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宣城,文华书院。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书院门口,侍女搀扶下来一位看上去很是端庄的夫人,她下了马车之后视线落在书院的牌匾上许久,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往里走。
她们身后跟着一队仆从,手上都捧着东西,不是衣物就是吃食,再就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一看这一行就是出自大族之家。
一行人穿过书院,来到一处小院门前,衣着华贵的夫人看着面前简朴的小院,心底的复杂之感再次油然而生。
清风小院,他当真可以两袖清风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他难道不知此刻他们宋家已经成了整个宣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他身为宋家人,当真可以弃自己的家人于不顾吗?
站在门口的夫人正是宋思问的母亲秦氏,一连来书院多次却连宋思问的面都没有见到。
宋思问自回到宣城后只在宋家过了一夜,便搬来了书院。
可他们宋家只能被外人嗤笑,却丝毫不能说宋思问不孝,只因为宋思问是被他的授业恩师江南的大儒曾老夫子派人请到书院来住的。
也正是在这位授业恩师的教导下,宋思问才有当年江南第一神童之称,名声才如此之大。
可是,清楚的人都知晓,是宋思问不想回宋家,就连在书院碰到本家兄弟,他也当不认识,让江南的不少学子背后笑话他们宋家当年任由宋思问外出游历,对他不管不问。
如今人是回来了,却跟宋家不是一条心了,就连端午节,宋思问都没有回宋家。
宋夫人收敛了面上的情绪,示意侍女上前去扣门,很快,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者,也是杨家兄弟的父亲,他看上去有些老,却更像是杨家兄弟的祖父,看到来人,眼底划过一抹情绪,跨出门槛,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礼。
“夫人。”
“公子随夫子外出了,一时半刻恐怕不能回来,夫人是否要进去歇歇脚?”
又是这样,尽管失望中带着一丝怒火,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宋夫人看着老者,道:“这是他老师的居所,思问既然不在,我们也就不进去了,这是给思问带的一些东西。”
宋夫人看向身后,“兰绣,你带人送进去吧。”
“是,夫人。”
“等公子回来我会告知公子夫人来过的。”
宋夫人上前一步,看着老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问他,“他的身体真的都好得差不多了吗?可还有哪里不适?”
“也不能只顾着读书,他身子弱,还是要多注意,平日里也该多歇歇……”
“江南名医也不少,若是有哪里不适我再派人去请。”
她面上很是关切,老者心里却嗤之以鼻,若真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又怎会舍得他小小年纪便被迫外出游历?宋思问出生的时候他当时就在院里跑腿,确实是宋夫人的孩子,可是明眼人都清楚,这对母子和寻常人家的母子可太不像了。
“公子在京城遇上了神医,确实已经大好了,就不劳烦夫人费心了。”
这话听在宋夫人耳里生疏得很,她面上的笑逐渐僵硬,去院子里送东西的下人也出来了,宋夫人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再来瞧他。”
“夫人慢走。”
目送着一行人离去,老者才回了院子,刚关上门小儿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口中愤愤不平:“看到公子身体快好了才想着来关心,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关心自己的幼子?”
“想是听到书院里的传言了,公子的文章做得那般好,谁家不羡慕有这么个会读书的好儿郎,就他们不知道珍惜。”
“幸亏公子不在,否则又要难过了。”
宋思问心思何其敏感,是以当年才会没有一丝挂念毅然离家,若不是心寒到极点,那般小的年纪谁会舍得离开家人?
杨父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低斥道:“不可多嘴!”
“我说得是事实嘛……”
“去把夫人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公子回来禀报一声即可,别让公子看到那些东西。”
“儿子知道。”
宋夫人送来东西虽然都很贵重,可宋思问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如今的他更不需要这些。
傍晚时分,宋思问随授业恩师曾夫子回到清风小院,等曾夫子回房歇息时,杨冬便将宋夫人来清风小院的事说了。
宋思问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只是那笑看得众人心里不是滋味。
“下次告诉母亲莫要再辛苦跑来这里了,近日课业重,等改日我会回去给她请安的。”
杨家父子三人对视了一眼,忙应下。
杨冬见宋思问情绪不高,急步走到室内,拿出一封信。
“公子,京城来的信件,该是陆神医询问公子的身体状况了。”
宋思问神色缓和了不少,接过杨冬的信,信上除了陆筝询问他的身体,还有萧祁的问候。
宋思问看完后唇角挂了浅浅的笑意,可当看到要回信的地址不是陵阳王府,却是京郊一处不知名的村庄时,宋思问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京城……是有什么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