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毓殇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又做了一个梦,一个纠缠了他十几年,也无法摆脱的血腥梦境,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绝望又无助。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飘,飘出胶东县,飘向圣京城,飘入皇宫内院,飘到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坤宁宫。
坤宁宫的布置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大殿上身穿凤袍的温婉女子正抚着假寐,恬静的脸上带着温柔和母爱的慈祥光辉。
熟悉的容颜让齐毓殇身体一僵,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不住呢喃着“母后”,湿润了眼眶。
双脚不受控制的走到女子跟前,他伸出手想拥抱女子,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女子,如虚无的空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怎、这是怎么了?”齐毓殇大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坤宁宫里宫女轻手轻脚的忙碌着,没有一个吵到凤袍女子,却也没有一个人看到他站在大殿正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
他茫然四顾,看着自己的双手,目露悲恸。
为什么母后看不到她,这些是女也看不到她?
“母后,是我,我是殇儿,翠玉姐姐、红玉姐姐,你们都说话啊……”对站在凤袍女子身后的两名宫女大喊,两人却继续谈笑风生,压根就没听到。
“齐毓殇,我记得前几天你还跟我说,要坚持住,只有坚持才有希望,只要我坚持……”正疑惑着,准备试探她们是否也如凤袍女子那般,碰触不到时,少女清脆的哽咽如丝如缕飘到耳朵旁,如闷雷在头顶炸开,齐毓殇冷眸倏然瞪大,这……
坤宁宫,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母后已故去多年,他还曾去皇陵祭拜,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母妃?
“暖暖!”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他扭头,顿时红了眼眶。
父皇,竟然是父皇。
眼看着身穿龙袍的齐廉走过去拥住凤袍女子——自己的母妃安暖,还在她耳边说着情话,齐毓殇身体如追冰窖,手脚冰凉得近乎麻木。
这是怎么回事?
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子明,你回来了!”安暖睁开眼,甜蜜依着齐清胸膛,翠玉、红玉特别有眼色的带着宫女退出大殿。
“今日殇儿可曾听话?”着安暖高高隆起的,在朝堂上一直绷着脸的帝王笑得宠溺又温柔,“暖暖,辛苦你了。”
“殇儿很乖,一点也不闹,我不辛苦的。”安暖红着脸抓着他手抚上自己,羞怯道,“不过偶尔会调皮,你感受一下……”
齐廉着她隆起的腹部,用心感受着胎儿动静,倏然手心被里面的那个踢了一下,安暖凝眉,他却大笑起来,满脸愉悦。
“好小子,好大的动静,将来定是一代贤王。”他满脸骄傲的夸赞着,安暖俏脸几乎红到耳根,不依捶他肩膀撒娇,“怎么说话呢,我可不想孩子跟你似得那么累……”
齐毓殇看着两人的甜蜜互动,听着他们的交流,倏然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梦,一个美好得让他羡慕又心酸的梦。
当年的父皇和母后,好恩爱啊。
突然,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破耳郭,他身体一僵,面前景象倏然变成寝宫外的花园,宫女们手忙脚乱的端着热水来去匆匆,女子的惨叫不住从紧闭房门中传出,身穿明黄的齐廉搓着手在房门外来回走着,满脸焦急和担忧。
他的身后,跪着几名太医,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凝眉沉思。
嘹亮的男孩哭声划破天际,里面传出稳婆抬高的声音,“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生了个小太子……”
齐廉没等里面的人说完,已抬腿走了进去,齐毓殇跟着飘入,望着凤榻上满脸汗水、发丝湿透贴在脸上,脸色苍白,明明虚弱却笑着逗襁褓中婴儿的安暖,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落脸颊。
母后,为了我,您十月怀胎,艰难生产,孩儿却无法护您周全,更不能每年清明中元节去祭奠您,真是不孝。
不忍再看,他顺着风走出产房,面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
几十名黑衣人如入无人之境的在御花园中赶鸭子似得追杀着宫女、太监,他们身后,血流成河,尸横满地。
“主子有令,一个不留!”残忍无情的命令和主人一起出现在视线之内,齐毓殇眸色一凝,眼底燃起仇恨火焰。
眼见着那人抓住一名逃跑的宫女,强行撕破她的衣衫,齐毓殇大怒,忘记自己尚在梦中,抽出长剑朝男子刺去,嘴里大喝,“,放开她!”
连人带剑穿过男人和宫女的身体,他呆愣回头,恰好望见宫女一脸绝望的泪痕和男人狰狞而的面容,牙根都要咬碎了。
“住手,齐清,你这个不如的畜生,住手啊……”齐毓殇失控大吼,陡然睁开眼睛,急促的着。
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这个残酷的世界,熟悉的蓝色帐子、红色帐勾,还有前段时间某女专门到寺庙中求来的开光小玉佛,无一不在提醒他,刚才所见只是一个梦,一个有甜蜜、有幸福也有痛苦、有血腥,真实发生过的梦。
吃力偏头,他感觉全身虚脱了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而洛千欢和柳莺儿齐齐坐在床前,眼眶都红肿得跟核桃似得。
被洛千欢紧握住的指尖艰难的动了动,齐毓殇沙哑喊着满脸憔悴的少女名字,“千欢。”
他以为他的声音很大,真相却是那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倒是他手指的动静让洛千欢跳起来,惊喜交集的抱着他放声大哭,“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齐毓殇呆住,柳莺儿惊喜站起,见他双眼睁开,一阵风似得冲了出去,嘴里还不住喊着,“秦公子,秦公子,公子醒了!”
“千欢。”齐毓殇干裂的唇动了许久,才从喉咙里发出虚弱破碎的沙哑声音,艰难的抬起左臂环住她的腰,笨拙道,“别哭!”
除了这个,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他应该昏迷了很久,不然要强得刀砍在身上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洛千欢不会这个模样,柳莺儿也不会那么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