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整日和摩勒待在一起,又适逢春暖花开,杨柳飞絮,日子过得十分恬静舒适。
摩勒本是个长相讨喜的小胡儿,又和龙若长得相似,即使金铃再怎么明白她不是龙若,也忍不住要多瞧她几眼以慰相思。
摩勒便因此常常得见金铃看着她叹气。
“小郡主,可是摩勒做了什么让小郡主不开心的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下带着红晕,湿湿亮亮的大眼睛闪闪地看着她,仿佛是在求她不要生气。
金铃摇摇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浅笑道:“没有,摩勒乖得很。”
安萨凡在鄂州几年,已十分懂得察言观色,金铃对谁都不苟言笑,对她却常有浅浅的笑容,自然是不一般。
然而她与金铃并没有见过多少面,自然不是因为金铃被她吸引,而对她青眼有加。
金铃对她如此不同,只有一个理由,便是那个她提起无数次的小龙王。
据金铃说,那人长得与她有七八分相像。可巧的是,
安萨凡从前正是影月右使的替身,与影月右使幼年时十分相似。
她自负美貌,世间能像影月右使的人又少之又少,心里就不禁生出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来:这个小龙王,名字听起来如此霸气外露,不会正是影月右使本人吧?
又转念一想:小郡主说这个小龙王本是她的侍女,影月右使平日骄纵任性,眼睛长在脑袋顶上,怎可能屈尊纡贵去做什么侍女?她人在凉州,又怎么可能不远千里跑去上庸?谁不知教主最是宝贝影月右使,绝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没人照应。
难道世间还有第三个人像我?
但不论如何,这不苟言笑的小郡主,心中最牵挂之人,便是这小龙王。
自那日她央求金铃教她写字之后,金铃每日都要花一个时辰亲自教导她,手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这时的小郡主沉静而温柔,却总是像是看着别人。
安萨凡自是又嫉妒又好奇,总忍不住问她:“小郡主,小龙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铃总是低头想一会儿,才回答她的话。
“她……虽然恶名在外,在家却是很温顺的。嘴甜得像是抹了蜜一样,可不论怎么看,都像是真心真意夸你。让人拒绝不了……”
“她干什么都很认真,很花心思,专注的样子很可爱。”
“我有时……喜欢在旁边看着她。”
“她若是发现我在旁边看着,定要求我表扬。她并不明说,只是看着我,看得人忍不住便要夸奖她。”
“……我若夸她,她就很高兴,神采夺目。”
她说这话之时,却不知自己也显得神采夺目。
安萨凡素来觉得自己长得世间少有,前半生却是影月右使的替身,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中,后来因事被逐出总坛,流放鄂州,九死一生,没想到在这等远离光明顶之处,仍旧只能做别人的影子。倘若这个小龙王近在眼前,凭她从八岁起就与柔然人斗智斗勇的经验,不知不觉弄死一个小孩,简直易如反掌。只可惜这个小孩不知是死是活,却永远活在小郡主的心里。
金铃看着安萨凡,目光却落在别人身上。
但对手不在身边,无法反击,自然就随她任意出招,小郡主喜欢那个样子,那就投其所好,她心中的小龙王是何模样,安萨凡便能扮成什么样。难道扮个小侍女,还会难过扮喜怒无常的影月右使吗?她常说小龙王古灵精怪,难道赛得过明教少主吗?
“……摩勒?摩勒?”
她回过神来,应道:“小郡主!”
金铃道:“磨的太多了,你今日究竟想写多少字?”
安萨凡低头一看,果真刚刚一走神,砚台中的水太多,墨又给她磨去了一半。
“我定把这些都写完!”
金铃道:“若耽误了其他事,春姐也定要骂你。”
安萨凡低头,可怜兮兮地说:“……那我做完其他事回来写……”
金铃笑道:“若写不完,就不让你睡觉。”
安萨凡闻言,抬头娇声道:“我在自己房中写,小郡主怎么知道我睡觉之前写不写得完?”
金铃抄手道:“我明日看你交上来的作业,若是越写手劲越小,到最后鬼画符一般,定是睡觉之前没写完。”
安萨凡低头咋舌,这个小郡主平日一句话不说,谁也不知她有多少斤两,肚子里的鬼主意竟然这么多,我该……我该怎么应付?不知小龙王会怎么说……若是鬼精灵的少主,又会怎么说?
金铃见她不答,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呼了一口气,交代了一声“我去找我娘”,便退出了厢房。
按说摩勒现下该住在堂屋厅旁角室里,好随时可接受她的传召,但一来她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晚上出去,不想给府中人发觉,二来银锁来了也好自由一点。金铃倒不是怕有个人便能影响银锁偷桂花糕的本事,只是光见桂花糕变少,却不见有馋猫出现,只是怕她一见有人,更不愿露面。
再来,能获准跟在金铃身边同吃同睡的,也唯有一个龙若罢了。
不论如何,明教全员出动,辛苦半晌,终于有所突破,银锁一天都很高兴。午时一过,换了一身盛装出来,带头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可苦了一帮休息的弟子。
云寒跪在银锁后面,念经念得又认真又虔诚。新入门的弟子见金刚云寒都被明尊感化得一脸圣洁,都对明尊肃然起敬。
不过云寒只是想起了连觉也没得睡就被派去南平王府的阿曼,觉得明尊对自己特别眷顾罢了。
佟乐欢回来的时候偷偷和云寒讲述了毒蛇海洋横扫半个城的事情,听得云寒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不住感谢明尊慈悲父,冥冥之中让影月右使把他派去暗中抄家,既没有跟去朱家直面毒蛇陷阱,也没有留在南平王府被毒蛇海洋扫过。
想到此节,他的神情越发虔诚,连带声音也大起来,地下大厅中庄严肃穆,经文回荡,众教徒受他法音感召,越发觉得明尊在光耀彼岸护佑大家,回应祈祷,声音也跟着大起来。
礼拜结束,银锁又把满头璎珞摘下来,仅用发簪束了头发,又穿着金铃给她的袍子在宽广的地下乱跑。
她买的那几栋荒宅是正式的地下入口,与荒宅仅仅隔了一条小巷子的地方,便是胡商德宝云的宅邸。自从他买下这片地之后,荒宅前的巷子就几乎变成了德府后门专用的过道。
德宝云就是康禄赫,德府下面当然也都是空的,巨木旗弟子多日劳作,才有一个大厅供教徒祷告。
也因此大厅甚大,云寒和佟乐欢花了好大力气一人捉一边,才捉到银锁,告知有事禀报。银锁与他二人回到荒宅一边,随便找了一张榻靠一靠,道:“若是要说大夏龙雀在全城各处出现,此事方才已有鎏金旗弟子直接向我报告了。”
云寒道:“非也非也,我二人要报告安萨凡的事。”
“请讲。”
云寒使了个眼色,佟乐欢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双手呈上,道:“影月右使,这是今天新鲜的。”
银锁打开纸包,闻了一闻,唔,果真是新鲜的。她点头道:“嗯,小佟很好。”
说着拈出一块,拎到嘴巴上方,小小咬了一口,慢慢用舌头碾碎。她把纸包递到他二人面前,问道:“吃不吃?”
云寒赶紧摇头,又不露声色捅了一下佟乐欢,心道谁敢和影月右使抢东西吃?
佟乐欢更加上道,弄了个杯子给她倒满水,递了过去。
银锁一口吞下,顺了顺气,赞许道:“云寒,教的不错。”
“谢影月右使夸奖,”他一边说着,一边呈上自己的小册子,佟乐欢也掏出自己的那一本,双手递给银锁。
银锁接过云寒的小册子,翻看一番,首先表示:“云寒你的字,不是说练练的吗?”
云寒道:“我对自己的龟兹文很有信心。”
银锁扬扬手中的册子,道:“这是龟兹文的吗?”
“……汉文的。”
她点点头,道:“快练练,你看,安萨凡都开始练字了。”
云寒陡然间听到安萨凡三个字,心中一凉,知银锁心情不好,不敢再开玩笑,道:“是,属下一定抽空练习,定不能输给安萨凡。”
她板着一张脸抬起头来,把云寒那本摊在一边,又打开佟乐欢那一本,心不在焉问道:“云旗主,小佟这本你看过了吗?”
佟乐欢是他的属下,云寒理应看过,是以答道:“看过了。”
她百无聊赖地把纸翻得哗啦哗啦响,“你觉得……这个安萨凡在打什么主意?”
云寒斟酌了一下,道:“以属下这几天的观察来判断,是安萨凡依仗自己与不死金身少时的宠爱的侍女长得相似,想找个靠山。”
银锁面有微笑,眯着眼睛问道:“哦?云旗主,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么巧,她能碰到这么一个人……这个人恰巧曾有个颇为宠爱的胡人侍女?难道是天命不该绝她?难道我们不应该杀她?”
云寒低头,“这……这个……应是……她……有人恰巧知道不死金身曾经有这样一段往事。”
银锁点头赞许道:“嗯,还不傻。继续说。”
云寒道:“也许此人正好见过她的侍女,又对乌山行主向碎玉怀有不臣之心,是以见过安萨凡之后,就想把安萨凡安插在不死金身身边做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姐你可长点心……小师妹想乱刀砍死的人除了你至今还没有人活着呢~\(≧▽≦)/~
今天差点就更新不了了,作者回了郊区的家里,存稿箱君更完也要放假去了(—▽—)y
虽然过节什么的还要等明天啦,但是心情什么的早就已经迫不及待调整到过节状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