,对她母亲说:“娘,您到老宅那边别久待,早些回来。”
景氏笑笑,道:“娘还要你叮嘱?”
凌青菀这才走了。
她和赵祯乘坐一辆马车,赵祯颇为兴奋,话就特别多,唠叨个不停。
不知怎的,赵祯主动说起了她四弟的事。
“昨天,官家把四郎接到宫里去了。”赵祯对凌青菀道,有点疑惑的样子,“我爹娘很紧张,我娘还说说什么要送我们其他人会沧州,不知是什么缘故。”
说到这里,赵祯就很郁闷。
她不知弟弟进宫,到底怎么回事,很是担心。对于这件事,她父母讳莫如深。
她和安栋的亲事今年才定,出阁估计要等到一两年后。
若是她父母和兄弟们都会沧州,她也要回去的。赵祯有点不愿意回去,她舍不得安栋,更舍不得凌青菀,还有京城的繁华热闹。
“四郎已经进宫了?”凌青菀反问。
她没想到这么快。
“可不是?”赵祯道。
然后,赵祯压低了声音,问凌青菀:“二姐姐,你知道我家四郎进宫是为什么吗?安二郎肯定听说了些,他告诉你了吗?”
“姑姑没告诉你吗?”凌青菀眼眸微静,有缕谨慎掠过。
赵祯摇摇头:“没。”
“我也不太清楚。”凌青菀就道。
这么大的事,纪王和纪王妃瞒着家里的孩子们,肯定有他们的考虑,凌青菀不好贸然告诉赵祯,打乱纪王府的计划。
“......我们进京的时候,听说官家想要过继我们家的兄弟,立为储君。”赵祯突然道。
“可是朝臣说,哪怕真的要过继,也是过继侄儿,没有过继兄弟的道理,事情就不了了之。这次四郎进宫,跟这件事可有关系么?”
赵祯和皇帝是堂兄妹,他们府上没有下一辈,所以没有皇帝的子侄。
这一方面,赵祯也是颇为敏锐。
“我不太清楚啊。”凌青菀道,仍是没有接赵祯的话题。
事情关乎甚大,凌青菀觉得还是要尊重纪王府的考虑,别贸然说三道四。
所以,凌青菀的反应就有点冷漠,几乎不怎么接话。
赵祯只有凌青菀这么一个同龄的朋友,这些话她不可能跟长辈去说,唯有跟凌青菀倾诉。
赵祯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本朝过继是有过多次先例的。仁宗就将皇位过继给侄儿英宗。可是再往前,太祖将皇位过继给太宗,却是兄弟相传。
太祖没有儿子,却有侄儿,可是他仍将皇位让给他弟弟太宗。这么说来,皇位禅让给兄弟,也是有例可循的。
官家接四郎进宫,到底是不是要将皇位禅让给四郎啊?”
凌青菀就明白为什么纪王夫妻不肯把实话告诉孩子们了。
赵祯性格,着实藏不住事。她生性豪阔,肚子里的话藏匿不住。
“嘘!”凌青菀拉住了赵祯的手,“皇位可不是一杯米粥,随意赠人的!这中间牵扯极大,你莫要胡言乱语,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赵祯就笑了:“咱们俩说说,怕什么呢?”
“别说!”凌青菀阻止她,“事情成功之前,什么都别说了。”
赵祯疑惑瞥了眼凌青菀。
她思索凌青菀的话,果然就不再多言。
纪王大概知晓,这件事牵扯各方势力,暂时不能从纪王府透出半点口风。
官家有诸位叔叔,也有远房的子侄,更有不少的堂兄弟。
而皇位,乃是权利的顶端,多少人拼了身家性命去追逐的,岂能轻易送人?
纪王怕家里人因此而被人利用,还不如将他们会回沧州去,暂时远离京城的漩涡。
哪怕四郎真的继位,几年之内也不可能亲政,到时候仍是被权臣操控,纪王府还是难得安宁。
离开这个权力的漩涡,是最好的选择。
“要变天了。”凌青菀心想。
乱则容易出权臣。
凌青菀想到她弟弟说,安檐即将权倾朝野。也许,这次就是安檐的机会吧?
安肃是皇帝最亲信的大臣,所以他必然是将来的托孤之臣。
这就为安檐以后掌权奠定了基石。
“官家撑不了多久。”凌青菀心道。她见过几次官家,从他的面色上看,他颅内的肿块已经不可逆转了。
官家左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活。
不过,凌青菀没有把脉,她现在的估计还是偏好的方面。
也许官家比她预计的寿命还要短。
凌青菀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官家一直都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他不报仇,也是无能为力。这次,他大概想拼个鱼死网破吧?”凌青菀心想。
“只是,后宫都是太后的势力,官家想插手都难。想要暗中害太后,更是难上加难。”凌青菀又想。
当初卢珃在后宫七年,以为太后吃斋念佛不管世事,就以为自己占据了有时。
可是太后还是在她眼皮眼底杀了卢玉;而后,又不声不响杀了卢珃。
可见后宫的水又多深。
太后进宫五十多年了,她的一生都在后宫里,那里是她的天下,牢不可破。
每一处的地方,太后就布防良久。要么臣服她,要么死。
卢珃到底还是轻敌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在后宫害太后,那是非常艰难的。
到了马球场的时候,凌青菀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心神不定的。
安檐在雅间里等她。
凌青菀和赵祯直接去安檐的雅间里找他。
“来了?”安檐已经穿着鞠衣,脚上穿了长靴,打扮妥当,等着下场。
他眉目俊逸,气度张扬。
看到赵祯,安檐微微蹙眉,有点觉得她碍事。
可赵祯是安栋的未婚妻子,将来也是安家的人,安檐就不好对其他人那样冷漠将她赶走,他只得将自己的不悦压下。
“我们来晚了吗?”凌青菀主动开口,问安檐,“什么时候开始啊?”
安檐瞥了眼下面的场地,道:“还有半刻钟,下面最后一回就结束。等他们结束了,我们才开场。”
凌青菀哦了声。
她和祯娘坐下。
赵祯吐吐舌头,含笑不语,很是识趣。
凌青菀就和安檐说了几句话。
小厮端了热茶上来,安檐主动接过茶壶,给凌青菀倒了一杯。
热茶袅袅,茗香悠长。
而后,他才把茶壶交给小厮,让小厮给赵祯和他自己斟茶。
凌青菀正在说话,没注意这茬,而安檐也做得水到渠成,非常自然,只有赵祯抿唇偷笑。
“今天赢了,有什么彩头吗?”凌青菀突然问。
他们每次打球,都会设个彩头。
“是和九大王打,自然有好彩头。二十匹西域骏马,外加三杆好枪。”安檐说道。
九大王,就是越王,皇帝唯一剩下的同胞兄弟。
“哦。”凌青菀笑笑,对此不甚在意。
骏马和长枪,凌青菀都没有兴趣。
不过,凌青菀也知晓骏马难求,特别是西域良驹,更是千金一匹,非常的贵。
今天这彩头,是很大的。
“越王明天就要进宫去,官家专门请了翰林院的鸿儒,教他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念书。”安檐补充一句。
凌青菀顿时就明白了。
赵祯微微愣了下。
而后,他们没有再说什么,楼下的鼓声就响起了。
安檐起身,拿起自己的鞠杖下楼了。
“二姐姐,原来不止我家四郎进宫了啊?”赵祯悄声和凌青菀说。
假如只有四太尉进宫,那么朝臣的攻讦都在纪王府和四太尉,甚至会有人暗中对付那孩子。
皇帝把越王也拉进去,这样就无形中给了众人两个猜测。
他们会先争起来,缓解皇帝的压力。
皇帝这是恨不能朝政越乱越好啊!
“二姐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祯还在凌青菀身边嘀咕,“官家是想祸水东引,让我们纪王府来给越王挡敌吗?”
赵祯对政治也是挺敏锐的。
她父兄谈及政事,假如她正巧在跟前,不会特意让她避开的。
赵祯觉得,皇帝让越王和四太尉进宫,放出要禅让皇位给兄弟的话,是为了让越王继位,而又拉四太尉和四太尉背后的纪王府做样子,无非是为了保护越王。
这样,纪王府可以分担朝臣一半的阻力!
在赵祯看来,越王和皇帝是亲兄弟,而赵祯的弟弟和皇帝只是堂兄弟。
皇帝想要禅让皇位,肯定会给越王,而不是四太尉。
皇帝接四太尉进宫,无非就是让朝臣误以为皇帝有可能选择四太尉,从而转移注意力。
这让赵祯非常愤怒。
凌青菀沉默看了眼赵祯。
赵祯双颐因为不满而通红,清湛滢眸也蹙起了怒焰。
凌青菀仍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