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刚换了火炉子,暖呼呼的,线香自香炉里徐徐上升,整间屋子里都香气馥郁。
幼萱坐在火炉子前边绣着花儿,她的脸红红的,像是被火炉子的热气熏着了。
她缓缓抬手,伸了伸懒腰:“把这火炉子移开点儿,热得紧。”
黛黛很快叫人将火炉子移到了边上去,递了杯香茗给幼萱,道:“美人喝口香茗润润嗓子。”
幼萱伸手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外头听到宫女子来通传:“美人,长翊翁主来了。”
幼萱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道:“快请进来。”
桑梓带着尺素进来了,幼萱第一眼看到桑梓,第二眼便看到她身后的尺素,一时竟没认出来。
尺素的容貌虽然没并没有大变,只是气质变得俏丽活泼起来,一点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是……”幼萱愣了一下,缓缓道:“你是三皇妃?”
桑梓退开一步,尺素连忙迎了上去,笑道:“如今不是三皇妃了,是庆会的王妃了。”
幼萱愣了一下,桑梓笑道:“是不是都认不出来了?我方才见到尺素的时候,也认不出她。”
幼萱点点头:“王妃真的变了很多,容貌虽未曾大改,但是气质却与从前全然是两个人了。”
“你觉得我这样好吗?”
尺素拉着幼萱的手转了个圈,幼萱点了点头:“很好,比以前好多了。”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尺素拉着她坐了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去和亲,也不会解开心结,幼萱,多谢你。”
幼萱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满了欣慰:“你倒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尺素看了幼萱一双眼,又看了看周遭的环境,道:“听说你如今是陛下的宠妃,艳冠六宫,果真是不错的。”
幼萱倒是愣了一下,道:“哪里算得上是艳冠六宫,不过是陛下不嫌弃罢了。”
“要让君王不嫌弃也是一种本事,”尺素道:“莫说是君王,就是寻常女子也很难让夫君长久不嫌弃自己。”
幼萱的脸色微微一变,桑梓因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儿,因道:“尺素,我们聊聊你吧,你刚去庆会的时候还习惯吗?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样儿的?”
尺素道:“一开始当然不习惯,我嫁过去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跟金虹说过话。”
“一个月?”桑梓突然起了坏心思:“那你们圆房的时候呢?也不说话吗?”
尺素瞪了桑梓一眼,道:“那时候当然说话啦,不过那都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桑梓“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啊!一个月之后?他这么能忍?”
尺素道:“其实他虽然看上去是比较粗鲁,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桑梓忍不住道:“那还是看对象的,你以前那么柔弱,不管是哪个男人都舍不得对你怎么样吧。”
尺素道:“其实一开始我想过,如果他要是对我用强,我也就认了,只是没想到他却对我如宾相敬,我这才试着接纳了他,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竟然生出了感情来。”
桑梓因笑道:“这样也好,总不能叫你一辈子都活在三皇子和妙津的阴影下。”
尺素道:“其实想通之后就好多了,当初是我太幼稚了,所以才会走不出来的。”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
幼萱喝了口香茗
,拿过黛黛递过来的手炉暖着手,尺素又道:“听说你已经生了一位皇子,还被拔擢为美人了,你也算熬出头了。”
桑梓笑道:“幼萱一直都得宠,如今倒也不是说出头,不过是有了自己的靠山而已。”
幼萱闻言,倒是略有些失神,缓缓道:“如何就是我的靠山,本是我的孩子,偏偏就成了我的孙子。”
“你的孙子?”尺素微微一撇嘴:“是过继给了什么人吗?”
幼萱叹了口气,道:“过继给了三皇子。”
尺素闻言亦是愣了一下,很快道:“你是说,六皇子过继给了怀瑜?”
幼萱点了点头,尺素问道:“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自然是太后娘娘的意思,陛下也是舍不得的。”
尺素颔首:“看来太后娘娘是摆明了不喜欢你,”她顿了顿,又道:“那如今这个孩子养在谁那里?”
桑梓道:“在二皇子府上养着,太史令说了,六皇子与太后娘娘的命是相克的,所以就没有养在宫里。”
尺素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是桑梓所为,若不然这么会这么刚好,两个人的命相克,而且如果幼萱的孩子养在太后娘娘宫里,只怕不管是对幼萱还是桑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道:“那也好,二皇兄这个人也还稳重,又没有成婚生子,想来一定会对六皇子很好的。”
桑梓笑道:“若是你没有去和亲,那么六皇子就是你的孩子了。”
尺素只是微微一笑,幼萱叹了口气,道:“若是王妃没有去和亲,那我也不会成为陛下的妃嫔了。”
那么六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二皇子的孩子,不必这样养在一起还日日提心吊胆的。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难料,一旦发生了,哪怕是神仙也没有办法逆转。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尺素轻轻地拍了拍幼萱的手:“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不过我瞧你住在承明殿,屋子里的陈设又这样雅致,用得东西也这样好,想必陛下是很喜欢你的。”
“喜欢又如何,”幼萱缓缓叹道:“陛下喜欢的,不过是我的青春,只可惜我的青春不够长,甚而是太短!”
“你既然看得透彻,那么也没必要担心这些了。”
幼萱只是淡淡一笑:“我自然想得通啦,不过是担心万一有一日我失宠了,我们母子俩要如何自处。”
她的处境其实也危险:“我自问敬上小心,驭下宽和,但我的得宠无疑是得罪了不少人的,我只怕日后我失宠了,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她顿一顿,又担忧道:“这倒是其次,我更担心我的儿子。”
尺素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劝道:“我看这里没有外人,才说这些话,”她略略压低了声音:“其实陛下如今很多的心思都已经不在政事上了,一旦太子殿下践祚,凭你们的关系,殿下一定会你的孩子很好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幼萱又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担心,万一叶怀瑾做不成皇帝,而是叶怀德做了皇帝,凭她和叶怀瑾的关系,她的儿子一定很不好过。
她只是不知道如何为自己的孩子想一个万全之策罢了。
正说着,桑梓的眼睛一撇,便看见了无射正从外边走来,因为站了起来,道:“无射来了,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
众人只见没过一会儿,无射果然进来了,见了三
人在场,连忙谒了礼,又对桑梓道:“翁主,御史中丞沈大人请您去一趟。”
桑梓疑惑道:“为何要请我去?”
无射道:“请您去看看大婚时要用的器皿。”
桑梓颔首笑道:“哦,原来是这样。”
说罢便站了起来,才要跟着无射离开,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因道:“说起来,我倒是不怎么会看器皿。”
尺素和幼萱对视了一眼,道:“不如我们跟着你去。”
桑梓看了看幼萱,又看了看尺素:“你们两个身子都不好,可方便吗?”
尺素道:“我都从庆会过来了,哪里会不方便。”
两人便将目光都看向了幼萱,幼萱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因道:“我很方便的。”
桑梓便挽住幼萱的手,道:“幼萱,你总是这样好。”
桑梓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器皿,只觉得说不出的漂亮,她也去过不少展览,见过不少器皿,不过一次性看见这么多瓷器玉器,这还是头一次。
桑梓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夜光杯,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要说这夜光杯果然是漂亮,碧光粼粼的,色泽十分斑斓,就像是翡翠一般,而且摸上去质地也十分的光滑。
夜光杯的历史久远,汉武帝时,东方朔的《海内十洲记》中的《凤麟洲》就曾经记载:“周穆王时,西胡献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满杯。刀长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切泥,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
到了西周之时,就已经有夜光杯的记载了,而且那个时候是以和田玉制成夜光杯,但因为夜光杯在运输途中易损,后来便改为把和田玉运到酒泉,在当地加工成夜光杯再运输。再到后来和田玉供应不上,就改用在祁连山开采的酒泉玉来制作夜光杯。
桑梓看着手中的夜光杯,又看看桌上的其他几个,忍不住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既然有了夜光杯,自然也要准备葡萄酒了。”
众人不过一笑了之。
桑梓见夜光杯是一套,不过颜色不一,因问:“沈大人,为什么这几只夜光杯的颜色都不一样?”
沈大人低头瞧了一眼,道:“回翁主的话,这次准备的夜光杯是以和田玉制成,和田玉按颜色分共有八种,分别是红玉、黄玉、墨玉、白玉、青白玉、青玉、碧玉和糖玉,臣以各种玉色都打造了一只。”
桑梓不禁颔首,道:“想必这一套夜光杯很贵吧?”
沈大人微微一哂:“太子殿下与翁主大婚,这点子花费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桑梓不禁耸了耸肩,咂了咂舌。
桑梓以前看上过一对蓝田玉的夜光杯,不过因为价格太贵所以还是没舍得下手买,想来这四大名玉之首的和田玉做的夜光杯更是贵了。
桑梓现在才算是知道嫁给叶怀瑾的好处,以前一直做梦自己成为亿万富翁,不过又不想嫁入豪门,如今嫁给叶怀瑾,既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又可以成为有钱人,何乐而不为呢?
桑梓才要放下手中的夜光杯,正在这时,却偏偏有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走了进来。桑梓因为是低着头的,不曾看见那小姑娘,竟撞了她一把,桑梓的手一松,手中的夜光杯便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小姑娘手上的一杯滚烫的茶水也烫到了自己。
“呀!”
沈大人都快吓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