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川徐徐道来,话音不高不低,温淡如水。
事情要追溯到八十年前,那个时候江湖各派并未像如今这般和谐。
月宫的原身其实叫碧月宫,分为正副两宫,青月宫主暗杀,白月宫主医病救世。青月宫的宫主是江御寒,而白月宫的宫主是白映月。
统领碧月宫的是白子域。
他们仨人当时年纪相仿,论武功,白子域和江御寒不相上下,白映月稍微差一点。白映月喜爱研习医学,江御寒善于暗杀,白子域头脑最灵活。他们仨人组建了碧月宫,白子域头脑精明,所以统筹指挥的重任便交予他手。江御寒负责培养刺客专门收人钱财,帮人办事。白映月武功虽不及白子域和江御寒,但在江湖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女中豪杰,此时她更喜爱种植药草,于是收了几名徒弟,研习百草医经。
通过仨人的不懈努力,碧月宫逐渐壮大。甚至到一统江湖。统了江湖便有了江湖令,执着这枚令牌的人便是白子域。白子域将自己毕生修习的武功全部精细的写于书册之上,自成一套武功秘籍。他当时寻了一处洞穴,造了个机关,钥匙便是那人人争夺的江湖令。其实并不是夺了江湖令便能号令江湖,其实是,夺了江湖令,才能开启那洞穴之门,习得白子域的武功,便能一统江湖。当然,这内幕消息,只有月宫的人知道。外人只当以为谁赢了令牌便是统领者。着实是把令牌神话了。
而江御寒与白映月不知何时暗生情愫,俩人出双入对,男俊女美,羡煞旁人,一度成为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可被晒在一边的白子域却是不大高兴了。原因是在江御寒未与白映月表明心意之前,白子域就先一步约了佳人月下谈心,却被佳人以暂时不想谈论此事,怕伤了三人的和谐而婉言相拒。白子域只当她是一时害羞,女孩子自当是要矜持些,待他日后多多主动,白映月定会给与回应。
可谁知,不多时日,便传出白映月与江御寒双双游湖登山采药等**情事。白子域终是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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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白子域哪点不及江御寒,论武功论才学论相貌,他比江御寒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头脑比江御寒更聪颖,为何白映月偏偏选了江御寒,这让白子域无法接受。
说来当时白映月与江御寒谈个恋爱也是极为招摇,这二人本就在江湖上早已名声在外,白映月的美貌愣是招来无数青年才俊的青睐,而江御寒的英俊神武也被无数女中豪杰视为心中偶像。他二人走在一起,那叫天造地设,好一对儿神仙眷侣,让人羡煞之于又无比崇拜。
白子域妒忌在心的时候,他二人并不所知,甚至常常约着白子域一同游湖,在白子域跟前上演你侬我侬特煞情浓的戏码,估计那白子域便是从那一刻开始,心入魔障,无法自拔。
不过换言之,给谁谁受得了?
碧月宫接了生意派任务都是白子域统筹,届时江御寒已很少自己去执行任务,除非对方是个武功高深难搞的人,一般都是派手下几名大将前去办妥,这唯独有一次,白子域找了江御寒,请他亲自走一趟,言下之意是这桩生意比较难搞,没有他怕是不行。
江御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白子域,白映月和他三人从小一同长大,走到如今实属不易,他哪会想到白子域要害他,便想都不想的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与白映月刚成婚一年半载,新婚夫妻分别数日便如同过了整个世纪那么久。
白映月当时已有身孕,快要临盆。白子域受江御寒所托好生照看着白映月,于是那些个时日天天往白月宫跑。初始白映月并不觉得什么,可时间一天一天过,江御寒杳无音讯,她这才慌了神。急着来找白子域,问了江御寒出任务的地点,便要去寻,白子域断然不会让她出去。此时算来也有十天半月,江御寒早已死了,这任务本就是他暗中动了手脚,诓了江御寒去执行任务,实则派了一帮人暗中灭了他。见白映月坚决要去,白子域只好和盘托出,却是骗她说,江御寒此次任务失败,早已命丧黄泉,他是怕她伤心才迟迟未跟她说。果然,白映月听后当即昏厥过去。
白子域想着江御寒死了,白映月便会接受他,可谁知,白映月是何等聪颖之人,她忍着悲痛将孩子生了出来,混混沌沌过了数个月后,突然神智清明,有说有笑,与白子域相处的也极为融洽。待白子域提出要娶她时,她也答应了。此事一传出江湖,皆引起不小的议论。
故事讲到此处,刘陵川有些感慨。他唤来门外小厮,添置了些茶点,又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榻边一靠,璀璨的眸子中浸染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上官墨叹道,“白映月生了江御寒的孩子,最后再嫁给白子域,这也太.....”不知作何形容,后顿了顿道:“那这孩子姓甚名谁?”
刘陵川眸子深深:“待我讲完他娘老子的事,再提他。”
白映月与白子域成婚之日,邀请了数百人前去观礼。
与此同时,重伤半年才能下床走动的江御寒,听闻此消息,又是一口血喷出。他查出当年杀他的人是白子域派来的,他想着待自己伤好再回去接白映月,于是假传身亡的消息,好让白子域放松警惕,可他不曾想过白映月会答应嫁给白子域,且在自己尸骨未寒时,这心头的恨,怎么能忍得住。他拖着刚刚伤好还极其虚弱的身子,在白子域的新婚之夜,潜进了碧月宫。
新婚之夜,本该热闹的喜堂一片狼藉,红烛杯盏胡乱的倒在一旁,地上满是破碎的琉璃碗碟,一身红色喜服的白映月脸色冰冷,手中长剑深深刺入白子域胸膛,白皙的脸庞珠泪滚落。她早已发觉江御寒的死另有蹊跷,而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白子域,是白子域害死了江御寒,她要让他血债血偿。可她低估了白子域对她的爱,即使察觉她在酒里下了毒,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喝下,即使察觉她手握了长剑,他都丝毫没有避闪之意,他就这么带着笑,宽容的望着她,眼睛都不眨的让那长剑直入他的心口,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疼痛。
下人们早已四散而去,宾客见状唯恐被殃及无辜,躲闪避之。
空荡荡的碧月宫,传来女子一串又一串撕心裂肺的笑。
白子域捂着胸口,吃力的看着她。
白映月望着手中长剑好一阵发呆,惨然拾起白子域腰间的江湖令,冷然转身往碧月宫深处走去。她知晓白子域有这么个隐秘之处,她恨白子域,她不允许白子域的任何东西存于这世上,她要毁了这一切。
可当她走入那洞穴后,完全懵了。洞穴里除了白子域亲手抄写的几卷武功心法,便是所有他们三人从小到大的画像,及关于他们一起成长的所有经历,有江御寒喜爱的各类兵器,还有她喜爱的书籍,百草心经,医学典故,神农药谈等等医学专书,甚至还有许多稀世草药。
其中有一株便是起死回生的神草“百炼株”。
白映月恍惚了许久,只拿了那“百炼株”匆匆跑回喜堂,她后悔杀了白子域,纵然他再错,她也不应该要了他的命,她想要救他,可是,在她踏入喜堂的那一瞬,她看见了江御寒。江御寒正怒不可揭的盯着脸色苍白的白子域,半晌,才回神看她。
她本是高兴的,可是在他眼中,她看见了怒意,看见了憎恶,看见了恨,不及她开口辩解,江御寒手中的刀刃劈天盖地的往白子域头顶砍去。白映月惊呼一声,本能的将身子挡在了江御寒的刀口下。那透着寒气的刀刃将她胸口刺穿,她睁大的眼睛,眼泪尚且还挂在眼角,喉咙便是一股腥甜,颓然倒地。
她手中还握着那株起死回生的神草,可惜江御寒看不懂。
她倒下的瞬间,江湖令从手中滑落,江御寒眼神一暗,更是心怒交加,她竟然为了白子域连命都不要了么?这块令牌是白子域的贴身之物,她攥在手里是什么意思?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江御寒,一把抢过令牌,猛地往地上摔去,可令牌却顽固的只是叮咚响了一声,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江御寒盛怒,又是摔了几次,依旧摔不破。他这才无奈拾起令牌,眼神怪异的落在白映月手中攥着一株奇特的花草。神色带了些考究。
屋内传出一声婴孩的啼哭,江御寒一愣,忙掀帘入屋,见一粉琢玉砌的婴孩裹在红色的包袱中,见他进来便停止了哭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婴儿不过半岁,虽还是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可眉宇间的那股神气与自己很像。江御寒抱着婴儿,内心总算得了一些安慰。
后来他葬了白子域,却不舍得白映月,他不知去哪儿寻来一处冰棺,将白映月放入其中,一直保存着她的尸骨。他把碧月宫改为了月宫,从此没有走出月宫半步,而月宫也从江湖上逐渐隐没。
故事听到此处,上官墨意犹未尽,眼神惶惶然道:“那后来江湖令是怎么流出了江湖的呢?”
刘陵川叹了口气,眼中出现了一丝微茫。
八十年前,江湖风头火势的三人突然死了两个,另一个还归隐而去。江湖各派便开始蠢蠢欲动。
不知谁传出,只要拿到江湖令,就可号令江湖。江湖令一度成为江湖上的一枚神圣的东西。
于是江湖上的人便开始四处寻找这江湖令,甚至有人去挖了白子域的坟。
江御寒隐在月宫,每天除了带孩子,便是研习武功。他偶然在当年白映月的房中翻出一些书信,才得知当年是他错怪了她。她并未背叛,她只是想接近白子域查事情的真相,可是他却错手将她杀了。他悔恨至极,翻看她研习的一些书籍时,偶然见着她曾攥在手里的那株草,原是起死回生的神草。他一时激动,取了那草便去寻冰棺中的白映月。
再后来,他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白映月到底被救活了没,但也没有人再见过江御寒。
他们的儿子,江陌月当时年纪太小,护不得那江湖令,终是被人夺了去。
上官墨好奇道:“那江陌月该是你们月宫宫主吧?”
刘陵川瞟了他一眼,笑的高深莫测,“无可奉告。”
“所以,你们月宫这么急着寻江湖令,其实是为了白子域的武功秘籍?”
刘陵川抚了抚眉角,有些困顿,“不全是,其实主要是为了那洞穴里存着的那株神草‘百炼株’。”
“宫主的小儿子上年不幸身染重疾,久医不愈,怕是活不下来,所以我们才那么急着寻那令牌,想要从那洞穴中寻到白映月当年的医书,以及那神草。”
上官墨恍然点头道:“别的地方没有那‘百炼株’么?”
刘陵川摇摇头。神色有些疲惫,更多是无奈。
上官墨脑子一转:“那江陌月该不会是你们宫主的亲爹吧?”
刘陵川看了他一眼,“不是亲爹,是义父。”
看来江陌月不是宫主?“那你们现任宫主是谁?”上官墨继续好奇。月宫宫主是个极其神秘的人,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刘陵川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理会他:“等找到了令牌,我再告诉你。”
这样都套不出你的话。上官墨不满意嘟囔道:“小气。”
刘陵川揉了揉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