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慕华尴尬的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额上更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好不容易才能潜伏进来,为的就是得到郡主身边的藏宝图,若是因此惹得郡主不悦,将她赶出去的话,那么全盘计划,都将付诸东流。
神绪入闪电般划过脑海,阴慕华僵冷着背脊,缓缓转身,以求救的目光看着苏少言,可对方仿佛没看到一般,只是垂眸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
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进入了冰点,那些公子哥们全都屏息以待,生怕这位郡主发怒,他们此刻的心真是后悔死了,他们今日本来就打算到风雨楼寻寻乐子的,可是耐不住世子哥的威严,这才跟着他来到了这里,想不到却惹来了这桩麻烦。
其中一个机灵的突然捂着肚子,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世子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肚子实在是不舒服的很,先行告退了,我们改日再聚。”
他见郡主没有任何异色,这才匆匆忙忙的溜了,其他几位公子哥见到他如此顺利,照样画葫芦,纷纷寻了借口,脚底抹油的溜走了。
云隽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寒利的目光扫向端坐一旁的男子:“苏兄不是也有事要先一步离开了吧?”
苏少言微笑着摇头:“苏某的身子没有任何的异样,府中的事务也有管家打理着,至于提刑司的公务也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就等收尾了。”
无忧郡主冷哼着:“处理的七七八八就是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喽?为了玩乐,你竟然丢下公事,着实令人心寒,若这件事情被陛下知道了,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你了。”
天威难测,陛下更是被丹药所控制,只要她三言两语,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个男人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去。
可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可眸中依旧温雅淡然,不见一丝的慌乱。
苏少言仰头,再次灌入一杯琼酿,淡紫色的液体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挂在削尖般的下巴上。
“我的好姐姐,我已经有月余时间没有休息了,况且那些结尾的工作自有手下帮着处置,否则陛下养这些废物做什么,是浪费提刑司的口粮吗?”
无忧郡主被噎得火冒三丈,她用力挥舞出手中的软鞭,将梨花木蝶几劈成两半,上面摆着的酒碟更是散落一地,变成了碎片。
苏少言依旧坦荡荡的正襟危坐着,眸间依旧平淡如水:“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妹妹早已过了标梅之龄,和你一般大的贵胄千金早已当了母亲,可你依旧无人问津,所以有时间,你还是好好的改下自己的脾气,多多的学习些女红针黹,男人们总想娶一个温文娴雅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动辄舞刀弄枪,乱发脾气的骄纵辣椒。”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诚恳,全是为对方考虑,这个妹妹也是够让他焦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个脾性,从以往的温婉变成了蛮横,当年的事情实在是伤了太多人了。
无忧郡主的脸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一口气就这样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
的闷得慌。
“丑奴,你可知道刚才犯了什么事请?”
她将所有的怒火全都撒在了阴慕华的身上,反正骂几句也不会要人命,再说是这个女人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挨骂挨打也是她自个儿找的。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得付出一些代价。
阴慕华扑通跪了下来,咬紧朱唇缓缓摇头。
“老太太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可你偏偏去招惹她,还把她心爱的斗彩汝窑的碗给打烂了,这件事情,我可有诬赖于你?”无忧郡主怒目圆睁,瞬间扯开了话题,她要让这个愚蠢的弟弟好好听听,他到底惹出来多少的麻烦。
看来郡主是吃准了她的脾气,这是要借着她的嘴巴说出世子哥无能,放纵自己的女人胡作非为,而且还是一个连通房都算不上的贱婢。
想不到她用来防身的瓷片,竟然要用在这个地方,阴慕华勉强挤出了几滴泪珠,颤抖着柔荑,抽出了袖中的碎瓷片,递到半空中:“奴婢着实冤枉得很,奴婢做的可是劈柴烧火的粗活,出了吃饭之外,更是不会接触到普通的碗筷,又怎么会有机会打破老太太的心爱之物呢。”
“那这又是什么?”无忧郡主冷冷一笑,她明明说自己没有机会碰触到老太太的汝窑斗彩,却偏偏又掏出了这枚沾着血的瓷片。
当苏少言看到这枚瓷片时,心中微微一震,眼眸也不安的闪烁着,幸好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否则以这个女人的医术,定会准确的找到自己的经脉,然后狠绝的将它割断,到时候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落下残疾。
至于这个女人,她向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就如同万魂祠那样,原本一个毒馒头就可以把她毒死,也不知道信王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破门而入,将她救了出来,可他却得到了圣上严厉的处罚,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大宗正院里,面壁思过,这样一来更是让京都谣言沸腾,那些个原本想要依附他的贵胄,瞬间倒戈,纷纷投入了颖王的门中。
今年的雪海宴,最大的得益者便是没有参加雪海宴的他了吧。
看着女人依旧淡定处理事情的份上,她要么是不知道信王蒙难的事情,要么就是心硬如铁,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的死活。
“这真是汝窑斗彩碗的碎片,奴婢怕秋葵姐姐颠倒是非,这才留了个心眼,将它藏了起来,至于这上面的血,是奴家的血,奴家捡碎片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指腹,这一点苏少爷能够为奴婢作证。”阴慕华一字一顿,平缓如水,却冰冷若锋刀,“若郡主还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对厨房的丫鬟们一一询问,我想最终您得到的都会是一个答案——秋葵仗着腹中揣着世子哥的骨血,而在厨房胡作非为,不但破坏了厨房的规矩,更是嫌弃燕窝粥里的燕窝少了,一怒之下摔碎了汝瓷碗,为了避免老太太怪罪,更是抢先一步恶人先告状,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给了厨房里的其他丫鬟,甚至还有可能说出,这一切都是白嬷嬷指使的。”
无忧郡主转怒为笑,将她虚扶起来:“在我来之前已经盘问过厨房的下人们了,纵然白嬷嬷被酷刑拷打,可依旧说的同样的答案,而且和你说的也没有太大的出入。”凤眸微挑,迸发冷笑看着正座上的世子哥,“我的好弟弟,你可全都听见了,你可是府中唯一的男孙,更是尚未婚配,原本你做出那等荒唐的事情来,母亲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看中的女人却不知好歹,竟然涨了气焰,竟敢站在奶奶的头上拉屎撒尿的,这若是传出去,你以为还有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你做世子妃吗?”
“郡主,你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说话别老是如此的粗鲁。”苏少言冷眼倨傲的看着她,他可是来散心的,可没想过要掺和到王府的家务事中,毕竟他只是王妃的义子而已,若是过多参与他们的家务事,恐怕会引人注目,现在正值多秋之事,这样的目光还是越少越好,可偏偏也不忍自己的这位义弟受到委屈,他心中的苦闷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毕竟他也曾经受到一样的痛。
云隽秀用力扔下手中的夜光杯,霍地站起,冷冽的朝着她们走来:“既然奶奶已经默认了秋葵的身份,那她的所作所为奶奶也是知晓的,她之所以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给了这个丫头,也是为了王府的血脉,毕竟她肚子里的是我的骨肉,也是我第二个骨肉。”一口银牙紧咬着,怨怒的声音从齿缝中用力蹦出,“托你的福,让我丧失了一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就请您不要再出手了,让他好好的生下来吧,我答应你,不论是男是女,他只会是一个庶出,不会威胁到你在府中的地位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拂袖离去,望着那寂寥的背影,苏少言也顾不得教训这个骄纵的女子来,急急忙忙的追上去。
一向冷傲的无忧郡主却疯狂的笑了,一滴灼热的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摇摇欲坠的挂在嘴角上:“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误会我,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他的前程,为了整个王府的利益着想,要是当初他把那个罪女娶进家门,那么王府也会蒙受灭顶之灾,我们的陛下可不会看在血肉至亲的份上,宽恕我们……”
她眼神涣散,喃喃自语的转身走出菊轩,脚下一个踉跄,如同西瓜一般骨碌碌的滚下台阶,玉搔头摔落地上,变成两截,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也散了开来,飘逸的乌丝散乱的垂在微颤的背脊上。
在阴慕华的心中,这个郡主一向都是骄傲的,无论是面对什么事情,都能保持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可如今不过是被冷嘲热讽几句,竟然就失了神色,恍恍惚惚的从阶梯上滚落下来,就算是手掌被磨破了,可她依旧感觉不到痛苦似的,失神落魄的朝着荷花池走去。
这可是个好机会,趁着她现在防御力最低的时候,得打听出来宝藏图的所在地才行。虽然这样做很卑鄙,但是要成大事,就必须不择手段。
阴慕华撒开腿赶紧追了上去,虚扶住了她的胳膊:“郡主不要伤心,其实你也没错,错就错在情字磨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