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海边

在经过二十二个小时的漫长旅途之后,维什兹三人抵达车站。他们从火车上下来,远洋的空气清新宜人,湿润的风带着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维什兹喜欢海洋,她喜欢在海边的那种怡然畅爽的感觉,但是同样她又畏惧海洋,海里面有太多未知的异常,那些异常隐藏在深渊之下,捍卫着自己的领土。

“殿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呢?是直接去拜访这里的长官吗?”指挥问道。

“我想去看海。”维什兹眺望着东方,回答道。

“大海吗?我从来只在书上见到过大海,还没有亲眼目睹过呢。”卡莉娜激动地说。

“那好吧,殿下,我支持你的决定。”指挥无奈地说。

他们于是乘坐地铁到远洋的港口,大概凌晨五点时,维什兹他们到达了海边。远洋的海闻起来和克丽戴尔的海也不一样,克丽戴尔的海水中夹杂着一股血腥味,那血腥味是被淹没的船员、被猎杀的生物、被杀死的异常的尸体散发出来,他们成为海洋的一部分,那残忍也自然蕴含在海风中。相比之下,远洋的海水味就显得温和,因为这里不再需要为开拓航线而进行斗争,属于侵略者的腐臭也远离远洋,但这并不意味着曾经不存在。

维什兹蹲下来,她把手轻轻放入海水中,感受海水在她手上的起伏涨落,这种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这和在游泳池中的感觉截然不同,她能感受到生命,因为海洋是活的。卡莉娜将鞋脱下,她手里拿着鞋赤脚站在海水中,让海水肆意冲刷自己的双脚,她比维什兹更想知道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感觉。像她这样曾经处在封闭环境的人,对外界的一切都有着如同孩童般的好奇心,但同样,一旦开拓了眼界,就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幽闭的环境了,所以很少有人会去关注那些村民,他们就如同空气一样不存在,没有任何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这就是大海吗?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甚至有些舍不得离开。”卡莉娜笑着说。

“是啊,在海边总是能让人忘掉许多烦恼,可惜耶尔离大海比较远,我也只在小时候去过一次海边。”维什兹若有所思地说。

指挥没有说什么,他对海洋并不感兴趣,大海里没有任何令他向往的元素,对他而言海洋也不过是海底生物的栖息地,倘若只是因为无法在那里生存,没有踏足那里就对这神秘恋恋不舍,那也未免太过愚蠢了。但他隐约从维什兹身上看到了一种压力,维什兹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正不断减少,她正在逐渐变得深刻,她正不断成长。这当然是他乐于见到的,但他又对维什兹充满了担忧,维什兹一旦失去她所特有的乐观,那么很多事情将会变得失去控制。

“指挥,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卡莉娜看向指挥,问道。

“不用在意我。”指挥回答道,他的回答犹如一面坚硬的墙壁,将他和两人隔绝开来。

维什兹起身沿着海边开始散步,卡莉娜见状于是穿好鞋子,和指挥一起跟上维什兹。他们两个不知道维什兹想要做什么,维什兹也没有向他们解释,只是一味地前行。卡莉娜和指挥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无法判断维什兹现在的状态,她的转变是那么突然,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现在的维什兹到底是那个公主,还是被渊蚀症所控制着的魔王呢?他们两个一点都不了解另一个维什兹,这种变化不会改变她的气场,不会改变她的法术流动,也不会改变她的容貌,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维什兹始终没能摆脱布尔的死带给她的影响,她想要忘掉这一切,但是越是去努力忘记布尔,她和布尔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就会越发清晰,她做不到忘掉一个人。虽然嘴上说着向前看,但是她做不到。她所经历的不幸使得她学会装作坚强,但是内心深处对离别的恐惧却始终打不散。她感觉“坟墓”在阴影中注视着她,她能隐隐约约看到“坟墓”的样子,那也是一团黑雾,但是却是一位老者、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位世界的毁灭者,祂的外貌无法描述,并且随时在改变。

他们三个就这样保持着沉默沿着大海散步,直至日出东方,维什兹才停下了她的脚步。她伫立在原地,将头转向东方,去看日出时的景象。大片的炽红在海上蔓延开来,光亮渐渐露出水面,不断扩大。这光芒打断了维什兹的思绪,她又从失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身后并非空无一人,指挥和卡莉娜一直在追随她,尽管他们不知道维什想要去哪里。

维什兹不清楚自己的病症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头痛、短暂失忆、耳畔的声音、情绪化……这些心理疾病越发严重,维什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似乎被渊蚀症毁灭就在不久的将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病和心理有关,因为这个世界现在没有心理医生,人们不需要心理医生,对于那些心理出现问题的人,人们的应对方法是驱逐,而不是去尽力拯救他们。因为根据研究,那些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将会转变为异常,曾经有过医生想要去拯救这些人,但最终这却导致了一座城镇的毁灭。异常的力量是强大的,所以自从现任首席上台以后,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就被永远地取缔了,取而代之的是像管教局这种专业化异常处理人员。但对于根本问题,各个国家都采取了不同的方式,例如科瑞明的宗教控制,整个国家的人民都是神的信徒,这确实最大程度上遏制了异常的产生,但是也磨灭了个人的品性。像这样的办法不少理论学家都研究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个人服务于整体,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

维什兹的病症一直都是一个秘密,因为一旦被人研究出来是一种心理疾病,那么维什兹不但会失去克丽戴尔所有百姓的支持,也会成为整个世界的敌人。首席将会亲自带领执行官来杀死维什兹,因为她的特殊能力一定会被所有人盯上。维什兹的父亲恺撒·基瑟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不希望维什兹成为众矢之的,所以维什兹极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而且她在攻击渡鸦之前从未施展过任何法术,恺撒也不允许切柯夫教维什兹任何有关法术的知识。她对能力的运用和理解只能凭借她自己开悟,实际上因为能力不同,用法也不同,所以切柯夫最多也只能教她一些基础知识,更高级的运用方式他也教不了。

维什兹终于清醒了过来,说:“对不起,我一时恍惚,没想到带着你们走到了这里。最近我感觉我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及时制止我,可以吗?”

“殿下,这样的事也是不可避免的,这和您的心理有关,尽力从阴影中走出才是唯一的办法。如果您做不到释怀,那您就只能选择麻木,死亡固然可怕,但是当您见得多了,它也就不再可怕了。”指挥劝慰道。

“维什兹,迷惘是所有人都会有的时候,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卡莉娜将手放在维什兹的肩膀上说。

“我们也是时候去拜见我的叔父了。”维什兹说。她的叔父顾淮涛和父亲恺撒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是当年生死与共的战友,所以恺撒就让维什兹认顾淮涛为叔父,尽管二人最后分道扬镳,但是那份情谊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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