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渔被彻底放倒已是凌晨一点, 他疲惫不堪地趴在浴缸边让许书砚冲洗,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许书砚给他擦干净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独自坐到窗边抽烟。
窗户推开一线, 蓝色烟雾随夜风卷走。
许书砚在想, 这两边不对付的事情殷莲应该知道, 不过早上还是和他通个气。他平时不怎么把人放在眼里, 这种大是大非的关键点上,可不能出岔子。
“你怎么还在抽?”殷渔揉着眼,撑起一条胳膊看向许书砚, “我都戒了。”
“快睡。”
说完,许书砚把烟头灭在手上的烟灰缸里, 窗户开大一些, 躺在他身边。
殷渔半睡半醒, 嘴角还挂着笑,“嗯, 确实没把我怎么样。”
“年纪大了。”许书砚漫不经心地接腔。
殷渔一下睁开眼,瞪着他。
“也照样不让殷大爷失望。”许书砚横他一眼,随即两眼放空地望向天花板,“就是觉得那种事情不是最要紧的,和以前想法不太一样了。”
凉风一股股涌进室内, 烟味散得差不多了, 许书砚下去关上窗户。
殷渔挤到许书砚的被子里, 猴在他身上不下来, 含混不清地哼道:“你就算变成老头子, 也不能再甩了我。”
原来自己认为的“那样做是对他好”,在他看来却是不负责任地甩了他。许书砚心里涌出些酸涩, 一把搂紧他,亲吻他的头发,“嗯,不甩不甩。”
第二天许书砚起了个大早,煎了培根和鸡蛋,用士多炉烤了吐司后夹在里面,走前不忘热一杯牛奶。殷渔还蜷在被子里,额头被许书砚贴了张便签条“记得吃早餐~呦(小爱心)”。
昨晚睡觉前他给殷莲发了封邮件,约他一起吃早餐。殷莲让他七点半在楼下等。
今天开会要穿正装,许书砚一身齐备地站在路边。没两分钟,殷莲的卡宴开过来,朝他响了声车喇叭。
许书砚坐上去,殷莲不怀好意地笑着,“家里有人?”
许书砚系安全带的动作慢下来,“不明白。”
“看你家窗户啊!”殷莲头伸出去,往上指了指,“我以前来接你,每次你窗户都是开着的。可今天关上了,现在又没下雨,我猜……有情况。”
“噢?那福尔摩斯先生没考虑这房子何之白也有份吗?”
殷莲笑容更盛了,“何之白昨晚和我一起玩,半路被一个妞截走了,两人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张床.上醒来。”
许书砚有点困,靠在座椅上半阖着眼,直视前方。
“看来我弟弟还挺让你满意……”
“殷先生,可以开车了。”
殷莲见他面色不善,摇头笑了笑。
两人随意找了间小学门口的面馆吃面。面馆里一群小学生闹得快把屋顶掀翻,许书砚声音尽量放低,将孙颉的话转达给殷莲。
殷莲哼笑:“我知道,我还不至于那么眼瞎。”
“那你的意思?”
“先拍好殷仲月的马屁!老太婆现在有点怂,我们要给她加加油。”
“嗯,”许书砚一碗面条快见底,停下筷子,“你那两个叔叔来势汹汹,殷仲月要是不小心,恐怕会被摘掉。”
“来势汹汹?”殷莲眉梢一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们自己都抱团烂,想拉老太婆一起死罢了。所以我们得给老太婆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
“你知道殷氏的购物中心,是殷仲坤负责,殷仲满协力。但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殷仲满为讨情人的欢心,在市场上暗中吸纳殷氏的股票,转移到她的名下。目前市场上流通的殷氏股票约占10%,如果全被他拿走,那他们兄弟俩就会转而向其他大股东下手。”
“你怎么知道?”
“我有内线。”殷莲抖开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可惜没有证据。”
许书砚放下筷子,“都是姓殷的,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是他们先来逼我,自己做了孽,凭什么不遭报应?老天没眼,那我就自己动手。”
殷莲阴恻恻地笑起来,手指头戳向许书砚的领口,“你,我,一条船上的,别想耍花招。”
*
上午的会九点半开始。
九点一刻,许书砚坐下后看着前方的空座,心里打起小鼓,怎么殷渔还没来。
在距离九点半差两分钟的时候,殷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边低头说着“不好意思,来晚了”一边走到座位边——却已经被人占了!
对方是昨天才刚从国外飞回来的副总,对殷氏目前的组织架构不太熟,与殷渔面面相觑了一阵,尴尬地问行政:“要不要换?”
低头喝茶的殷仲月突然开腔:“来晚了还好意思叫别人让座?随便找地方坐吧。”
大家纷纷朝他看来,夹杂着各种含义的目光闪烁。
殷渔讪讪地往后面走,然后看见许书砚身边的空位。
许书砚没抬头,殷仲月的总秘刚才给每个人发了禧景酒店的发展计划书,他正在翻看。殷渔坐下的时候,他仅仅稍微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果然,这个会开得火药味十足。
殷仲月的发言屡次被殷仲满打断。虽然后者态度傲慢,但指出的问题都在点子上,其他人没有提出异议,叫殷仲月恼怒却隐忍不发,耐着性子逐一解释。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殷仲满不过是殷仲坤的传话筒。只要殷仲坤轻咳一声,或者把笔放在桌上,殷仲满都立即收声。
这家人实在是有趣的很。
一边是握有实权,却又似乎在忌惮什么,一边是有心挑事,但不敢太明目张胆。
许书砚嘴角衔着笑,看这几个人演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忽然感到脚边一阵凉意。他稍稍偏过头,眼风扫到殷渔同样在认真看着手里的计划书,没什么异常。
他们坐在40人会议桌的最末端,殷渔要想在桌下搞些小动作,决计不会有人发现。
许书砚一抬头就看见殷仲月那张恼怒的脸,便又低下头,拿身边那人束手无策。缓了一缓,他感到是裤脚被殷渔用鞋挑起,鞋尖摩挲他小腿的皮肤往上,后来在靠近膝盖的地方停下。
哼。许书砚冷笑,还当他有什么花招。
然而下一秒,许书砚全身都绷紧了,因为殷渔居然换成了手。
准确说,是换成了手上的笔,从膝盖往上,划过大.腿。
许书砚觉得自己要炸了,他甚至听不进殷莲在说什么,大脑空白地看着他一脸胜券在握的笑容。
当然,殷渔胆子确实大了点。他这么挑.逗许书砚,下场是散会后被叫到楼层尽头的杂物间,被狠狠收拾了一番,差点就跪在地上叫爸爸。
“说年纪大了是谦虚,不代表我不行。”许书砚看着蜷在桌上一阵阵抽搐的殷渔,弯腰凑近,“小渔,还以为你对我很了解。”
“不……不敢了。”殷渔求饶地看着他,双臂抱在胸前,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许书砚撩了撩他额前汗湿的刘海,把外套搭在他身上,“休息会儿就起来吧,这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进来。”
“嗯。”
“那我先走了。”
“书砚,周末你要是不忙,我去你那吧。”
许书砚手肘撑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隽的眼睛微眯,喉结上下动了动,像在考虑什么,“难不成你……”
殷渔猜到他在想什么,略有羞赧地转过身,只给他留一个后脑勺,“哎你又想歪了,我只是觉得,就算在外面装作不认识,也还是要抽空约会。”
“行,明天把钥匙寄给你,你自己过来,我应该有空。”
“书砚。”
许书砚门刚打开,随即又关上,“殷大爷还有什么交代?”
“没,就是想这么叫你。”殷渔笑两声,“早餐很好吃。”
许书砚鼻子轻哼,随后是沉重的关门声。
殷渔一只手搭在脸上,无奈地叹气,好像不管怎么抗拒,最后总会栽在这个人手上。
那不如就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