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chapter 45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么就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姬昊!

……

吕不韦脚步飞快,心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神情不善,就连手掌都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胸腔中涌上的是一种离奇的愤怒,男人也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这几年他与姬昊同朝为官,甚至是自己一手将这名青年引入了混乱复杂的官场,吕不韦想看到的是对方那刻板沉着的面容被其他情绪所代替,而不是现下的游刃有余。

姬昊其人,沉默寡言,刻板传统,以礼教为先,以规矩为准,满腔傲骨,性格倔强——这是七年之前,吕不韦对这名青年的所有印象。

时光荏苒,不过是区区几年,记忆中的人变化之大让男人有些无法理解。

宫外府中的车辇已经等候已久,阳光四溢,吕不韦在侍从的陪护下踏上了车辇,马车颠簸,犹如他现下飘忽不定的心境。

他永远无法忘记,七年之前刚及弱冠的姬昊是怎样的……

手上的生意做的越大,钱财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对自己努力的一种肯定,他从来不吝啬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散千金——这个东西有可能是名贵的珠宝、珍稀的艺术品、美人、或者是……一个面容不错的男人。

而姬昊便是这些‘喜欢的东西’的其中之一。

当年的姬昊穷困潦倒,身份分文,却怀着满腔对朝廷的热血与傲骨投身与他的门下当了一名小小的门,每日除了写一些文章见解之外,青年并不主动去谄媚自己的这位‘雇主’,甚至还有些瞧不起吕不韦的商贾出身。

这样一身傲气的模样当热是激发了未来吕丞相那抹争强好胜的决心,于是,在姬昊为吕家门的日子里,吕不韦处处与其作对,使尽一切刁难之技来想让这名看似文弱的生低头。

只不过吕不韦低估了姬昊的倔强,姬昊也低估了吕不韦的手腕。

两人明里暗里不分主仆关系,反而是互相为难作对,直到青年终于解决了自己短暂的温饱问题,打算离开吕家的时候……男人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被这名性格冷漠倔强的生所改变了。

论长相,姬昊决计在吕家的一群美人之中出不了头,顶多一介中流;论文采……吕不韦倒不觉得这位年轻的文人有多么多的才华,反而是一身倔脾气;论性格,姬昊更是与温柔随和谈不上一丁点干系。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生,却可以不顾他的家财万贯,处处与自己争锋作对,但又不得不低头于生活的艰辛流露出挣扎坚韧的模样——在吕不韦亲自为姬昊送食物与竹简,想得以让对方认清自己的身份而羞辱他的时候,青年一袭布衣,孤身而立,咬着唇瓣瞪着他的样子,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

那样的表情,深深的吸引着这位从小到大都衣食无忧的大商人。

钱财与君王的肯定是姬昊无法得到的东西,然姬昊……又是吕不韦无法得到的人。

所以,他萌生了想彻底留下青年做自己入幕之宾的想法,在提议屡次遭到姬昊严肃拒绝之后,男人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在一日青年冲撞了自己之后将他赶出了吕家。

这便是两人七年之前最后的交集,也是吕不韦这些年一直留在心中的一抹阴影。

他亲手将姬昊推出了自己的生活之中,亲手切断了两人唯一的交集——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就凭这位倔脾气这样的处世态度,没有钱财与人际的通关,是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一国君王的喜爱的,也更加无法将那些什么劳什子的学术得以运用在国家之中。

身无一技之长,只会学术论道的一介文弱生……在这战火纷飞,烽火乱世之中又何以立的一席之地?

饿死,冻死,曝尸荒野——这些让男人身寒的结局非常有可能降临在青年的身上。

人之脾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珍贵的,这让吕不韦有些慌了,他无法接受自己曾经看上的男人拥有一个这样凄惨的结局,他得不到姬昊,便习惯性的在心中为他留了一块地方,时不时的惦记着。

于是,吕不韦一边悄悄的寻找着姬昊的下落,一边开始散财打点通往官场政治之路,有朝一日……待到他再见到那名青年之时,男人希望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权力与势力,得以让姬昊的学识被一个国家所认可。

……

“姬昊……”

靠在柔软的动物毛皮垫子上,吕不韦一身华贵刺绣官袍,低低的唤出这个名字,合上了疲惫的双眸。

回忆让他变得混乱,对于这名让他牵挂了整整七年的人……就连男人自己都无法断定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为天下、为国家、为权利与金钱,他统统可以将姬昊抛在脑后——但当这些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青年安然的影像又会一次又一次的悄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究竟是一种爱,还是因为得不到而变得扭曲膨胀的?

吕不韦攥起了手掌,今日姬昊在朝堂之上的表现让他慌乱——眼带桃花,唇角带笑,一身墨袍,悠然风流,安然立于朝中的太傅大人根本就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特意扶持,更有能力做出自己的一番作为。

但如果他不是姬昊,那又会是谁?真正的姬昊又去了哪里……他想要的,又是谁?

一个又一个尖锐的疑问充斥在男人混乱的脑中,这样庞大的信息量一瞬间压得吕不韦有些无法喘息。

有冰冷的晨风从车辇的缝隙中悄然而入,吹拂着男人浑浊的神经与思绪,让所有的疑惑全部汇集成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到底是谁?……

大政宫的后殿之中,年轻的帝王正在安静的看着今日早朝之后百官上缴的奏章,两边宫人正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唯恐出了一丁点差错。

这几天王上心情不佳的讯息已经从正阳殿迅速的传递到了整个咸阳宫中,自从姬昊同齐逸一起离宫之后,嬴政烦躁的程度也由此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伴君如伴虎,无辜中枪的宫人已经多之又多。

然这些消息都是帝王不曾知晓的,对于嬴政来说,这几天他不过是异常的烦闷,诸事不顺,又无法理解这种坐立不安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直到今日清晨,鬼谷子的那句含有深意的话,终于让少年忍不住爆发了:

大秦命格已改,改命之人危矣——

这让他摸不着头绪的话,究竟与自家先生有怎样的关系?

嬴政表面上安然看着手中的奏章,心理却早已一团闷火。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好的讯息,若他没有猜错,这‘改命之人’恐怕代表的是姬昊,暂且不提先生为大秦改了怎样的命格,首先就‘危矣’这两个字便已经足够让他略有慌乱。

少年一肚子关切担忧的话憋在心中无法出口,只能在早朝之时无言的看着自家先生侃侃而谈,坦荡悠然,安然随和的模样,又暗自生气对方抛下自己不顾断然离宫,这担忧与赌气的情绪碰撞在一起,直到一路忍到了早朝结束,嬴政终于还是命宫人前去让姬昊留步。

自从郑霜出现之后,他便感觉到了事情的逐渐不对劲——先生不仅开始慢慢的疏远他,对他更加没有以往的那般重视与关心。

若说曾经的两人关系如师徒又如父子朋友,现下的他们……更加像一对君主与贤臣的身份。从中的那份亲密在渐渐的减少,让嬴政非常的不满意。

比起这富丽堂皇又无比冰冷的咸阳宫来说,少年甚至更加怀念曾经两人在赵国之时的破旧茅屋,一张脏乎乎的席子,先生却肯抱着他入睡,肯对他耍赖撒娇,无话不讲。

现在……先生明显是在逃避他,这是为什么?

……

打断了帝王思考的是主管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姬昊已然在门外等待着,终于让嬴政从烦闷的思绪中挣了出来。

“王上,姬大人已到,可是让前来觐见?”

“让他进来,你们先下去吧。”嬴政挥了挥手,从满是奏章的矮桌旁站起了身,将宫人统统赶了出去。

他倒要问问先生,不过是区区一名郑霜,为何可以让姬昊对他的态度有了这么多的变化?

……

直到姬昊慢吞吞的走进屋子行礼,少年黑眸微眯,唇角抿着,就是不说话,一副赌气到底的模样瞪着台下恭敬施礼的青年。

什么时候先生见他都要行礼了?都是从那名女人出现开始!

“政儿,这是怎么了?”抬起眼偷偷瞄到了自家学生一副闷闷的表情,姬昊无辜的眨了眨眸子,终于自己站起了身:

“可是那篇奏章上有什么写的不清楚的地方?”

今日呈上的奏章上面虽然列举了大部分他的想法,但毕竟是草案,有些地方的确需要多次修改,青年一心扑在国事上,完全不将心思往两人的感情上面想。

“先生为何要躲着政儿?”少年起身走到姬昊面前,已经与他同高的身材在时间的荏苒中愈发有力。

“……”

姬昊哑然,这是他最头疼的问题——或者说,这是他对不想面对的问题。

自从郑霜出现之后,他便明白了自家学生已经长大,嬴政的身边需要的是贤者能人,母仪天下的嫔妃,而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他的学生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窝在他怀中睡觉的落魄小男孩儿了,他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了一国之主,他自己……是嬴政的臣子。

欣慰与成就感过后,便迎来的是满满的酸楚与寞落。这种别扭就连姬昊自己都无法解释,更别提对嬴政解释了。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之下,青年最终还是选择了公事公办,只谈国事,不谈其他,并且在发现了自己对着嬴政的模样遗x之后,更是坚定了姬昊要离开咸阳宫的决心。

“政儿,先生……没有躲着你啊。”

姬昊低头,无法回答,小声说出这句话,假的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更加不敢看嬴政的表情。

“……”年轻的帝王眯着眼眸,目光紧紧的放在低头不语的青年身上,倏地往前一个迈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小到最短——

“那么先生可还记得,五年之前出师伐魏,先生对寡人的保证?”

嬴政换了自己对姬昊的称呼,由平常的‘我’‘政儿’换成了君王的自称寡人,成功的让对方不安的抬起了头。

“臣当然记得,臣判断失误,没有安全的回到王上身边……”即便如此,姬昊也用起了正式的敬语,甚至施以礼重礼,静静的跪在少年漆黑的龙袍前,面色恬静:

“臣食言了,任由王上责罚,定无任何怨言。”

……

下一秒,待到姬昊还未来得及抬起头,少年已经不顾自己帝王之躯,弯下了腰轻轻的伸出手抬起青年纤瘦的下颌,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在姬昊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浅吻,霸道的迫使对方看着自己,声音低沉,脱口而出的话甚至让嬴政自己都有些懵:

“先生不许离宫,就在这里陪着我,有生之年……寡人都不会放你离开!”

然后就是要解决小韦哥和嫪毐了……嬴政同学要亲政了。

望天,还略舍不得小韦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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