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事情过了好多天,蒋荞也没再主动给董书打电话,董书的日子照过,那时候,董书和蒋荞的关系,也就是不近不远的网友,两个人都没有刻意去经营。
董书还是每周日给蒋荞打电话,叫她起床,听她念叨半个小时,有的没的,大的小的。他都耐心听完,然后很认真得给个评价。蒋荞说:“叔~连我爸都不能这么专心地听我唠叨……”
董书看了看窗户外叽叽喳喳的鸟,听着“轰轰轰”的空调声,觉得他能这么耐心,完全是因为能跟他这么侃的人真的很少……
蒋荞觉得和董书说话特别舒服,尽管他话不多,但从他说的话里,就能感受到他真的在认真听,而不是在敷衍。
眼见着五月就翻了篇儿,六月撒了欢地蹦跶着来了,蒋荞说她看见班上挂着的倒计时牌子变成各位数,心里就虚的没边儿。
事实上,董书确定蒋荞已经准备好了,蒋荞英语一直不好,半吊子水平,听说董书英语不错,就充分利用资源,每周六跑去网吧和董书语音。
董书淡淡的,但是做事认真,特地在网上买了高中的课本,平时没事自己温习,周六就给蒋荞讲。他觉得这事儿对蒋荞重要,毕竟是要高考,不能小打小闹就完事。
蒋荞挺聪明的,就是犯懒,不喜欢记,又偏生喜欢文科,照她的话说,就是痛并快乐着。董书就说要是蒋荞能考上一个好大学,他就送蒋荞一份大礼。蒋荞就笑盈盈地说:“少于两千就不叫礼……”
董书知道蒋荞是开玩笑的,这姑娘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狮子大开口,实际上根本没那样想。
董书待人认真,加上常年写作的习惯,观察人的时候就很细致,很容易就能了解一个人,当然,前提是那个人真的没有刻意掩饰自己。
蒋荞玩玩游戏是为了解压,没有打算充钱进去,董书觉得“这茶好苦”也算是他的号,有时也会买一些装备,帮里有些对董书有想法却没好意思说的姑娘,酸了吧唧地跟董书说:“茶苦这菇凉平时就钱钱钱的,把号给你,指不定就是为了你的钱。”
董书原本想说蒋荞不是那样的姑娘,而且他要真的在乎那些钱,直接修改密码就好了,最后想了想,还是发了个“^_^”说:“我乐意。”
这一切蒋荞都不知道,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游戏了,叫嚣着等高考完,要狠狠地玩上个三天三夜……董书知道,她只是说说。
刷完两遍日常,董书揉了揉手,手心溢出点点毛毛汗,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又往下调了一点。
董书看着窗外,夏天的时候,树都是深绿色的,长得高的,遇上不下雨的天,就是一层蒙蒙 的灰,董书觉得,要是蒋荞那个十次电话八次都在犯鼻炎的姑娘看到这一切,估计就能立马打出一个喷嚏。
下了自己的号,董书把“这茶好苦”登上,刷了一遍日常。隔壁考场的铃声就响起来了,一门估计考完了。
晚上的时候,董书给蒋荞打了个电话,蒋荞接了,不等董书说话,蒋荞就炸起来:“叔……完了完了,我死定了,我语文好像考得很烂!怎么办……”
董书点了点手机壳,蒋荞说过,能喊出来的就不叫事儿,喊不出来的才叫事儿。
董书说:“你别紧张。”还是淡淡的,没有语调的。
蒋荞吸了口气:“啧,叔,你有读心术吗?”蒋荞的确很紧张,紧张到即使开着空调也不停冒汗。
董书听见蒋荞那边传出来开关的声音,然后就是“呼呼”的风声,蒋荞“呼”了一口气,又砸吧砸吧嘴,要说话。
董书在游戏上说有事,离开一会儿,然后抓过摆在桌上的盒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
“其实那天吧,我是被吵醒的,睡得时候突然听见窗户外面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像是隔壁装修的时候扔的麻袋,我就推开窗子往外一瞅……”蒋荞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
蒋荞租的房子在二楼,外边有个平台,邻居装修水泥没地方扔,就随便往平台上一甩,蒋荞跟他说过两次。
董书心里瞬间闪过几个猜测,最后作罢,他实在想不出来蒋荞是看到了什么才让她迫不及待地找人倾诉……
“是个人,女生,我隔壁班的。”蒋荞说着,声音颤抖,就像是重新经历了那一幕。“我之前还见过她,穿的还是那身衣服,脸都模糊了……”董书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董书抿着嘴,人,第一次见到死亡的时候,那种恐惧,慌乱……他经历过,鼻尖和心口都泛着酸气。
“我整个人都懵逼了,打了110,警察马上就来了……”蒋荞还在说,但是声音已经平静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进警察局,他们忙,我就坐在椅子上,特别尴尬,这事儿我不能给奶奶说,然后我就想到了你……越是打不通,我就越打,总觉得非要打通不可,结果后来通了吧,我又说不出口了。估计当时那劲儿,也就是找点事做,免得自己乱想。”
董书想,真的事儿,是喊不出口的。
“后来他们调查了,说是她因为压力太大,所以……”蒋荞叹了口气,接着说:“我那时候就想啊,要是没有你听我叨叨,我估计,估计也就……”
蒋荞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听蒋荞说,就在董书的那个城市,蒋荞和爷爷奶奶都在老家,蒋荞从小就懂事,打小就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心里憋着的事情多了,人就内向了。
董书看了看窗户倒影里的自己,他觉得自己还好,没什么感觉,依旧是淡淡的。
“今天考完了吧,我就想,她真傻,高考,也就是那么回事……”蒋荞的声音渐渐带了笑意,她是南方人,声音有点沙哑,笑起来说话的时候特别软糯糯的。
董书听着,一面抹了抹胳膊,他打小在北方长大,基本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一时接受不了。
“叔~谢谢你,真的,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蒋荞说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又说“我得去洗把脸,烧得跟猴屁股似的,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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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书仍然是看着窗户里的自己,觉得咧着嘴笑的那个男人特别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