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对开心的人和开心的事不胜吝啬。你看,两人刚进入角色,月儿就毫不顾惜地溜到了西天。竹篁疏影横斜,露水沾衣,浸来丝丝寒意。看看时辰不早,这才恋恋不舍地步回旅店。
本来是要了两个房间,不知为什么,属于白永和的那间房早睡下了人,不是一个人,还是交颈而卧的两个男女。白永和好生蹊跷,就去问店家。原来,客满为患,店家为了腾地方,找他俩商量,不见面。问车夫,车夫说:“看上去是夫妻俩。”
店家说:“既是夫妻为啥不住一起?”
车夫使了个鬼脸,说:“路上颠了一天,累了,黑夜不想再折腾,图个清静吧。”
于是,店家就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合而为一。
白永和得知这个情况,不禁暗暗叫苦,黑天半夜,要房没有,难道露天而宿不成?他想和车夫们挤通铺,一个大通铺,一溜睡十来个人,横仰八叉地睡在那里,鼾声一个比一个打得凶,汗臭充斥着满屋子,哪里有他插脚的地方。无奈之下,给店家说他们真的不是夫妻。店家说:“老爷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哄谁呢,明明你的车夫说你们是夫妻。就算不是夫妻也不打紧,既然能同乘一辆车,就能同住一间房。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下次返回来,小的一定给老爷伺候满意了。”
白永和心里骂,这样的事还有下次?店家打了个呵欠,扭身走了。白永和站在门外犹豫不决,听见柳小姐从门缝里悄声叫他,只好走进柳小姐房间。柳小姐不好意思地说:“既是同乘一辆车,还不同住一间屋?你睡床上,我睡床下,我年轻,好将就。”
白永和心想,既是这样,只能同室而住了。便说:“那哪行?”
好在天气不凉,白永和随手抽了块被子裹了身子睡在床下。柳小姐见状,也不再争竞,和着
衣服睡在床上。孤男单女,同居一室,这一夜,谁也没有睡好。
次日上路,车夫笑嘻嘻地问白永和:“老爷,昨晚睡得可好?”
白永和和柳小姐一下脸红到脖子根。柳小姐拽了拽白永和的衣襟,白永和会意。就回说:“睡得可踏实哩!倒是怕你想心思,没睡好。”
“我们粗人,哪里有心思可想?不等头挨枕头,就迷糊了,也没顾上伺候老爷、太太,有失礼数了。”
显然,车夫是和面的好把式。只动了一下嘴巴子,就让毫不相干的两块面团,分不出你我,当然,更分不出是非。车夫有意或无意的捏合,给了两人更亲密的感觉,也给了一路上的方便。从此,他们将错就错,再不提单间另铺的事,身的距离感和心的距离感在不知不觉中越缩越小。
没几天,来到一处关隘,只见两山合扑,群峰环结,水清而丰,路窄而险,好一派雄浑的气势!白永和问车夫这是什么地方,车夫说是武胜关。武胜关是大别山和桐柏山的分水岭,也是湖北与河南的交界,是北屏中原,扼控南北的咽喉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白永和与柳小姐边听边看,偌大的山,渺小的人,山在俯瞰甲虫般向前蠕动的马车,人在仰视着顶天立地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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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说:“山从人面起。”
一个说:“云傍马头生。”
车夫听了,随口就说:“依俺看,‘车从峰林过,马踏祥云走’更来劲。”
柳小姐和白永和齐声说妙:“看不出,大叔真有肚才!”
车夫说:“哪里有肚才,一肚子歪才。”
说得大家一同笑了起来。说笑之间,轿车过了武胜关,车夫高兴地扬了扬鞭子:“啊哈,快到信阳了,可回到河南老家了。驾!”
过了武胜关,路又变得宽了,坐在车上的两
位感觉到车子平稳了许多。不仅身体的感觉舒服了,心里的感觉也踏实多了。一路上,柳小姐嘴上虽说不必担心有人来追,其实她心里那根弦绷得很紧,惟恐二太太派人来把他们逮住。白永和自听了柳小姐出逃真相,心里就“唿嗵唿嗵”敲开了鼓。不过,他是大男子,大男子就应尽大男子的责任。想起柳小姐临危不惧、舍死救他的情景,他更应以死相报。他曾经设想,一旦被人追上,他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由此引起的一切责任。这种责任,说白了就是勾引良家妇女出逃的罪名。如果再往坏处想,无非是替人受过,身败名裂而已。本来,这一生就是与身败名裂联系在一起的。一顶帽子是戴,两顶帽子也是戴,而且戴得值。令人庆幸的是,一路上太平无事。不知是如柳小姐所说人家真的没追,还是因为追逃方向的不确定空手而返。进了河南,不属湖北,再不用为“不怕县官,单怕现管”而揪心。同时,越往北面走,道路越宽,离铁路越来越近,只要遇见通车的车站,随时都可以弃马车而坐火车。
二人正在心花怒放时,只听“吁”的一声,大车停了下来。
白永和问为什么停车。车夫回说:“前面有混鬼。”
柳小姐又问:“什么是混鬼?”
车夫说:“就是土匪。”
“啊!”白永和听说,血就往头上涌,脑袋大得不得了。怎么办?想了想,就准备下车去求情。被柳小姐拦住。柳小姐虽然浑身哆嗦,但很快镇定下来。便问车夫:“此地叫什么来着?”
车夫说:“信阳州。”
柳小姐说:“你告诉他们,就说信阳州大老爷微服私访,请他们快快散去,不然,大队人马过来,就不客气了!”
车夫为难地说:“鬼才相信你是州大老爷,瞎蒙也不是这么个蒙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