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蒿霖被抛出窗户去的那一瞬间,深槐仿佛是从高塔上被推入了万丈深渊一般。
“蒿——霖——”
他不顾一切地跑到窗前,朝下看去。蒿霖已经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他们家七楼的高度,蒿霖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个女鬼,依旧漂浮在房间之中。
“为什么……不来……救……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深槐取出手枪,对准那女鬼就是一阵猛射。每一枪都确实地打在了她的身上,血也不断流出,但那女鬼只是表情痛苦,却始终不肯消散。
“去死吧!去死吧!你给我去死吧!”
深槐愤怒地将子弹全部都倾泻到女鬼身上,而很快子弹就全用完了。
女鬼的身体不断颤动着,关节部分不断发出怪异的声音,身体也不断扭曲着,眼睛瞪得很大,而嘴里依旧还是在说:“为什么……不来……救我……”
深槐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
终于,女鬼的身体迅速漂浮着向他漂来,猛地将他从窗台上推了下去……润暗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相继坠落。
“不……不要……不要!”
他重重地跪坐在水泥地面上,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深槐和蒿霖,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不禁掩面而泣。正所谓兔死狐悲,更何况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多少还是有一点感情的。
约翰死了,任森博死了,现在,深槐和蒿霖也死了。
当初诺索兰制造的克隆人,如今只有慕镜一个人还活着了。
而当润暗抬起头来时,迎接他的却是更加难以想象的场景!
那两具尸体,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
这个时间诅咒,不会给予他们任何留存在这世界上的痕迹。约翰是如此,元丰是如此,深槐也是如此。
就如同从来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润暗也感觉到,他对于深槐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很多事情,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一切,都如同是幻梦一般,毫无真实感。
等到这个诅咒将慕镜也杀死的时候,最终的目标,自然也就是阿静了。到最后的最后,他会连阿静也一起忘记。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
也就在同一时间,阿静睁开了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掀开被子,双眼,充满着明净。
刚才在迷迷糊糊之中,她想到了一个假设。
一个极其恐怖的假设。
她打算尝试去验证它。
“听好了……慕镜,我有一个假设。”
润丽终于下定决心,在慕镜面前说出了她的担忧。
“假设?”
“嗯……是关于愿姬的。结合了之前掌握到的所有线索,我考虑出了和愿姬有关的一个可能。不过,我现在不打算说出来,而是会先去验证。现在就看你了,你……是否真的有勇气接受那个答案呢?那很有可能会摧毁你至今所相信的一切。”
润丽说得非常郑重其事。
慕镜听到这里的时候,内心不禁也开始迷惑了起来。
★ TтkΛ n★ ¢ O
“若你真的对愿姬抱有着永恒不变的爱的话……就不会恐惧我对愿姬产生的任何质疑吧?”润丽知道,这是她获得幸福的唯一希望,也是可以拯救慕镜的最后机会了。
“我只需要你的答复。若你答应,现在,就和我一起走。怎么样?”
慕镜坚信着自己对愿姬的感情,但是,当润丽在他面前那么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内心的某个地方确实产生了动摇。
愿姬已经死了。
他一直都不想承认这一点,相反,一直用各种方式,来欺骗自己,证明愿姬依旧存在着。
化为厉鬼的愿姬,她的本体唯晶,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愿姬依旧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可是,那都只是虚渺的痕迹而已。
如果,没有这些虚渺的痕迹,那他对愿姬的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自己果真……是那么虚伪的吗?
“好的……只要那是真实的答案,”慕镜也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就一定会接受的!”
“那么……好吧。我会先去一个地方,然后如果验证得出结果,我会打电话给你。慕镜,我想让你面对真实的自己……”润丽说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终于拿自己的人生作为赌注,进行了一场豪赌。
“我相信,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真正所爱的人是谁!”
在润丽离开以后,慕镜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间内,思忖着她的话。
对于愿姬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他作为克隆人而被创造出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环境,并在那个异度的空间内快速地成长。他的确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恋爱吗?
愿姬对他而言,真的是如此地不可替代吗?
而对于润丽呢?
慕镜回忆着当初去异空间救她的全部过程,为什么自己如此拼命呢?为什么,在终于把她救出来后,会如此欣喜?
而就在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他连忙跑到门口,问:“是谁啊?”
“是我啊,慕镜。”
这个声音是……
唯晶!
在慕镜的思绪如此混乱的时刻,偏偏是她来了。
再度见到那张和愿姬毫无二致的脸,慕镜仿佛又再度产生出了错觉。
润丽的话言犹在耳,可他还是觉得,似乎眼前的就是愿姬。
在进入了慕镜的家后,唯晶笑了笑,说道:“慕镜……第一次呢,到你的家来。”
“是啊……”慕镜关上门后,又再度凝视着唯晶的脸。那错觉正不断地加深。
愿姬……
唯晶……
两个身影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他终于无法再遏制住内心的渴望和思念,忽然一把抱住了唯晶。
“我……我想确认,我所需要的,就是你吗?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所需要的人吗?”
慕镜情不自禁地说出这些他自己也感觉有些语无伦次的话来。
唯晶的手也环绕住慕镜的后背,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我就是你需要的人。我和愿姬,并没有任何不同。你,尽可以把我看作是她。”
是的……
她就是愿姬。
慕镜一如既往地继续欺骗着自己。
“可是……”
愿姬……
就真的是自己需要的人吗?
阿静走到了她所想确认的东西面前。
润丽,就在她的身后。
“想不到……我们居然考虑到了完全相同的东西呢。也罢了,这或许是天意吧。”阿静说到这里,正要去接触那东西时,润丽忽然抓住她的手,说:“等一下,阿静……有件事情,今天我想问你一下。真的,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阿静缓缓放下手,看向润丽,说道:“是不是……慕镜和你提过的,我曾经想利用你成为鬼魂体的事情?”
润丽沉默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我不会那么做的。”
“咦?”润丽一下愣住了,她没想到阿静会如此断然地否定。
“很惊讶吗?”阿静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但,她也觉得该是把有些话说出来的时候了。
“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别人来拯救自己的事情来。从很小的时候起,母亲就教导我作为人的尊严和骄傲。母亲非常善良,也比任何人都重视人的德行。她始终认为,人应当具有德行和尊严,不可以为了任何事情而抛弃它们。纵然面临生死关头,也不可以放弃作为人的骄傲。身为人,绝不可以沦落为野兽。”
阿静也拥有着同样的自豪。
她虽然也恐惧于这个诅咒,但她更重视母亲留给她的珍贵遗产。身为贵族的母亲,比一般人了解更多的学问,更为重视人格魅力的重要。
“所以,我从来也不曾尝试过去杀害他人解除诅咒。即使死,我也想作为人而死去,而不是如同豺狼一般地活着。也许一般人理解不了我的价值观,但这就是我的信念。”
阿静的话,打动了润丽,她渐渐相信,阿静不是那种会轻贱他人的生命的人。
同时阿静的内心也在想着:润暗啊……你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还有……爸爸,你也是一样的……
阿静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父亲为了母亲和她所犯下的诸多罪行。她的智慧,要从前因后果推测出一切,并不困难。而她在来的途中也在手机上看到明华睿遭受枪击的新闻。润暗推测得到的事情,阿静也同样推测得到。
她无论如何,也下定决心要阻止润暗。她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建立在血腥的杀戮之上。
从当初,放下了准备杀死欧雪雁的刀子时,她就没有后悔过。也下定决心,不会再动这样的念头了。
而且,对于这个诅咒……
“对不起……唯晶。”
慕镜放开了怀中紧抱着的唯晶,他也终于认清了自己所需要的是什么。
“你,并不是我所需要的人。你不是愿姬,不,即使你就是愿姬也一样。对愿姬的爱,只是一种单纯的占有欲罢了,只是我单方面的渴求而已。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愿姬的感受,我只是感觉自己失去了愿姬,却没有考虑过作为厉鬼的愿姬的痛苦。我现在,只希望愿姬可以安息……”
“不,不对!”唯晶紧紧挽住慕镜的双臂,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我是那么爱你啊,慕镜,难道……你要给予我这样的答复吗?我不接受!”
“唯晶……你不该委屈自己去伪装愿姬了。她和你是不同的……”
“不!不!不!”唯晶发疯一般地拉扯着慕镜的手,在这争执的过程中,她的脚下不小心一滑,而左手的袖子一下撕开了……
同时,阿静打开了眼前的……唯晶卧室内的衣柜的门。
“你……你没事吧?唯……唯……唯晶?”
唯晶左手的袖子被撕开后,她的手臂裸露了出来。而在这上面,是一道……清晰的齿痕!
这个伤口……这个伤口……
慕镜一下回忆起了愿姬的左手,被黑暗中的怪物咬伤的那个晚上……
从唯晶的衣柜内,阿静和润丽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具干瘪的尸体蜷缩在角落,看起来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但,在打开衣柜后,腐烂的臭味才散发出来。
约翰说过,有一天唯晶在换衣服的时候叫他等候在门外,而她在打开衣柜的时候,在衣柜的镜子里看到了愿姬的鬼魂。随后约翰就冲了进来,当时只看见一脸恐惧的唯晶倒在衣柜前……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那一天,镜子里的愿姬从里面跑出来,杀死了唯晶,把她的尸体藏在衣柜里,然后,利用她那张同唯晶完全相同的脸,一直在所有人面前冒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