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傅家父子的官位终于恢复如初, 不过也并不容太皇太后缓一口气来高兴。

最近康寿殿的日子变得很艰难,主子奴才一片惶然!

昨日清晨, 太皇太后起榻, 掀开被子便见一滩血浸在枕侧床单上, 鲜红扎眼, 仿若谁刚滴在这儿的。

“来、来人啊,来人!”

太皇太后吓昏了过去。

可待云心领人进来, 却又不见什么血迹, 那儿好好的,什么也没有。

当日上午康寿殿就关起门来彻查了, 可什么也查不到。

将闲杂人等使唤出去,云心悄声对惊魂未定的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 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混账!”太皇太后暴躁,一个茶碗摔在云心脚边,“哀家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可是奴婢已经令人彻查了,满殿没有一点可疑踪迹, 自从前些日子流言蜚语, 奴婢就照您吩咐将康寿殿和您的寝殿把守得万分严密,别说,只怕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啊。”

太皇太后咬牙切齿,却忍不住手尖儿颤抖。秀婉仪被她下毒的时候,便是每日晨起枕边吐一口鲜血……

不,不会,不会的!太皇太后掐手臂让自己从旧日恐怖回忆猜想中冷静。

“加派人手查!哀家可不信这个邪!记住,千万……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让别人知道咱们殿里闹不对劲。”

“奴婢这点还是知道的,已经令人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了。”

太皇太后刚松了口气,想歇息,却仿佛又看见枕边床单上的血迹,心头一阵乱跳,又晕了过去。

而后,康寿殿便不时发生些怪事。总有鸽子或鸡的血脚印,上下一片惶惶,不知哪里蹿来流言,说是“那些人”回来报仇了。

杨桂安照常来“请安”报信儿,也没有得见太皇太后,和云心姑姑说了一翻,白着脸从康寿殿出来,还在门口摔了一大跟头。

捡起帽子、踉踉跄跄走后,杨桂安便再没敢来康寿殿。

风言风语在后宫中蹿,如寒冬腊月的风,见缝就钻。

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团年宴来了。

后宫妃嫔与太皇太后都得出席。背后碎嘴的主角、配角们,总算在各宫寂寞窝够了,要凑在一块儿了。

太极殿是太极宫正殿,太极,取至尊无极之意。年宴设在此殿中。

这是新皇即位后第一个团年宴,宫中六局奴才无一敢偷懒怠慢,四下装点得极尽奢华、红火。

满殿妃嫔无一不打扮得花枝招展,想趁这难得的能见到皇帝的机会,好好表现。不过可惜,弘凌一手揽着锦月,一边喂吃的,根本无心看别人。

锦月余光扫那些美人,具是杏眸朱唇,最好的年华和皮相,痴痴地盯着弘凌。歆羡、嫉恨地盯着她这个“霸占”她们心上人的女人,眼看喜欢的男子亲近另一个女人,却毫无法子。

思及此,锦月心不觉一沉:是否自己也有一日会坐在下处,远远看着弘凌亲近新人?

自古帝王后宫,不都是如此吗,哪怕再痴情、品德高洁的皇帝,都免不了三宫六院、喜新厌旧。

“怎么,不爱吃?”弘凌用如意柄白瓷勺舀了片鲜笋,喂到锦月口旁。

锦月回神,莞尔。她微笑极美,在无数双歆羡嫉恨的眼神下,一口咬起弘凌喂过来的笋片。

尉迟心儿在锦月另一侧的下手方,脸色难堪,手中丝绢的绣花已撕扯得脱了线。

她满腔酸恨,锦月轻勾唇笑对,尉迟心儿咬碎了牙别过脸,心里用最难听的话咒骂了千百万遍。

殿中筝鸣乐浓,歌舞百戏,世间最好的宴席、最热闹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太皇太后的席位一直空着,令想看热闹的人难免失望。

尉迟心儿几番欲与弘凌搭话,都未能成功,趁歌舞退去的瞬间她赶紧上前现了一首筝曲,曲艺还算过得去。众姬妾有心借尉迟心儿在圣前说上几句话,便一番夸赞,弘凌恹恹说了两句“很好,尉迟爱卿确然有个好女儿。”。

然而他却是对着锦月说的。

尉迟心儿见此更酸恨难当,心一横,跪下:“谢皇上赞誉。难得陛下今儿这样高兴,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弘凌眼睛不离锦月,笑揽美人根本不理会,锦月扫了眼尉迟心儿。“难得今日陛下雅兴,不如听淑妃说一说吧。”

弘凌一捏她小下巴,似看锦月要耍什么小花样的笑容。

“好,既然兰婕妤替你求情,朕便听一听。说吧。”

尉迟心儿忍辱温顺道:“陛下,臣妾这是头一年离家在宫中过年,甚是想念家中父母,是以……是以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准许臣妾接家母入宫陪伴臣妾两日。”

她一个响头磕下去。

“锦儿,她想和父母团聚过年,你觉得如何?”弘凌的姿态是天生的冷冽,可现在他温柔连连,两种矛盾气质结合在他身上,不但不突兀,反倒更让人觉独特的吸引人。

锦月下巴多开他手指,嗔他一眼道:“淑妃也是一片思家孝心,陛下便准了她吧。”

躲开了下巴,弘凌又捉住锦月的手儿,她的手纤细,在他大掌里根本不盈一握。“可是锦儿的父母不能陪锦儿过年,朕也不想准许别人。”

尉迟心儿妒恨得发颤。

弘凌突又话锋一转:“但既然锦儿开口,朕一定会准的。”

尉迟心儿惶惶惑惑,还想听个准信儿,曹全便一旦拂尘走来不咸不淡道:“淑妃娘娘还跪着做什么?皇上已经应允你了,快退到一旁吧,您挡着歌舞了。”

尉迟心儿自是不甘退下,锦月也不管她眼神如何若刀如箭,轻瞟了眼太皇太后的位置:“皇上,宴席过半,太皇太后怎还不来?莫不是遇上什么耽误了,不若派人去看一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是宫中辈分最高的长辈了,可缺不得。”

她的脸和弘凌的隔得近,弘凌眼睛,就像一对幽深不见底黑池,水面映着光点和她模糊的影子。

“好,锦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弘凌道,脸也不侧,就这么一直瞧着锦月,懒懒吩咐:“去看看。”

曹全躬身答“诺”。

“曹公公还是留下伺候陛下吧,杨公公身子健朗,还是劳他跑这一趟的好。”锦月道。

“好,就让杨桂安去!”

杨桂安立在一侧白着脸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被弘凌不悦盯来,他被身后的小太监捅了捅背才慌张跪下,惶恐喊“陛下恕罪”,闹了好大个洋相。

锦月看杨桂安出去,眯了眯眼,直到耳侧温热的胸膛和强劲的心跳贴上来,她才收回视现。弘凌抱住了她,他的高大,衬托得自己像只寻求庇护的小鸟,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鸟儿,而是一只谋人命、报血仇的利爪凶鹰。

“皇上,你说……都依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吗?”锦月用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细小的声音在怀中,弘凌搂着怀中的女子,觉得那样小、那样轻。

“那又怎样……”

他的信任不论是真是假,至少这份纵容是真的。锦月心中如有一口井,井口狭窄,以至于长久以来她都可以将它忽视,可是一旦它得以入眼,她才看见那井那么深、那么深,深到心底、扎根在血液。

弘凌……

锦月不觉用力,闭目依偎在这方厚实的胸膛,紧紧揪住弘凌衣裳。这一刻,只需要这一刻就好,让她忘记所有不愉快的过往,让她做一次少女时的萧锦月。

落在颈侧的吻隐蔽、轻悄,不仔细根本无法辨认那是一个吻!

弘凌疏懒的眉眼乍然一震,那羽毛般轻扫的吻,少女一样的柔情、羞涩,像电流让他肌肤都灼热酥麻。

弘凌收紧怀抱。

两人默默无言,整个太极殿都空了,彼此怀中只有彼此。

或许终究隔了太多年、太多事,不能言,不敢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杨桂安从太极殿出来很是懊恼,一旁跟着他收的干儿子徒弟。

这小太监一直跟着他左右学宫中做人的本事,也非善类。

“公公、公公,您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小的见您这些日子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曹公公那老东西在陛下面前邀功,让陛下冷落您了?”

杨桂安老眼睁了睁,很是惶惶:“你、你也看出皇上对我有不满了?”

小太监点头。

杨桂安脸色更不好看,喃喃往前走,走错了路。

等小太监发觉,却已是追不上:“公公、公公,您走错了那边不是去康寿殿的路啊,皇上不是让您去找太皇太后吗?那边是宝华殿公公……”

杨桂安恍然一个回神,见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供奉神佛、超度亡灵的宝华殿外,他浑身一个冷颤抖得他引以为傲的大太监帽子都歪了。

一阵刺骨狂风刮落灯笼,四下骤然一黑,阴森森、影幢幢,如地狱似的。

杨桂安大骇,跪地大呼:“各、各位娘娘,那些都不关奴才的事啊,都是太皇太后逼迫奴才干的,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你们下药啊,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

他着魔似的求,骤然面前一个白影飘过,他惊呼“谁?”,待再看清,那一个白影已经变成两个,又变成三个,模样像极了亡故多年的德妃、秀婉仪几个。

“狗奴才!还我命来……”

“纳命来……”

小林子终于追了上来宝华殿,他嘀咕:平时不见杨公公动,走起来竟这样快!

此时,杨桂安迎面从宝华殿疯跑出来,头发散乱、帽子也不知掉到了哪儿。“救命、救命……”

“公公、公公您怎么了?公公?”

哪知杨桂安被他一拦,疯了似的掐住他又骂又哭饶,已然疯癫。

“奴才都说了不关奴才的事,德妃娘娘饶命,不关我的事啊!”“放过我的吧,我不想死啊……”

“公公你疯了?咳咳……公、公公……”

小林子纤细的脖子渐渐在杨桂安手下变作肿胀青紫,满脸青肿断了气息。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杨桂安疯跑入夜色。

云心嘱咐左右侍女带了足了暖石锦袋,免得太皇太后路上双手受寒,又检查了软轿和随带的东西,没有错漏了才进去寝殿。

太皇太后正由一双侍女扶着,艰难下榻来,红烛的黄光照在她脸上更添一分病色。

“太皇太后,东西都已经备齐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太皇太后颤颤走了几步,甩开侍女搀扶的手,紧攥住那从她侄孙女傅柔月手中夺来的、象征后宫至高权力的凤字印绶。

“后宫的凤字印绶还在哀家掌中!哀家倒要看看、看看尉迟锦月要翻出个什么天来,哀家……咳咳……哀家,才是后宫之主,天下……天下权力至尊的女人!”

“哀家拼了一辈子,耗了一辈子,才得到这印绶,谁也休想从哀家手中拿走它!咳咳……”

太皇太后剧烈咳嗽起来,连印绶也握不住了,掉在地上咔哒一声响,云心吓慌了神忙上前替太皇太后抚背顺气,宽慰她息怒。

近来流言四起,那些旧事、旧日死敌,仿佛随着流言蜚语凝聚了凶魂,日日夜夜、日日夜夜的,在她康寿殿外转!

总能听见瓦片上时不时就莫名响一声,窗户啪一声开了,令太皇太后噩梦缠身,寝食难安,到底年纪大了,日子多几日,精神也恍惚起来。

夜色里,康寿殿一行十来人,簇拥着太皇太后往太极殿去,路上的长街两侧是朱红的宫墙。

一行人正走到最暗处,骤然灯笼无风而灭!

四下昏暗。

“啊!”

“灯笼飞起来了——”

“鬼、鬼啊——”

康寿殿的人这些日子早已被吓得如惊弓之鸟,见此立刻抱头鼠窜,大呼救命、有鬼。

软轿哐当落地,太皇太后被摔得头昏眼花,心慌气短地斥:“站住……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哀家叫你们站住……”

她掀开轿帘,赫然迎上一颗长发鲜血包裹的女人头颅,与她面对面瞠目相视,污浊不堪的脸上一双眼睛漆黑无眼白,盯着她。

“啊!来、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快来人救哀家!”

奴才早逃了远,无人来救,太皇太后惊恐至极,反而怒扑过去——

“你们这些恶鬼!哀家、哀家不怕你们,活着的时候你们斗不过哀家,死了哀家还怕你们不成吗!”

“你是谁,是德妃,还是赵秀婉?哀家、哀家不管你们是谁,哀家……哀家不怕!”

太皇太后终于从软轿里挣扎出来,可瞬间四下一片明亮,灯笼光闪闪,伴随着无数倒抽凉气之声。

弘凌与锦月站在众妃嫔与奴才的簇拥中间,所有人都吃惊看着眼前一幕吓呆了,一口气儿凝在胸口出不来。

锦月忐忑装吸了口气,对弘凌道:“皇上,太皇太后娘娘好像中邪了。”

弘凌看那满地狼藉,以及从未如此狼狈失措的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再看锦月,亦多了些探究和忌惮。

“来人,将太皇太后娘娘请回康寿殿好好歇息!”

“且慢。”锦月出声,“皇上,既然太皇太后中邪,就该好好静养,凤凰印绶还请皇上收回吧,莫要让太皇太后娘娘劳累了。”

太皇太后咬牙,可她已无力站起,昏死过去。

弘凌眯眼看了锦月,终究展颜,锦月亦暗自送了一大口气。

“就依兰婕妤所言,收回印绶。来人,还不快将太皇太后送回去!”

弘凌咬牙,在这样年节的夜晚发生这样不吉的事情,任谁也没有好心情,何况是而今喜怒难测、性情焦躁易怒的残暴天子。

瞧那老妇人被人架起,送走,锦月冷淡勾了唇角,拂袖跟随弘凌之后走远。

经过这夜一闹,太皇太后毒杀太皇妃嫔的罪名虽未正是公开,却是坐实了,当时太皇太后那句话这么多耳朵听着,她亲口承认,是怎么也洗刷不去的。

加之与康寿殿走得极近的公公杨桂安疯了,每日疯疯癫癫求德妃、秀婉仪四人饶命,说都是太皇太后指使,不管他事云云,更是佐证了太皇太后害人的事实。

往昔熏香缭绕、精致奢华的康寿殿,与从前太皇太后落魄时所居住的清宁殿已一般无二。康寿殿已然成了冷宫禁殿,失去了印绶便是失去了权力,太皇太后被关在康寿殿中软禁,并出不来。

前朝后宫一脉相承,消息不胫而走在朝臣间也传了开,宗正府也不敢再公然为傅家为太皇太后说话。

太皇太后失权,又缠上这样不德的丑闻、骇事,众姬妾自谁也不敢上门来看。怕沾染晦气,怕被人说与太皇太后同流合污,怕被皇帝一同厌恶。

现在,只还有一个流言还未真相大白:芳心殿那见人就说太皇太后要灭他口的随扈,到底怎么回事?

正月十五,大年那日,康寿殿一片冷清,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新年间请安的妃嫔。

云心被太皇太后暴怒、疯癫的情绪折磨得憔悴惶恐,受了不少打骂,麻木憔悴地立在滴水檐下,远远看见那行衣饰鲜亮的华服美人,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的康寿殿,谁还会来呢?

“才半月不见,云心姑姑怎憔悴成这番模样了?”锦月看了眼云心花白的头发。

云心没了从前的傲气,怯怯缩首。“兰婕妤造访,可有事要禀告太皇太后娘娘?”

“并无要事,今日大年,我是来请安的,看看太皇太后罢了。”锦月扬手,青桐捧着个作礼的锦盒上前来。

云心忌惮那盒子。“夫人、夫人就不怕我们太皇太后动怒为难你吗?!”

锦月弯了弯朱唇。

“怕?”

锦月笑了声,越过云心身边朝里头去。这就是她的答案。

殿中空气冷得让人缩脖子,火炉里少得可怜的火炭如榻上的人在苟延残喘。

听到脚步声在死寂中响起,太皇太后动了眼皮一喜:只要有人来,便说明她还有一线生机。

“看见太皇太后这样精神,锦月就放心了。”

锦月柔美的声音,如一盆冰水将火苗噗声浇灭。

太皇太后直发颤,咬牙切齿,曾经保养得宜的手半个月间枯槁成了窗外枯枝。

“你……竟是你来了!你……你还敢出现哀家面前,不怕哀家,将你掐死吗!”

她气喘连连。

锦月不怕,反而拖着锦绣长裙走近。“对于一个垂死的人,你说我有什么好怕?”

“什么闹鬼,都是……都是你装的……咳咳……是不是?”

锦月莞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鬼,一直就住在你心里。”

随着锦月一指她心口,太皇太后一个惊吓瑟缩,浑身发颤。她这些日子噩梦缠身,无数次梦见被德妃几个死在她手里的旧敌掐死。

“你休得、休得吓唬哀家!”

太皇太后单薄苍老的身躯已几近承受不住这样的怒气,她颤颤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又不得,重重跌下榻来。

“哀家……哀家不会死,就算死,也先要你的命!尉迟锦月,你那点伎俩……斗不过、斗不过哀家!”

她全然失了以往上位者的雍容肃然,仿若一条毒蛇垂死时的狰狞,只想以此吓退敌人,抑或想借此助长些力量,做最后的挣扎。

“是,太皇太后娘娘,轮心狠手辣我远不如你,可你可知你败在何处?”锦月平声道,“你败在‘眼拙’。并不是每一个能力智谋出众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你更败在,不该将我惹怒、不该害死弘允和映玉,不该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

锦月揪住太皇太后的衣领扔麻袋一丢,太皇太后额头撞在床脚,破了一道口子,嘶嘶抽痛、鲜血流下满面狼狈。

“这就痛了?呵,呵呵!”

锦月掐住她下巴,清绝秀美的脸庞冷若冰霜,眉目间的气势压迫逼人。

“可这只是开始。你让我看着重要的人惨死,我自也要你体会一遍的。怎么,害了人一辈子,到头来被人害是不是很不好受?”

锦月呵呵笑着,展臂拂袖而去。“这,是你果报!”

太皇太后爬在床角,恍然盯着那华服背影走入殿门口耀眼的白亮光芒。锦绣的飞鸾牡丹袍从那背影身后迤逦,发上凤凰钗摇曳如凤凰展翅。

那不是后宫的娇艳桃华,不是香气悠然的幽兰,那是……吐火飞天的凤凰,烈烈火焰,灿烂,夺目,只能让人敬畏仰望。那一身美丽庄严的烈火毛羽,能将所有妄图靠近的人烧成灰烬!

太皇太后仿佛被人抽干了生气,干瘪无力倒在地上。

近来小黎功课突飞猛进,诗经倒背如流,已开始温习四书。

大年过,倒春寒。雪花儿悄悄在琉璃瓦楞上飘,腊梅在庭院里绽放,枝头压了白雪晃荡着卸下重负,自个儿颤得欢实。

锦月把玩着凤字印绶,宝玉为雕,绛紫、玄黑、赤金丝织作三色流苏,金贵不及珠宝,精致不及她身上这身御供丝缎的锦裙,却是后宫女人人人争相抢夺的东西!

终其一生,抢夺的荣华富贵,竟不过她手心这一饼小小印绶。

弘允的母亲姜瑶兰,太皇太后,都为这东西趋之若鹜,害人,也害了自己。

“小桓弟弟,你好好读书,不要去烦娘亲,娘亲在想事情呢!”小黎拉住往锦月这边爬来的小桓。

小桓快两岁了,冬天里穿成一个团,被小黎一拉滚在地上起不来。

惹得锦月笑。

“小团子”长成小“条子”了,现在又来了个小团子。

锦月抱起兄弟俩,左一个,又一个。小黎有眼色,在锦月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小桓也有样学样,跟着吧唧亲了一口特外响亮的湿吻。

锦月眼眶微湿。“你们两个,是娘亲心头最柔软的那块肉。”

小黎眼珠转了转,凑近锦月耳边。“那爹爹呢?爹爹是哪一块。”

锦月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爹爹不是。”看小家伙脸垮了垮,锦月笑道,“爹爹太大了,他是天子,天那么大,娘亲的心,装他不下。”

小黎眼睛亮闪闪。“小黎明白了,爹爹说男子汉要顶天立地,所以娘亲的心才装不下他是不是。”

锦月点头,摸摸小黎毛茸茸的脑袋,转头来,却见弘凌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锦月一怵。

“朕让人又搬了几株腊梅来,去看看,可喜欢?”

弘凌平和说。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若锦月还看不出他性格的奇怪,便是太迟钝了。

弘凌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是一股……暴戾、焦躁的情绪,总在时不时间泄露,他又很快压下,就像刚才那一瞬间,她其实看见了他眼底滔天的愤怒,可思来想去,那愤怒的源头锦月也只能想到:是否是因为她刚才说的答案他不满呢?

梅花暗香环绕,沁人心扉。

锦月触摸着沾雪梅花。“我很喜欢。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讨好我,也不需要压抑自己情绪对我温柔。我现在不会离开。”

弘凌心中一抖,目光闪了闪。她,知道了什么?不,她不可能知道,不然,怎会还这样若无其事站在他身边呢。

他现在……已经算半个疯子了,和杨桂安,和关在牢中的八皇子弘执,差不多的疯子,发起疯来、为了找药,可以肆意杀戮,像个……像个畜生那样……

弘凌沉默,锦月以为他在沉思犹豫,将腊梅放在他掌心。“没有做成我想要的事,我不会走,我相信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弘凌沉声:“你现在与我说得这样清楚,是觉得利用我太久,良心不安,想告诉我一些真相弥补你内心利用我的亏欠吗?”

锦月眼睛浮了浮,不觉后退,却腰间被弘凌一手揽住,不容她躲闪。

“收起你自以为是的歉疚!我们各取所需罢了,你知道天子在高位的‘寂寞’,我不也不过拿你消遣度日。”

“若我还不能辨出你的真心和‘逢场作戏’,那我弘凌,便枉曾与你相爱一场。”

他没有多说一分,简单明了说完,干净利落走入白雪与梅林。

在茫茫中,渐渐看不见那一道颀长的影。

锦月才突然得以喘息,捂着胸口,喃喃:“……逢场,做戏……”

是,都是逢场作戏。

哪怕看着再真,那也是“戏”啊。

*

年宴上,尉迟心儿请求将母亲上官氏接入工作共,而下半个月过去,大年也过了,却迟迟不见上官婉蓉收拾出宫。

昭云殿里还专门腾了上好房间给她住,安排了左右侍女,膳房每日送上好的膳食过去,绣娘连夜为她赶制新衣。

那架势,仿佛要在宫中久住。

天气稍微好些,便见母女二人结伴来游园。

太皇太后一倒台,锦月虽有凤字印绶却只是婕妤之位,尉迟心儿作为淑妃,宫中别的妃嫔自无人敢管。

母女俩在后宫肆无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千字,昨天承诺的大章。

开年事情略多,让大家看得不太规律。

突然想起了大姨妈不调,啊……作者君怎么是个这么恶趣味的人。

大家晚安吧,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第十九章 弘凌的吻第57章 1.0.5第88章 栖凤台之变第57章 1.0.5第66章 1.0.5第十章 杀人灭口第68章 1.0.5第十章 杀人灭口【第一百三十章】第76章 1.0.5第98章第二十八章 是谁的人第39章 1.0.5第124章 2.7.0第84章 1.0.5第46章 1.0.5第54章 1.0.5第96章第三十五章 父子相认【第七十六章】第90章第三十四章第74章 1.0.5第67章 1.0.5第十三章 万千思绪第83章 1.0.5第102章 一百零一章 惩戒第122章 2.7.0第三章 挫骨扬灰第97章第41章 1.0.5第72章 1.0.5第二十八章 是谁的人第76章 1.0.5第96章第117章 2.7.0第118章 2.7.0第60章 1.0.5第94章第90章第90章第五章 父子相见第111章 2.7.0第三十二章 心中隔阂第89章 自尊的裂痕第六章 就此了结第42章 1.0.5第三章 挫骨扬灰第二章 太子归来第113章 2.7.0第98章第45章 1.0.5第112章 2.7.0第六章 就此了结第116章 2.7.0第二十七章 他的喜好第十三章 万千思绪第93章第十九章 弘凌的吻第63章 1.0.5第104章 一百零三章 秋狩与瘟疫第100章 废后之死第十四章 落入臂弯第100章 废后之死第十七章 不配为亲第61章 1.0.5第95章第69章 1.0.5第十六章 小黎有难第120章 2.7.0第122章 2.7.0第127章 2.7.0第65章 1.0.5第40章 1.0.5第116章 2.7.0第110章 2.7.0第82章 1.0.5第119章 2.7.0第55章 1.0.5第112章 2.7.0第125章 2.7.0第55章 1.0.5第103章 一佰零二章 纳妾?第53章 1.0.5第十五章 认出身份第三十一章 兄妹感情第96章第58章 1.0.5第112章 2.7.0第39章 1.0.5第121章 2.7.0第119章 2.7.0第38章 1.0.5第二十六章 弘允再救第48章 1.0.5第十六章 小黎有难第124章 2.7.0第114章 2.7.0第83章 1.0.5
第三十四章第十九章 弘凌的吻第57章 1.0.5第88章 栖凤台之变第57章 1.0.5第66章 1.0.5第十章 杀人灭口第68章 1.0.5第十章 杀人灭口【第一百三十章】第76章 1.0.5第98章第二十八章 是谁的人第39章 1.0.5第124章 2.7.0第84章 1.0.5第46章 1.0.5第54章 1.0.5第96章第三十五章 父子相认【第七十六章】第90章第三十四章第74章 1.0.5第67章 1.0.5第十三章 万千思绪第83章 1.0.5第102章 一百零一章 惩戒第122章 2.7.0第三章 挫骨扬灰第97章第41章 1.0.5第72章 1.0.5第二十八章 是谁的人第76章 1.0.5第96章第117章 2.7.0第118章 2.7.0第60章 1.0.5第94章第90章第90章第五章 父子相见第111章 2.7.0第三十二章 心中隔阂第89章 自尊的裂痕第六章 就此了结第42章 1.0.5第三章 挫骨扬灰第二章 太子归来第113章 2.7.0第98章第45章 1.0.5第112章 2.7.0第六章 就此了结第116章 2.7.0第二十七章 他的喜好第十三章 万千思绪第93章第十九章 弘凌的吻第63章 1.0.5第104章 一百零三章 秋狩与瘟疫第100章 废后之死第十四章 落入臂弯第100章 废后之死第十七章 不配为亲第61章 1.0.5第95章第69章 1.0.5第十六章 小黎有难第120章 2.7.0第122章 2.7.0第127章 2.7.0第65章 1.0.5第40章 1.0.5第116章 2.7.0第110章 2.7.0第82章 1.0.5第119章 2.7.0第55章 1.0.5第112章 2.7.0第125章 2.7.0第55章 1.0.5第103章 一佰零二章 纳妾?第53章 1.0.5第十五章 认出身份第三十一章 兄妹感情第96章第58章 1.0.5第112章 2.7.0第39章 1.0.5第121章 2.7.0第119章 2.7.0第38章 1.0.5第二十六章 弘允再救第48章 1.0.5第十六章 小黎有难第124章 2.7.0第114章 2.7.0第83章 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