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 苏白芷语气幽幽:“那时我心都凉了一截,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张百穿一死,我知道自己再没有跟金婴和好的可能了。无论张百穿最后因何而死, 金婴都会牵怒而不肯原谅我。而在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你……”
她看向苏半夏, 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想必也是恨透了愚蠢的我。正当我为这件事而后悔不已、纠结于到底应不应该放你们出来时, 容德瑞又出事了。”
“哦?”苏半夏吐出音调向上的语气词, 难得好奇心起、等着下文。
真正说到容德瑞时, 一丝苦涩泛上苏白芷的嘴角:“苏金婴是没机会置问容德瑞了,毛一韦却托人将我的所做所为悉数告诉了容德瑞。正如你所知道的,容德瑞的品性容不得我自私又乱来的做法。为此, 我们大吵一架,我避入深山不见他……没想到不足半个月时间, 我和他之间竟落得如同张百穿、苏金婴一样的下场……阴阳相隔, 再不能相见。”
看着苏白芷痛苦不已的表情, 一直默默听着不出声的容玉曜突然插话:“容德瑞的突然死亡,也和毛一韦有关吧?”
苏白芷呆了三秒, 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在我家容家内部有流传。当年毛一韦带众魔族偷袭,容家天才容德瑞以全部灵力和本身命元为代价将其封印。”
苏白芷点头:“没错,和我调查的结果一致。如果不是毛一韦偷袭在先,根本不可能战胜容德瑞。”
容玉曜又问:“那一役之后,容德瑞的肉身原本被供奉在容家祖先祠堂, 后来却莫明失踪。现在看来, 是你偷走的吧?”
苏白芷并不否认:“没错, 容德瑞生前曾教过我避开容家法阵的方法……想不到, 却被我用来盗取他的肉身。”
苏半夏始终表情轻松, 仿佛完全置身事外。只有身旁的容玉曜懂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 苏半夏这才微微笑着问苏白芷:“之后呢?还有,毛一韦最后怎么样了?”
“我有心让容德瑞复生,势必用到千年灵芝,所以狠下心来对你和金婴不管不问。至于毛一韦,他应该在那场偷袭战中死掉了……当然,这只是推测。”
苏白芷说到这里,终于恢复了之前狠辣的表情:“父债子偿,毛一韦死了还有儿子,我曾暗中下毒让毛元寿此生不能有后,嘿嘿嘿……但这仍不能消除我心中仇恨,后来毛元寿命元将尽,我就告诉他夺舍重生之术,并且吐露容家后人天才的身躯很适合他……”
“那件事果然你才是背后推手。”苏半夏说,“看来你不仅恨上毛氏魔族,还因此牵怒于所有与毛氏有关系的魔族。”
“你为什么要把容家拉下水?”容玉曜再次插话。
这倒是个问题,按理说苏白芷那么爱容德瑞,不惜一切帮他报仇甚至复生,容家也算是她半个婆家,为什么她会引导毛元寿将夺舍目标瞄准容家呢?
“哼!要不是容家那些不变通的家规,要不是容家那些迂腐的遗老遗少,我早和容德瑞修成一对神仙眷侣、不问世事了,又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原本因为重伤未痊愈而苍白的脸色在情绪激动之时更显得没有血色,苏白芷几乎是咬着牙说话:“我曾答应过容德瑞,不对容家直接动手,但是,借刀杀人不算违背誓言!”
容玉曜不想再问了,看到苏白芷此时的表情就不想再问了。
仇恨,是怎么样的仇恨能够记在心里五百年而不弥散,几乎要将眼前这个曾经快要成为天狐的女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活着,已经不仅仅是一尊血肉之躯,更是一座移动的活火山,随时要喷发岩浆、吞噬毁灭周遭的生命。
只因为她恨,就丢弃了对两个弟弟以及张百穿的那一点点愧疚;只因为她恨,就可以将魔族聚落和容家搅得两相对立、不得安宁……
如果不是苏半夏偶然之中挣脱封印、如果不是苏半夏偶然之间拘到王长啸魂魄,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被彻底改写?那么这座城市是不是就已经变成了人间魔域?
许多事情,哪怕已经按照最好的方向发展了,回头再看来时路,仍然让人心惊胆跳。
即使时间难倒回,即使历史不可假设……不敢想,真不敢回想。
终于将五百年前最原始最真实的往事听了一遍,苏半夏没有半句感慨,只冷冷说:“毛一韦的确该死!不过,你的自私也不值得原谅!究竟应该怎么处置你,还要等苏金婴来了再话。现在,说说你求我们的事吧!”
转折不算突兀,但苏半夏的爽快还是让苏白芷明显滞了一下。
几秒反应之后,她才面带喜色说:“昨晚你们也看到了,周顺忽然释放出强大魔气,那气息分明就是毛元寿。按照毛元寿灵魂强行离体的时间,不夺舍重生的话,他断不可能坚持到现在。我想,也许毛氏魔族拥有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本领,是可以让灵魂独立生存的那种……如果推测再大胆一点,也许就连毛一韦都没有真正死去。”
听到这里,容玉曜又捏了捏苏半夏的掌心。
狐族美男笑着反捏回去,目光却看着姐姐:“五百年前,你要是有这样的冷静分析能力该有多好?”
苏白芷羞愧无比,她知道幼弟素来嘴巴毒,这话里虽然带了揶揄的成分,却也是拐着弯认同了她的说话。
容玉曜捏苏半夏手心也正是认同这一点:魔族向来诡计多端又掌握着许多奇特魔术,以毛一韦这个大反派五百年前的“精彩”表现——那样的角色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消灭干净?
苏半夏又问姐姐:“对了,容德瑞的肉身你可得藏好了,万一被毛元寿找到利用来做灵魂容器,那你这五百年的努力可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比空付流水白忙一场可要恶心多了。”
苏白芷面露为难:“这正是我所担心并且有求于你们的,我现在这个状态很难直接参加战斗,只怕守不住……”
“那你昨天就应该说,磨磨蹭蹭等到今天才开口算几个意思?万一丢了还要拜托我们去寻找么?”
快言快语句句逼人,苏金婴的身形凭空出现在客厅里,目光犀利看着苏白芷:“所以我说,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活该!”
苏白芷没有还嘴,看一眼苏半夏轻松的表情她就明白了:苏金婴早来了,只不过她受伤之后灵力大损,没有感应到他出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