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杨家的时候,我先去了一趟成才家,看看血衣招魂到底有没有效果。我一进院子,就看到温夫华还在房顶不停地挥舞着那件血衣,嗓子都喊得沙哑了,而她的男人则坐在下面抽着烟喝着茶,偶尔回应一句。到底不是亲生的,不心疼啊,也不知道温夫华作的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又不知道作的什么孽,挑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成才今晚十二点之前,魂魄必须归位,否则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也会成为一个傻子。”然后我蹲下来,看了看温夫华的男人,“很自儿(舒适的意思)是吧?晚上就有你受得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苦笑了一下,今晚可能就是大决战,面对危险他却全然不知,竟然没有半点忧患意识,真是可怜。“这么跟你说吧,明天天亮如果你还能坐在这里,那么恭喜你,你很幸运。如果到时你处于到处飘的状态,你也别难过,因为那是劫数。”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也不想和这么没有心肝的人说太多。说完我就转身走到成才的身边看了看,还是直挺挺的一具死尸,没有丝毫生还的迹象。我又抬头看了看西山,我在想如果他的魂魄丢在了那里,他真能找回来吗?在这里允许我啰嗦几句,因为关于魂魄这个东西本身就很复杂,不是我们常想那样。因为可能有人会问,既然成才在开启棺材时魂魄就被吓散了,那么他当晚如何能跑回家,第二天他何以又能跟他娘说挖掘坟墓的事?其实人有三魂七魄,只有全在时才算是正常人,就算不全,也并不意味着人就会死去,或者不能动弹,这要看失去的魂魄是哪一部分而定。还是那个成语,失魂落魄,形容人精神萎靡,沮丧,就是说在失去魂魄时,人可以勉强生活,但是绝不是一个正常人。比如生活中有人丢了魂,会持续高烧不止,但他没有死,甚至还能过活,只不过不是那么惬意罢了。再比如玻璃当初一缕魂魄丢在井塘,他依然跟我回家了,只是持续地睡大觉。我喊他他也知道理会,就是起不来,所以有可能丢得魂魄中有力魄。
所以成才回来了,但魂魄却没完全带来,至于后来他跟温夫华说了这里面的故事,估计当时他也是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这一点我从温夫华那里考证过,她说成才说话的时候确实不顺畅,吞吞吐吐,而且丢三落四的,状态也一直欠佳。而且他说到棺材开启时就不说了,我想可能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忘记了,因为从魂魄吓飞那一刻起,他就记不得下面的事情了。如果从这里说开去,就可以推测出成才的一部分魂魄还留在西山,一直都没有过来,不然三魂早就归一了。为什么过不来呢?当然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村子的连孥格局,正是这种格局把他阻挡在了那里,回不来。
也就是说成才现在的魂魄散落两处,一处在西山一直过不来,一处在村子里面游荡。可怜的成才,没事你看看书打打牌多好,偏偏受人诱惑去碰那些东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都说富贵险中求,但是你也得有那本事去担险。
我想西山那部分既然过不来,等会我和玻璃过去的时候,还得多多注意,看能不能找到那些散落的魂魄。我把长生灯挑了挑,让火烧得更旺一点,这样也许能更容易引起成才魂魄的注意。又上去嘱咐温夫华适当歇息,别把身子累坏了,晚上才是重头戏。
我回杨家时,在路上就遇到了玻璃,他正往我这边来,不过走路有点奇怪。走两步停一下,就扭头回去看看,拿着匕首胡乱地划几下,然后转过身继续走。还没刚走两步,又转身挥舞匕首。
“你干嘛?”我问道。
“哎呦,你快点来看看,那两个小东西好像跟上我了。”
但是我看了他身后,什么也没有,于是说道,“没有,那两个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多虑了。”
“找到那个东西了没有?”
“找到了,果然在老大床下面,而且我看到老大媳妇了,长得真丑。”
“人家长得丑管你屁事,东西呢?”
“摔了,一摔就起火。里面还有未燃的,是一些黄色的颗粒,黄豆一样,一搓就起火。我怀疑是白磷。”
玻璃要说是白磷,我想倒也有可能,因为白磷易燃,温度稍高就会快速燃烧起来,因为盛放白磷的容器很小,火舌受到机械压力,而实现快速喷出,增加了穿透力。但是可以肯定,里面还有其他的成分,因为如果仅仅是白磷的话,火焰应该是绿色的,像鬼火一样,燃后会有特殊的气味,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燃烧值,以至于能在瞬间烧掉床铺。而且这个成分应该可以适当的提高白磷的熔点,否则这个东西在常温下可能会发生自燃。而且在成才家,他们家那条小黑狗把那个破东西喊掉在地上时,也并没见它燃烧起来,说明需要更高的温度,它才能燃烧。这个成分是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估计以后也不会不知道了。
“为什么那两个小东西一对着吹气,它就会燃烧呢?他们吐出来的不可能是高温气体。”
玻璃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什么?”
“那个老鬼肯定知道制作这个亢龙符的材料,所以做成粉末混了进去,一旦有鬼靠近,里面的白磷受热就会燃烧起来。其实那两个小鬼不用吹气,只要站一会就行。”
玻璃这么说似乎有点道理,但是总感觉有问题。因为一旦有邪祟靠近,亢龙符发热是瞬间的事,而且发热量非常大,这个东西何以会延迟燃烧时间呢。难道那个坟墓埋着的是什么民间奇人,能改变这种材料的属性。不过反过来想,也可能是程运天这个阴阳家把这种材料的属性改变了。
我刚想到这里,玻璃又一拍大腿,“我又知道了!”
我心想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有事说事。
“我终于知道那两个鬼童为什么双眼流血了?”
我一惊,暗想早上演戏的时候,你不是瞎说的吗?怎么听意思,你还真看到过?
玻璃说他确实看到过,早上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昨天夜里他先是落水,回来床没得睡了只能睡在地上,这一番折腾,玻璃肚子受不了了。虽然害怕,但还是咬紧牙出去上厕所,上完厕所一抬头真看到了那两个鬼童双目流着血泪,不过他说他在院子里跑一夜是假的,因为他跑回屋子时,因为那枚匕首,鬼童就不敢跟着了。玻璃说他知道了,是说他知道那两个小鬼流泪的原因了,他们不想放火,因为放火时他们就要接近这个金龙罩玉盏,他们也害怕这个东西。所以他推测是老鬼逼他们干这个勾当的。其实后面这个结论我早就想到了,因为我能看见他们手脚的红丝线。但是玻璃竟然在看不见这个的情况下推导出这个结论,虽然他自己不能确定对不对,但确实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更厉害的是他根据这个金龙罩玉盏推测出,鬼童流血泪的直接原因,这一点我没想到的,我只当他们不愿意受老鬼摆布而已。
于是我把我看见鬼童的情况和想法跟他说了一边,玻璃也赞成我的观点,释放鬼童相当于废去老鬼的左膀右臂,这个必须做。
我们每人扛着一把铁锨,跳过那个石墩桥,直往西山前进。因为是在白天,所以玻璃表现得并不是十分怕水,而且他也知道这条河并不是很深,所以一跳一个准,没有昨天夜里那么狼狈。
我们走到半山腰时,路变得难走了,草已经把路遮盖住了,之所以说是路,是因为路上的草经踩过,比两边要稀少一些,低一些。两边是很密的树林,上面树冠相拥,遮天蔽日,中间横七竖八连着一些粗藤蔓,下面青草铺地,野草齐膝。不敢想象这深草之中会窝藏什么蛇鼠蚁虫。
“我觉得那两个小东西还在跟着我。”玻璃突然说道。
我一回头看了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是旁边的草丛里传来簌簌的声音,草丛也随着晃了两晃。
“玻璃,亮刀子!”我喊道,然后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去看看。玻璃把袖子卷了卷了,匕首拿了出来,然后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走到跟前,玻璃回头看了看我,我点点头。玻璃伸手一下扒开那片野草,然后脸色一变,便呜呜呜地哭了。
“怎么了?哭啥?”玻璃自顾着看着草丛,手都颤抖了,看样子身子是想转回来,但是现在跟抽了一样,怎么也转不过来。
我两步冲了过去,伸头一看,心里不由苦笑。玻璃最怕什么,对,是蛇。现在草丛里就挂着一条蛇,不过很小。按道理十月中下旬,蛇不该再出没了,可是现在还有。我想可能是这边偏南,气温比北方的要稍高一点,所以入蛰相对要晚一点。而且虽然上几天有雨水,气温陡降,但是这两天转晴,温度上升了,加之现在是中午,所以它们才能出来活动。
“一条小蛇,你怕啥,走了走了。”我拽了拽玻璃。
这时玻璃慢慢转过身来,然后哆哆嗦嗦低声说道,“前面,看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