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你将来想做什么?到哪里去?”满园的风信子在风中一波又一波的往前漾去。
“我?”坐在秋千上靠左侧的小男孩偷偷瞄了一眼身侧一下一下晃着小腿的女孩,脸颊上偷偷染上了浅浅的红。
“恩,子玉你总该不会像先生他老人家那样一辈子守着这座山吧?”女孩张开双臂用夸张的动作比划着,转头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望着那双水润的大眼,男孩狼狈的迅速避过,垂首望着草地上印着的两人的影子,认真思索了片刻,回她道:“天下会船数溱潼,溱潼会船甲天下,去感受‘笔蘸溱湖多彩水,诗情画意满天飞’的水乡魅力;走一走塞外荒漠,看那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壮雄浑;再去那八百里秦川,想漫步在黄昏红日里感受着它的逶迤绵亘……”男孩低头浅笑,想象着书里所描绘的景色,一脸憧憬。
女孩歪着小脑袋,静静地坐在一旁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会去那曾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江南,那个我出生在那却无缘的故里,在那置一处宅子,每日清晨挑开临河的窗,听微薰的风中传来的软软糯糯的吴侬软语,坐在河边茶馆里听雨,那里没有喧嚣的叫卖声,只有清清淡淡的花开、花落声,只有雨点打在黛瓦粉墙上,然后又落入水面的轻击声,还有柔情的锡壶里温烫着的碧螺春……”他的声音越说越高亢,他那双碧玉般的眸眼里清亮的似有水光闪烁,点点灿如繁星,带着兴奋与向往。
女孩不知他口中江南的小巷是如何曲折幽深;不知那令人观之便会想起‘台痕上阶绿’美妙诗句的黛瓦砖墙间的青苔小草;更不知姑苏城是如何玲珑神韵,但她知道了这是他的梦,是他的愿:“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那天
,天空是少有的透明的蓝,云朵是不常见的薄如轻纱的逸,暖暖的阳光淡淡地落在两个小人儿并排而座的身影上,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恬定。
“到头来,那些他都不曾有机会去走走……”世兰娓娓轻叹,眼眸氤氲着悲伤,愁苦交加。良久的沉默后,她暗暗紧了紧手指,敛去面容上异样的神情,起身作揖道:“先生棋艺高超,世兰拜服!”
不破天下掀开衣袍,起身默视着弯腰俯首的女子,少顷无奈摇收,连声叹道:“姑娘聪慧过人,当是知晓吾所言之轻重,既然你已选择,但求你他日不悔!”
“这孩子……时辰刚好!”不破天下移步走至少年透身侧,拉起他的右手,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以极快的速度在其手腕上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不破先生,你这是做甚?”世兰神色大变,望着泉涌而出的鲜血急声叫道。
“此毒蛊吾至今亦没有五成的把握能解,唯有冒险一试了,在其生死存亡的刹那,毒血逆流全身,换血或许可救其一命!”不破天下反手划开手背,眸光紧紧锁住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道:“姑娘可是白兰山后人,来自三百年后?”
世兰浑身一震,瞪大双眼惊愕的望着不破天下。
“不必惊讶,既然不破家与神颜萧家是世交,那自有它的不凡之处,神颜萧家可扭转乾坤,不破家则可洞悉其向,故见到你的第一眼吾便知你来自三百年之后,殊不知是萧家哪位竟以折大半寿命为代价,送你至此?”
世兰弯腰用衣袖轻轻拭去少年透额角的汗珠,眉宇间有浓浓的亏欠:“是透!”
“透儿!”不破天下面色沉肃,看了一眼少年透,面色数次微变,终复于平静,转言其他:“
既然姑娘熟知白兰山地形又
精通阵法想必你出师白兰,再后来你藏身在花厅,在吾三名徒儿途径门外之时,你所表现出的不寻常举动,想来你在你的时空与换了另一种身份的他们相逢了,对次的反应你感激之情太多;对轩轾则更多的是愧疚和感伤;而对隐儿……你则深爱着他吧!此外,透儿竟然不惜生命,护你至此,想必他对你情根深种,唉,真是报应啊,想不到上一辈不破兄弟二人为一女子之争竟再次在这苦命的两兄弟身上上演,姑娘当汲取前车之鉴,勿再做出错误的选择!”
选择?她也想择一个两全其美的的道路啊,可她有选择的机会吗?没有,从来没有,人活这一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走着走着,不知何时一些事情已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伤了自己,也伤了旁人。
“透儿他能否逃过这一劫,就看今晚了!”不破天下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身侧神色消沉的世兰道,犹豫片刻问道:“透儿,三百年后的透儿他过得如何?”
“不好!”世兰摇了摇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少年透已转冰冷的手,似极力将自己的温暖传送予他:“他是个可怜之人,虽身处高位,权倾天下,却深陷于遭父母遗弃,怨恨胞弟的无限痛苦之中,若他知晓那只是他一人的误会,他的父母并未遗弃他,反之,为了他能平安的活下去他的父亲日日夜夜思儿想见却不得见而饱尝着骨肉分离之苦,予他而言那将是多么讽刺,他仇怨了三百年到头来来不过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一场可笑可悲的闹剧罢了……”
静谧的藏书阁里忽响起一声幽咏的长叹,紧接着就在世兰不会留意到的阴暗里,不破天下唇中暗语,破指如风轻抵她背后。
世兰昏迷的刹那,隐约听到不破天下轻语一声对不起,对不起?为何要这般说?而这一声对不起又是对谁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