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伯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少爷您与季小姐有正事办,老奴不说话了,就是这糖角儿,怕一会儿凉了不好,您二位一边吃一边忙?”
聂清远看着房伯一脸期盼,也没有拒绝,房伯笑眯眯将食盒放到了一旁桌上,然后打水弄湿了个干净的帕子,递过去给他家少爷净手。玄薇闻到了糖角儿的香气,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好香……”
“觉着香就多吃几个,老奴买了好些呢。”房伯笑呵呵地说道:“那家卖糖角儿的店生意可好了,老奴排了半天的队,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还被个姑娘踩了脚。”
玄薇起身去洗手,听见这话,回头担忧地问了句:“踩伤了没?房伯若是脚疼,可千万要说出来,这儿我与师兄两个大夫,怎么说都不能让你脚上在落下伤啊。”
“没事,那姑娘才多少气力呢,还能踩伤了我个老头子?”房伯依旧笑呵呵地:“不过跟那姑娘在一块的那个小伙子,瞧着可真俊,就是有点儿冷,让人不太敢跟他搭讪说话。”
几人随意聊着天,玄薇与聂清远分别拿了一个糖角儿捧在手里吃。热腾腾的糖角儿,面发得软和,闻着便是一股清香。一口咬下去,滚烫的糖汁儿便涌了出来,又甜又暖和,放在嘴边上小口吸溜,嘬进嘴里的糖汁儿将甜味蔓延满整个舌头,让人心情都好上不少。
聂清远吃得斯文,玄薇又向来秀气,两人吃得都慢,反而是被劝着吃一个糖角儿的房伯最先吃完一个,乐得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一会儿给贺公子再留两个,若是凉了,老奴就拿去下面小厨房,让人给蒸蒸。”房伯只吃了一个,便不肯再吃,他这么说着,下意识往门口那儿瞧了眼:“话说回来,贺公子还没回来呢?他回来吃饭么?”
玄薇一个糖角儿刚咬掉一个角,剩下的放在手心暖和着手:“该是不回来……这晚饭,他八成要请那些衙差吃饭喝酒,好套出些话来。”
她这么说着,心里便又有些担心:“晚上还说好一块去腊梅园里探一探,希望他不要喝醉。”
聂清远劝道:“放心吧,贺兄心里有数。”
贺白卿如今,确实在宿龙镇里最大的酒楼里,请一堆衙差吃饭。五个衙差围坐在桌前,桌上放着满满的十几个菜,贺白卿做东,手里装模作样摇着把扇子,招呼着小二上酒。
“在下与几位兄弟一见如故,今日可得不醉不归。来来来……小二!上最好的酒!”
几个衙差面上皆喜滋滋的,其中有人还担心晚上当差,却很快被酒香勾去了魂。贺白卿见几人表情轻松,便开始斟酌着开口:“实话实说,这回小弟来宿龙镇,是为了我那小师妹。我小师妹的亲哥哥久病不治,实在是没了法子,小师妹听说贵镇这儿有个神龙庙,传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于是非要过来拜神。我担心她一个人过来会出事,便陪着也来了……”
贺白卿一边说着,一边注意观察几人的表情,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衙差,在听见了“神龙庙”这三个字之后,表情有一瞬的不屑一顾,贺白卿眼神微微一亮,拿起酒壶为那人斟满了酒:“几位都是本地有身份的人,小弟跟几位打听打听,这神龙庙,是否真的有这么神啊?”
“神,当然神!”另外一个年纪小一些的衙差,嘴里还有着没吞下去的菜,就咋咋呼呼开口说话了:“我奶奶去岁天儿最冷的那些日子里,病得下不了床,后来我爹娘带我一块去神龙庙拜了一回,我奶奶的病就渐渐好了,开了春就能下床走路了呢!”
“切……岁数大一点儿的,冬日过得艰难,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开春暖和了,身子便轻快了,也是正常。”那个年长一些的衙差说道:“这神龙庙……说起来也就那个样。”
贺白卿哈哈笑着打着圆场,继续说道:“其实不管这神龙庙灵验不灵验,只要我小师妹心里头舒服,不过就是花些银子的事儿,倒是无所谓。”
“哼,就光花些银子倒也没什么,你们有钱人家,也不差这点儿银子。”那年长的衙差往嘴里丢了一筷子菜,说道:“就是得让你小师妹小心些,若是要去那神龙庙,最好你得陪着。”
贺白卿手里一顿,心想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不动声色,面上佯装苦笑:“我那小师妹,可是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她若是非要独个儿去,我可没法子。不过……神龙庙这么大的一间庙,该是不会进去什么歹人的吧。”
那衙差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嘴里哼哼两句:“不怕外头进歹人,就怕歹人在里头……”
贺白卿见那衙差并不再说什么,便转移了话题,开始没命灌酒。三杯黄汤下肚,几个衙差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贺白卿绕着话题说了最近听说的事情,又绕到了谁谁谁家丢了姑娘,感叹着世道乱。
“说起丢姑娘这回事,倒也是奇怪,咱们都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这事儿也听说过不少。”有个面皮晒得挺黑的汉子,嘬了口酒,面上赤红着说道:“除去咱宿龙镇,这县里每年都要丢个三两个姑娘。这还是告到官府里的数字,那些找不着了就罢了的,还不知多少。”
“当真?”贺白卿惊讶地说道:“那些姑娘可找回来了?”
“找回个屁呢。”那人嗤笑一声:“就算是找回来,咱上头那位能得多少银子?还不够神龙庙每年孝敬的百分之一多。”说到这里,那人似乎知道自己多了嘴,赶紧举起酒杯,嘴里一叠声地喊着喝酒喝酒。
“神龙庙每年还要往衙门里孝敬钱啊……”
“那是当然。”
“可神龙庙给衙门孝敬钱,跟县里丢姑娘有啥相关,”贺白卿忽然话锋一转,看向之前说漏嘴那人:“兄弟怎么好端端将两件事放到一块儿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