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高延宗忽然侧头看向元无忧,那双平时戏谑的含情目,罕见地眼神真挚:
“你放心,就算是个死,我也要与你死在一处!”
对上男子那双旁若无人的深情目光,元无忧只觉心肝儿一颤。他都在众人面前这么坚定的表忠心了,她本不该怀疑他的,但她不禁恍惚,这是高延宗这只多智近妖的狐狸精,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宇文孝伯一听,就知道叔嫂俩人关系匪浅,但自家天子下令不准传谣,他也只能跟着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赶忙劝道:“国主您是知道的,我们陛下不会把您怎么样的,倘若您硬要动武,我们对您身边人下手又没有轻重,就不好说了。”
几人眼下已经被周国府兵重重包围,又没有援兵,想要硬碰硬的突围绝非易事。元无忧虽不知宇文怀璧打的什么主意,总是这么黏黏糊糊柔肠百转的纠缠她,但她清楚敌我武力,宇文怀璧还真伤不了她。
“既然周国主盛情邀请。”元无忧斜一眼高延宗和身边的冯令心,“孤便见他一面吧。”
高延宗眼神紧张地迈步奔向她,“你又要跟他们走?你是不是本来就想见狗皇帝?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们去见旧情人啊?”
她顿时哭笑不得,眼神戏谑,
“你哪像封地在山东的安德王啊,你好像河西来的,这么爱吃醋。”说着,她忽然扣住他的手,把他手里的刀摁回他腰间的刀鞘里。
“你们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周营。让你跟在我身边,总放心了吧?”
而另一头的宇文孝伯,有心出言阻止,让她吃小叔子豆腐也避着点外人,想想还是别戳破这层窗户纸了。
元无忧话音未落,远在周国阵营里,斗笠之下的万郁无虞便骤然眼眸一抬,瞬间锐利。
得到了她亦步亦趋的承诺后,高延宗难以压制因为奸计得逞而上扬的嘴角,抿着肉嘟嘟的唇珠,顺势与她十指紧扣,余光却得意地瞥向周国那哥俩。
万郁无虞却在这时出声呵斥:“不行!”
引得所有人、瞬间齐刷刷看向他。
元无忧不满道:“我还没直说怕你们对我的人不利呢,你还敢拒绝我带人同行?”
万郁无虞哑然,“陛下只要见你……”
她冷哼一声,“孤给他面子赴约,还带家眷去看他,他该感到荣幸才是,你再多嘴就自己滚,别跟我们一路。”
万郁无虞被堵得无话。
宇文孝伯也劝道:“既然女帝松口了,那咱们赶紧启程吧。只是……”他目光落在俩人紧扣的手上,五官纠结道,“请陛下和你小叔子注意影响!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等会儿到了大周地界,可别这样啊。”
高延宗见状,更是握紧了姑娘的手,眼神挑衅地回怼宇文孝伯:“怎么,怕你们陛下见了嫉妒?那我更要冒犯长嫂了。”
说着,他转头冲元无忧笑的卧蚕弯弯,语气却气哼哼的。
“三国时民间有句话叫:‘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放到今天,就要说‘山东有二高,抵不过河西宇文会作妖’了。”
宇文孝伯虽然听得有些汗流浃背了,但还是赶紧把华胥女帝带回去要紧。
……
博望城对面的西鄂城外,周军营地门口。
元无忧这帮人刚到营地大门,就引发守门的、巡逻的府兵们频频侧目,虎视眈眈。
走在前头引路的宇文孝伯,见此情况更得倚了,喜气洋洋地道:“没看见华胥国主被我请回来了吗,还不列阵欢迎?”于是这帮府兵顷刻间整肃军容、朝她们聚拢过来。站在元无忧身侧的高延宗赶忙呵斥!
“尔等要干什么?”
元无忧刚提剑警觉,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尖声喝令——“阿罗回来!!”
她们这才循声瞧见挤在最前面的尉迟迥。伽罗她义父此刻急的,正在推开围拢过来的府兵。
伽罗依旧冷脸道,“义父别管,我就要与少主在一起。”
尉迟迥是近日才知,拐走他闺女的“风陵王”竟是当今的华胥女帝。他本想把义女拉回来,但拗不过伽罗铁了心跟随少主,他眼巴巴盯着闺女,想凑近把人用蛮力拉走,结果伽罗更往那女国主怀里扎了……
而另一头,宇文孝伯也挥手勒令道!
“请安德王去后帐歇息!”
元无忧一听,迅速回身挡在高延宗身前,警惕地藐视凑过来的黑衣府兵。
“放肆!尔等安敢造次?”
说着,她身后的高延宗不动声色地与她贴近,在她耳边低声道:
“玉玺给我,他们搜过我一次了,只怕这次以为是在你身上。”
俩人借着府兵围过来的混乱之际,动作细微地换走了她裙甲之下藏的玉玺锦囊。
立在府兵外围发号施令的宇文孝伯,依旧严词厉色道:“我们陛下只邀请华胥国主谈婚事,其余人皆不可随行!”
元无忧尚未开口,高延宗便讥诮道:
“你们陛下支开我们,是要当众逼婚女国主吗?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宁死都要陪着她!”
宇文孝伯冷笑,“若非有华胥女帝在场,你们早死了无数次了。陛下能留你们一命做客营地,便是看在国主的面子。”
元无忧挑眉,嗤声哼道,“你的意思是,要想他们活命,我还非得去见他不可了?”
——于是在宇文孝伯的引路下,万郁无虞拉着阿渡提前离开,便由高延宗带剩余几人,来到了中军帐外摆的几桌酒席面前。
高延宗抬眼一看,只见周国黑压压的府兵围拢在外,六率禁军守卫在内,只为簇拥主位上那位鲜卑天子。
周国宇文怀璧此刻身穿滚金绣龙黑袍,脸戴玉面,端坐于桌帷之后,不怒自威,颇有上位者睥睨一切的孤傲气势。
他那沉稳阴戾的气度,颇像高悬碧落的明月,在太阳晒脸的下午里,也散发着冰冷刺手的寒光。
宇文孝伯引见几人上前,毕恭毕敬道:
“陛下,人已带到,只是——”
听见御前近卫语气为难,座上的鲜卑天子这才傲慢地一抬眼睫,那双森寒的阴鸷凤眸扫过来者脸上——
高延宗几人刹时被他冰冷刺骨的视线,给盯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